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浩杰
芒種下雨了。我倒騰著跑到便利店找吃的,居然還有碗仔翅,可惜味道一如想象中的干癟,只剩醋酸和谷氨酸鈉,雞絲雖多卻柴得很。
這樣的季節(jié)雖不是吃碗仔翅的最佳時令,卻讓人很是想念那碗香港的碗仔翅。
很難想象,在物資匱乏的年代,碗仔翅真的有魚翅。雖然很多是酒樓的魚翅邊角料廉價收購來的,可真材實(shí)料熬出來的碗仔翅,據(jù)說十分解饞,仿佛能安慰一下自己的胃:“你也配吃魚翅了?!?/p>
現(xiàn)在的碗仔翅,除了一些老字號打著“真材實(shí)料”的招牌之外,大部分賣家都不敢說自己的碗仔翅有魚翅,似乎從動物保護(hù)法的角度看,也多了一些“沒有魚翅”的底氣。不過這于我而言恰是好事,畢竟對燕鮑翅一直沒有好感,價格貴和食材來源太殘忍不說,味道似乎沒能讓舌頭盡興。
很幸運(yùn)的是,第一次吃碗仔翅是在香港。
香港的街道很有意思,路面上大廈林立,各大招牌的霓虹燈從一樓閃到云端,街道雖然不像澳門那樣多斜坡,可街道拐彎的地方卻是不少的。寸土寸金的香港,轉(zhuǎn)角處也是一處食肆,人山人海里時不時飄來地道的港味,無論是對逛街還是掃貨的人來說,都是一大驚喜。
第一次吃碗仔翅的那家店便藏在鬧市街邊一個小商鋪里。店面很小,墻面掛滿手寫的餐牌,餐桌上也貼著發(fā)黃的菜單,繁體字密密麻麻,卻很工整。
食肆雖小,內(nèi)容卻很是豐富,店內(nèi)的廚房里老板和兩個服務(wù)生在忙活著,燒味、牛腩粉、肉醬意面等應(yīng)有盡有,此外還有奶茶、西多士、菠蘿油等茶餐廳標(biāo)配。昏黃的燈光,藍(lán)白相間的小瓷磚,咚咚咚筷子插在塑膠杯里過熱水,各種味道在小店里彌漫著,加上食客和老板時不時地打趣,正宗港腔在耳邊繞出了整個香港的味道。
老板娘則坐在門口照顧著幾個鍋,黃黃的魚蛋咕嚕嚕冒著熱氣,剝開殼會有棕褐色紋路的茶葉蛋,還有香氣四溢的牛雜……正當(dāng)我眼花繚亂時,一位食客端走了老板娘剛從鍋里盛出來的黏稠狀粉絲,他抹了抹淋在碗邊的湯汁,放在嘴邊刺溜吸了一口,吧唧吧唧嘴:“加多點(diǎn)胡椒粉啦唔該”,又一位食客打包了一份同款粉絲……我迫不及待地跟老板要了一碗,端著滿滿一碗找了個位置擠著坐下。
好一碗碗仔翅!同伴見我沒吃過碗仔翅,煞是驚訝,但也只告訴我它的名字,便匆匆埋頭吃自己那碗“翅”,“快趁熱呀”。
我用勺子輕輕攪動,湯色晶瑩剔透,雞肉絲、木耳絲、香菇絲在碗里慵懶地扭著身子,對勾欠毫無抵抗力的我舀了一勺放入嘴中,各種食材已經(jīng)在雞湯的混合燉煮下混為一體,木耳絲和粉絲本是無味的,卻占了雞肉的鮮和香菇的香,口感醇厚而溫暖,再舀一勺,舔了舔掛在唇邊的湯汁,仿佛真有鮑翅的腥香,加了醋和胡椒粉的濃湯味道十分立體,酸辣適中,平日里一點(diǎn)醋都不敢碰的我,刺溜著吸完了一整碗碗仔翅,胃里滿是暖意。
很難想象這樣的美食只是街邊小吃,不過也正是街邊的味道才更接地氣。冬天里吃上一碗,還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能影響心情呢?
臨走時老板娘看出我是陸客,邊找著零錢邊叮囑著以后常來,“華仔有時候會在這里食哦!”我微微笑著點(diǎn)頭走了,這樣的港味小店確實(shí)要多光顧,吸引我的不是劉德華,而是那種漸漸消失的煙火氣。
后來在南方劇院門口又吃到了碗仔翅,味道也很好,那時也是冬天,寒風(fēng)猛吹,看完戲的人們哈著氣兜著手蹲在馬路牙子邊上吸溜著碗仔翅啃著魚蛋,這樣的氣氛,讓我更懷念那碗老香港的碗仔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