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春望南風

由甲

簡介：孟行春自小就跟宋南風一起長大，甚至連在長輩眼中，他們都該是天生一對，遲早要結(jié)親的。孟行春以為總有一天他會回頭看見自己，可是那么多年過去了，孟行春才開始明白，宋南風永遠看不見自己。

1

宋南風一身白衣，高大俊朗，他氣勢洶洶地推開門，直朝著孟行春而來。彼時孟行春正在門診，面前是一位顫巍巍的老奶奶。宋南風卻不理會，他眼神鋒利，雙手撐在孟行春對面的桌上看著她，盛氣凌人。

老奶奶被他的氣勢嚇到，一時間忘了說話。

“你什么意思？”宋南風質(zhì)問她道。

孟行春抬眼看他一臉肅殺，并沒有被嚇到，她微笑著寫完給老奶奶的藥方，讓護士送走老奶奶，回過頭正視宋南風，道：“宋醫(yī)生，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后面一大堆病患在排隊等著門診?！?/p>

宋南風不動，孟行春無奈地暗嘆一口氣，他還是這么莽撞。

她對他建議道：“有什么事兒我們下班再說，好嗎？”

宋南風看了一眼被掩上的門，外面好幾個排隊的病患正焦急地試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里面究竟是因為什么延遲了他們的時間。

他閉眼吸了口氣，說：“好，下班我等你?！?/p>

孟行春知道宋南風是為了什么而來。周末的時候，宋阿姨打來電話說宋南風領了一個女孩子回宋家，稱是他的女朋友。那“女朋友”來得突然，宋阿姨不明她的來路，但也言明不喜歡，讓孟行春陪著她一起趁早打發(fā)了那個女孩兒。

孟行春是宋阿姨心中理想的兒媳婦，宋阿姨從小看著她長大，即便孟行春并不想當這個壞人，可是也不好拒絕宋阿姨。

見到那女孩兒，孟行春一眼就認出了她，是方媛。女孩的爺爺是宋南風的病患，有心臟病，上次因為心臟病突發(fā)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摔斷腿骨還是孟行春幫他接的。

宋阿姨一臉嚴肅地探究，讓方媛不安得連頭都不敢抬。只被問到家境時，她楚楚可憐地看向孟行春，小瓜子臉上的大眼睛里盈盈汪著淚水，我見猶憐。

孟行春也知道阿姨有些問話太過于刻薄，她故意打岔了好幾次，暗中使眼色示意阿姨別太過火兒。兩相僵持，阿姨最后拋下一句：“你自己離開宋南風?！?/p>

孟行春跟著也要走，方媛垂頭默默擦淚，孟行春嘆了口氣，她沒辦法阻止阿姨說什么，畢竟她是宋南風的母親，只好從包里掏出一包紙巾放在方媛面前的桌上。

說來，孟行春問心無愧。她雖然喜歡宋南風，但也沒有蠢到學著電視里的惡毒女配去為難女主。當然，她可不承認自己是女配。

2

臨下班的時候，急診室又推來了一個骨折的病人，孟行春幫著正骨，一天忙碌得不行。

等走進空曠的車庫，一道明亮的燈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去，是宋南風的車，他正坐在駕駛座上一臉平靜地看著她，好像等了她很久，這讓孟行春有點兒開心，也才記起答應了下班給他一個交代。

孟行春收起自己的車鑰匙朝宋南風走去。

“你們對方媛說了什么？”孟行春才關上車門，宋南風便問道。

孟行春到嘴邊的話僵在那兒，抿了下唇，又恢復笑意：“阿姨只是問了她一些事情，畢竟她也是關心你。”

宋南風并不滿意她的回答，皺眉，有些諷刺地笑了一下，道：“我媽問她事兒？你就沒說半句話？”

宋南風的話讓孟行春頓時覺得委屈，她在他眼里是有多不堪才會被他這樣質(zhì)疑？大概是人在饑餓的時候心情也變得奇差，孟行春原打算一起去吃個飯，現(xiàn)在吃飯是不可能了，而自己的胃空蕩蕩的，人卻在這兒受氣。她有點兒難受，語氣也不悅。

“宋南風，在你眼里我得多卑鄙??？”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又說，“這樣吧，我孟行春跟你發(fā)誓，我絕沒有說一句方媛的不是，這下你信了嗎？”

她側(cè)頭看他，眼里只有憤怒和較真。說完她便開了車門下車，隨后車門被用力地甩上。

宋南風看著孟行春踩著高跟鞋越走越遠，突然她纖細的背影彎著腰蹲了下去。宋南風趕緊解了安全帶，下車跑向她。

孟行春忙了一天，中午也不過是啃著面包將就兩口，候診的病患太多，她覺得自己能多接一個是一個，臨下班就已經(jīng)饑腸轆轆，偏又多耗了好一會兒。做醫(yī)生這一行，胃病也算是職業(yè)病了，這會兒職業(yè)病犯了，疼得她冷汗都快憋出來了。

