惡與善的博弈
——話劇《黑牛奶》中舒拉的性格轉(zhuǎn)化分析

■李珊珊／安徽體育運動職業(yè)技術學院

話劇《黑牛奶》是由高子文教授翻譯并首次引入中國，本話劇為兩幕劇，故事講述了一對情侶來到俄羅斯小鎮(zhèn)上販賣劣質(zhì)面包機，準備離開之際在火車站與被騙的村民發(fā)生了一系列跌宕起伏，光怪陸離的矛盾沖突。整個故事中，懷有身孕的女主人公舒拉在孩子早產(chǎn)前后遭遇了男主人公里奧夫契克和村民兩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此刻人性的脆弱和博弈被展現(xiàn)的一覽無遺，而舒拉自我也完成了從“惡”向“善”的轉(zhuǎn)化，人性最終被“善”美所折服。

一、第一幕中舒拉的遭遇及人性“惡”的體現(xiàn)

第一幕中作者在故事的開頭就埋下了伏筆：

女人（城市口音）：這鬼地方！我差點就生了。我們?yōu)槭裁淬@到這么個鬼洞里來？

女人（把包放下）：他們怎么能住在這種地方？這就是個垃圾井。呃！你看到他們的指甲像什么嗎？

女人：他們的指甲……你沒看到嗎？在隱士鎮(zhèn)也沒看到嗎？就像是黑人的，他們的指甲……你看到了吧？

女人：（看著椅子）你說坐這兒安全嗎？

女人：會染上東西。細菌。壞疽。梅毒。（她拍了拍肚子）顯然最好不坐。我不能打針也不能吃消炎藥。

在這段對話中，我們可以看出，在女主人公舒拉的眼中，這里到處都是臟東西、細菌、壞蛆、梅毒等等，簡直就像是個垃圾場，她擔心自己會染上疾病。其實歸根結底，她不喜歡這個地方，以至于厭惡這里所有的一切。在里奧夫契克身上也未得到欣慰與安全感，當舒拉問他為什么要來這種鬼地方，他的回答是“賺的還可以”。言外之意就是說：不管你是否差點就生了，我們賺到了足夠的錢就可以了?？梢?，在里奧夫契克的眼中，舒拉和金錢相比，顯得非常微不足道，她甚至用潔癖、拍肚子等這些很明顯的引起男人（里奧夫契克）注意和重視的一種方式都無濟于事，反而更加襯托出她地位的卑微和人格的缺陷。

舒拉這個角色在第一幕中給觀眾呈現(xiàn)出的特點是一個滿嘴臟話，藐視村民，抽著煙，打扮時尚的小太妹形象。她和里奧夫契克沒有多少區(qū)別，她配合他行騙，狼狽為奸，把劣質(zhì)面包機售給窮困潦倒的村民，面對村民的維權時，她表現(xiàn)得異常的殘酷、老道與無比的優(yōu)越感。

舒拉：那么這是一個正式的控訴嗎？你是不是在做一個正式的控訴？

第一個女人：什么控訴？

舒拉：控訴就是控訴。你用你的言辭侮辱了我們公司的名譽與價值。你已經(jīng)損害了它的威信。你將會在法院被強迫進行賠償。你明白我說的了嗎？

第一個女人：那個，我……不是我說的。

舒拉：那么是誰說的？（向著第一個男人）是你嗎？

舒拉：（向著第二個男人）你，戴帽子的，那么是你？那就得了吧，就這樣了。會議結束。各回各家。

她咄咄逼人，裝出一副很懂法律的樣子！更加顯示了舒拉的張揚、勢利和虛榮的性格特點。

但是，在和里奧夫契克的關系中，卻沒有顯示出她這種優(yōu)勢和優(yōu)越感。她的抽煙、哭鬧都沒能引起對方的關心與憐愛，而從一些細節(jié)中，更加體現(xiàn)了里奧夫契克對她的冷漠。例如舒拉被醉漢咬了一口，里奧夫契克卻逗她會得傳染病，她的焦慮使得她信以為真。里奧夫并沒有在意舒拉是個孕婦，需要的是照顧與呵護，舒拉一鬧，他就給她棒棒糖，給她點煙，或者用金錢來取悅她。這些舉動，都足以看出這對情侶愛得不平等、不對稱。這也就奠定了舒拉這個人物在第一幕結局時的悲劇性。

