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在所有夜晚安眠

陶苗苗

周末，坐在空無一人的操場草地上，偌大的操場此刻只屬于我一個人，風兒陣陣，吹動發(fā)絲，帶著些許燥熱。安靜的空氣與不久前的歡鬧形成強烈反差，不由得，大半個月以來積攢的支教記憶在腦海愈發(fā)清晰，如電影般，各個鮮活的畫面跳動在眼前。

7月10日，我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在這座山里參與義務(wù)支教活動。這是學院支教活動開展的第七個年頭，七年來，數(shù)百名像我一樣的志愿者走進大山，在這里感受愛與溫暖，為素未相識的孩子們送去知識與陪伴。

“大爺，孩子交給我們了，您放心。”

到達山區(qū)稍作休整后的第二天，天空下著蒙蒙細雨，我們開始支教活動的第一項工作：招生。萬事開頭難，為了能讓孩子們度過一個快樂的暑假，讓家長放心的把孩子交給我們，頭天晚上我們做了詳細的工作分配，盡管如此，這一天的招生還是出現(xiàn)很多失誤。但好在巍峨的大山阻擋不了孩子們對學習的渴望，蜿蜒的山路阻礙不住村民對支教隊員的熱情。

招生時大部分都是爸爸媽媽帶著孩子過來，其中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在人群中尤其突出，讓我印象深刻。他帶著自家小孫女來報名，看到我們還沒來得及放下雨傘就激動的走向前緊握著我的手，請求我一定要收下自己的小孫女。我們?yōu)槔先税醽戆宓?，讓他歇歇喝點茶，老人說：“我家兒子兒媳離婚，自那以后就再沒回來過，就剩這個小閨女跟我相依為命。老漢沒上過學，大字不識，可俺閨女可聰明著哩，只是家里窮虧欠了她，沒讓她好好上幾天學，你們是大學生，她能跟你們學好知識，你們可一定要收下她啊。”我看著老人那懇求的雙眼，紅了眼眶，回握老人那粗糙而有力的手，告訴他我們一定帶好他的孫女。小女孩聽到我的話，拉著爺爺?shù)囊陆菤g快的蹦著“爺爺，我又可以上學了！”老人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小聲的說了句：“娃娃，爺爺對不住你啊?！闭f完用那布滿老繭的手揉了揉眼。

我?guī)托∨⒌怯浐?，打算送他們爺孫倆回去，老人辭謝著說：“不能給老師添麻煩，不能給老師添麻煩……”說著牽著孫女的手，為她撐著傘，慢慢的挪進雨中，泥土混著雨水僅僅附著老人的腿腳，使他的行動更為遲緩，雨水打濕了他花白的頭發(fā)，破舊的衣裳更加灰暗，孤單而又堅強的背影在我的視線中漸行漸遠。

“吃百家飯，感受百家生活的酸甜苦辣?！?/p>

這里交通不便，距離鎮(zhèn)上比較遠，能買東西的地方只有村頭一個小賣店，村民們大多是在自家庭院或者山腳下的空地上種些蔬菜，供自家做飯生活。開始教課后，由于時間與條件的制約，我們只能去學生家里吃“百家飯”。

中午放學，我和二年級一個名叫樂樂的小男孩還有他的哥哥姐姐回家吃飯。一路上，樂樂都顯得比較沉默，我不斷找話題跟他聊天想讓他開心起來，他都是嗯嗯啊啊的敷衍著?？斓郊议T口時，樂樂拽了拽我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著我說：“老師，我家里窮，你別嫌棄，爸媽一直不回來，一直是爺爺奶奶陪我們。”我心里頓時知道他沉默的原因，為了照顧他的感受，我更加注意我的言語舉止。剛一進門，已做好心理準備的我還是很驚訝，破敗的院子，昏黃的燈光，局促的空間散發(fā)著陳舊的氣息，一切都在無聲的訴說家庭的苦難。小狗一直不停地叫著，仿佛在呵斥我們這些入侵者。一時無措，我緊張的立在院子里，不知是走是留。

這時樂樂的爺爺聞聲快步走出來拉著我說：“老師來了，快坐快坐，飯馬上就好了，等著我給你端啊?！?我趕緊隨著爺爺去端飯怕給他添麻煩，剛進里屋抬頭卻看到了臥在床上的奶奶，昏暗的燈光下，把老人映照得更加蒼老。我對她笑了笑說聲奶奶好，她卻仿佛沒看到我一樣。爺爺解釋說：“俺老伴眼睛不太好，看不清楚，身體也是時好時壞，下不了地。”我上前端過爺爺手里的飯，爺爺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給你做了小米粥，蒸了點豆包和花卷?！?/p>

飯桌上，老人一直在為不能給我做好吃的表達歉意，反復問著我還適應不適應，需要什么。而旁邊的三個孩子始終一言不發(fā)，呆呆的坐著，盯著矮桌子的一角。吃完飯，我收拾桌子去刷碗，爺爺攔著不讓，到了廚房才發(fā)現(xiàn)，廚房的鍋里有小半鍋面條，“爺爺，這是？” “啊？”爺爺慌忙的蓋上鍋蓋“這個是他們倆吃的，他們倆不喜歡喝粥，喜歡面條，中午剩的?！甭牭竭@句話，我心里一緊，原來我喝的粥是爺爺專門為我做的。

轉(zhuǎn)頭望著孩子們渴望又怯懦的眼神，我的內(nèi)心越發(fā)內(nèi)疚，就盡量幫著老人做些事，老人一個勁的說著：“閨女不用了，我來就行，你快歇著吧，別累著了。”真正勞累的是你們啊，一個老人，經(jīng)歷了兒女的離散，照顧著床上生病的老伴，養(yǎng)活著三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生活的艱辛給他的臉上刻下深深地皺紋，讓他的脊背變得不再挺直。

不說再見，“希望樹”陪伴孩子成長

三十天的支教生活，我經(jīng)歷了太多的震撼與感動。山里的孩子不容易，他們早早的學會獨立，內(nèi)心卻更加的脆弱，更想得到疼愛，我恨不得自己就一直生活在這里，伴他們長大，陪他們?nèi)ソ?jīng)歷人生的溝溝坎坎，讓他們收獲更多的知識，積蓄力量去改變他們的貧困生活。我竭盡所能地陪伴這些山里孩子，努力豐富他們與爺爺奶奶相對無言的時光，用知識填補他們的精神世界，為將來改變貧瘠的現(xiàn)實生活播種希望。在付出愛的同時，所有的人和事都無聲的給我情感回饋，疼愛與關(guān)懷的暖流將我包圍。

“如果真的愛我，就親親親親親親我，如果真的愛我，就陪陪陪陪陪陪我……”片尾曲響起，我的電影落幕，而孩子們的生活仍在繼續(xù)，愿他們今后的日子都能伴著催眠曲安然入睡，純真的笑臉永遠閃爍著快樂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