二、第二幕中舒拉被人性的“善”感化并完成“善”的轉(zhuǎn)化

舒拉在第一幕中的張揚、勢利、虛榮的性格在第二幕中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第二幕中她初為人母，溫柔、善良、和氣，處處充滿愛的特質(zhì)，是徹頭徹尾的轉(zhuǎn)變。首先是她自身的改變，身為母親，她拒絕抽煙，處處想著孩子的安危，不讓里奧夫契克大聲以免吵醒孩子，體現(xiàn)了她偉大的母愛一面。其次是她對帕莎阿姨的態(tài)度，是和善友愛的。她把這個為她接生孩子的婦人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同時她從帕莎那里感受到了被無私關愛的幸福感，帕莎阿姨成了舒拉的親人，這體現(xiàn)了她渴望被愛的一面。第三，是她對村民們態(tài)度的改變。我們知道在第一幕中，舒拉和售票員在買賣面包機的過程中有過爭執(zhí)，她嫌棄售票員的啰嗦，骨子里是不喜歡售票員的，但在第二幕中，舒拉告訴觀眾，是她解救了上吊尋死的售票員?！八褪窃谶@上吊的，是我救了他”，這句話充滿了她對自己改變的信心，這體現(xiàn)了她大愛的一面。最后就是她對里奧夫契克態(tài)度的改變，第一個舉動是里奧夫契克給她煙，她拒絕了，第二個舉動是給她棒棒糖，她也拒絕了。而在第一幕中，舒拉都是主動去要求的。在第二幕中，她不僅變得被動，而且是不為所動，這體現(xiàn)了舒拉不想再被當成寵物的徹底覺醒。

在整部劇中舒拉是缺乏里奧夫契克關愛的，盡管說里奧夫契克愛著舒拉，但那種愛不是情愛，其實是像對寵物般的愛，沒事拿根棒棒糖就能逗樂她，一根煙就能讓她安靜下來。而舒拉對里奧夫契克的愛更多的是維持將就和生存依賴。

舒拉在第二幕中身份的轉(zhuǎn)變，由一個小太妹變成了母親，這種改變在某種意義上說是靈魂的一次升華，她被帕莎阿姨母愛般的關懷感染了，她覺得自己很慚愧，畢竟帕莎也是被騙的村民之一，她家里也有一臺劣質(zhì)的面包機?！拔以僖膊幌肽菢恿?，我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像帕莎阿姨那樣。盡管你對他們很壞，但他們還是對你很好?！笔胬前l(fā)自內(nèi)心的想徹底改變，不想再繼續(xù)行騙，她想要和里奧夫契克一起留下來，過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子，并且通過自己的能力幫助村民脫貧致富，但是，這些想法卻屢次遭到里奧夫契克的嘲笑和打擊。以至于在第二幕最后，里奧夫拿孩子來威脅她，迫使她和他一起離開。故事的最后，她妥協(xié)了。盡管看上去，舒拉也許重回舊路。但是在筆者看來，她的軟弱妥協(xié)，事實上是出于對孩子的母愛，是人性中真正向“善”一面的真實體現(xiàn)。這就使得人物形象變得更加豐滿，意味深長，更突出舒拉命運的坎坷和悲慘。

三、通過舒拉性格轉(zhuǎn)化看人性惡與善的博弈

一般來說，一個人性格的轉(zhuǎn)變一定是因為重大事件或者受到巨大挫折和創(chuàng)傷導致的。舒拉在第一幕到第二幕的性格轉(zhuǎn)變的原因，筆者認為有以下幾點：

（一）里奧夫契克導致舒拉的轉(zhuǎn)變

第一幕中，舒拉一直扮演著里奧夫契克的寵物，這對情侶間的交流是以一種“逗”的方式在進行，從他“逗”她被醉漢咬了一口會得傳染病開始，到用香煙“逗”她讓她安靜下來，再到拿著棒棒糖“逗”她開心等等舉動，這說明舒拉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第一幕中他們之間爆發(fā)的兩次爭吵，一步步促使舒拉內(nèi)心改變。

第一次是被村民討還面包機錢的事件。里奧夫契克被吵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勸走了彼得羅夫娜，他要求舒拉把退還的面包機放到袋子里去，但舒拉以懷孕為理由，拒絕了要求。里奧夫契克憤怒了，他埋怨舒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和你這該死的肚子的確很礙我的事！”兩人開始了激烈的爭吵。此時的舒拉內(nèi)心是有變化的，她應該能感覺到自己在這個男人心目中的分量并沒有那么重要，她哭了，這個哭有雙重含義。一是她內(nèi)心的無助和委屈，作為一個孕婦，她夢想應該享有的寵愛卻被這一句話徹底擊碎了；二是通過哭，看是否能換回里奧夫契克的關心。但里奧夫契克留下了一句“懶得和你胡攪蠻纏”然后離開了。這使得舒拉的情緒更加的不滿。

第二次是米山婭喝醉酒的開槍事件。里奧夫契克、售票員、舒拉三個人上演了躲子彈的喜劇一幕，在這種面臨生死的危急關頭，舒拉看清了里奧夫契克的膽小怕事，貪生怕死的真正面目。在她受到驚嚇導致孩子要早產(chǎn)的情況之下，里奧夫契克還是沒有做到作為丈夫應有的包容和擔當，他再次埋怨舒拉“真會挑地方生孩子”，這句可笑的話使得舒拉的不滿情緒再次加重，矛盾激化。但是舒拉還是選擇了迎合里奧夫，契克的要求，她提起行李要走，并且口中說到“我們走”，“我們走”，“我不生了，我們走”。這個“我們”體現(xiàn)了舒拉的遷就。但是里奧夫契克的“你要把我逼瘋了”徹底把舒拉激怒了，她絕望了，爆發(fā)了，她恨眼前的這個男人，這是舒拉的性格轉(zhuǎn)變最終的導火索。

（二）帕莎阿姨導致舒拉轉(zhuǎn)變

正是由于第一幕中的舒拉精神崩潰，好心的帕莎阿姨像一個救世主一樣解救了她，她不僅為她接生了孩子，同時用母愛般的關懷照顧著她和她的孩子，帕莎阿姨的無私和善良感染了舒拉，她感受到了真正的愛，她發(fā)現(xiàn)原本自己厭惡的村莊并沒有那么一無是處，村民們的善良和質(zhì)樸讓她感受到了生存的意義，而自己解救了上吊的售票員這一舉動，又為她自身靈魂得到洗滌提供了可能。

（三）孩子導致舒拉的轉(zhuǎn)變

母愛是偉大的，是孩子給她帶來了改變的動力。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重蹈覆轍，“變成一個婊子”，“只喜歡漂亮的衣服和錢”，她厭惡自己行騙的樣子，她不想再做婊子，她想為女兒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存環(huán)境，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

四、結語

《黑牛奶》通過展現(xiàn)劇中人性的善惡博弈，揭示了戰(zhàn)后俄羅斯動蕩、蕭條、畸形的社會風貌，以及社會對地位低下女性的蔑視及踐踏?！逗谂Ｄ獭肥且粋€典型的俄羅斯現(xiàn)實主義作品，劇中舒拉的悲劇與不幸控訴了當時社會的不公，她對生存方式的選擇也狠狠批判了人性的脆弱，最終舒拉完成“善”的轉(zhuǎn)化為社會的發(fā)展也帶來了美好的期望，人性的“善”始終會站在制高點，為人性的美好發(fā)展在前方作出正確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