她手抖，伸進包里老半天摸不出藥，見宋南風跑來，她也不客氣，氣呼呼地道：“愣著干嗎？藥在包里。”

宋南風接過她的包掏出藥，要跑回去給她拿水，發(fā)現(xiàn)她疼得都快坐在地上了，索性彎腰抱起她回到車上，從后座拿出一瓶水，孟行春就著水吞了藥。她捂著胃難受得直皺眉，宋南風看不過去，撥開她的手，溫暖的大掌覆蓋在她胃的地方輕輕地揉著，試圖減輕她的痛苦。

“你說你，忙起來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當醫(yī)生的？醫(yī)生不是以命換命的傻子啊。”宋南風一邊幫她揉，一邊念叨，孟行春看著他，雖然胃還在絞痛，卻只覺得溫暖。

醒來的時候是在宋家，宋阿姨端了一碗養(yǎng)胃粥進來，見她醒了，嗔怪道：“你醒啦？你也真是的……”

“我錯了阿姨……”知道宋阿姨接下來無非是要責怪她不好好照顧自己，孟行春趕忙認錯，語氣里帶著撒嬌，讓宋阿姨也只能無奈地嘆氣。

孟行春的母親走得早，父親既是宋南風父親的摯友，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自小兩家就往來親密，孟行春的母親走后，宋母把孟行春當女兒一般疼愛，在宋家宋母更是給孟行春留了一個房間。

孟行春接過宋阿姨的粥，邊喝邊假裝不經(jīng)意地左顧右盼。宋母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道：“南風把你送來就走了，這小子，就怕見到他爸?！?/p>

孟行春被看穿心思，低低地埋頭專心喝粥，應了聲：“哦。”

宋母看著她被胃病折磨得臉色蒼白，慈愛又心疼地幫她將散下來的頭發(fā)夾在耳后。

“小春啊，這么多年真是難為你了?！?/p>

宋母的心疼讓孟行春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喉嚨一哽，硬生生地憋住了淚，抬頭沖著宋母笑道：“不難為，阿姨對我最好了?！?/p>

3

宋南風和方媛的事兒很快便在整個醫(yī)院傳開。他是心臟科的主治醫(yī)生，憑著出色的外表以及待人謙和有禮，在醫(yī)院早已籠絡一大批小護士的芳心。因此，當?shù)弥萦兄?，一眾小護士皆是黯然神傷。

孟行春提著宋母特地為他熬的參湯走在去他辦公室的路上，一路聽到的都是關于宋南風和方媛的討論，見到孟行春走過，那些聲音又壓低了些，連帶著看她的眼神都帶著同情。孟行春抿了抿嘴，故作不知。

她與宋南風自小一起長大，又是同時期進來的一批，平日里也沒顧忌走得近，在大家眼里早已是默認的一對，如今半路殺出一個方媛，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故事會被編排得有多精彩。

孟行春推開辦公室的門，宋南風正和方媛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聽到動靜，兩人都看了過來，孟行春看著桌上擺好的飯菜，倒還真有小兩口兒過日子的模樣。

孟行春愣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復如常道：“阿姨讓我給你送的湯，方小姐在，也一起喝點兒吧?！?/p>

方媛見到孟行春局促地站了起來，客氣地推拒，像是怕極了她，輕聲道：“不用了。南風，我吃飽了，先走了?！?/p>

她一副小白兔唯唯諾諾的樣子讓孟行春有點兒想笑，她又沒拿她怎么著，怎么一副見到惡人的模樣？

而宋南風看見方媛碗里才扒了幾口的飯，道：“這還沒吃幾口就飽了？又沒外人，你客氣什么？”

說著又上前一把拉住她，將她按回了椅子上。孟行春冷眼看著他握著方媛手腕的手，只覺得刺眼無比，說話也懶得客氣了：“是我讓方小姐不自在了，東西我?guī)У搅?，先走一步?！?/p>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宋南風看著她冷冽的背影，一頭霧水：她這又是在生哪門子的悶氣？孟行春一天都冷著張臉，科室的同事面面相覷，都自覺地繞著她走，免得踩雷。

“孟醫(yī)生，一天都對著電腦多累啊，吃個蘋果吧。”溫和明朗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孟行春抬頭一看，可不就是宋南風那張欠扁的臉。孟行春不想搭理，淡淡地掃了一眼便又繼續(xù)看自己的資料。

宋南風也不介意，徑自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慢慢地削好蘋果，又剜下一塊送到她嘴邊。孟行春往旁邊躲，他就湊過去。孟行春惱怒地瞪過去，他笑嘻嘻地道：“好了，上次是我的錯，我見方媛都躲著我，問了才知道我媽找她去了。人家一個女孩子孤苦無依的，她父親又在病床上躺著，我只能多關照點兒?！?/p>

“那你就覺得我會欺負她？”孟行春勾著嘴角，眼神涼涼地盯著他。

宋南風搔了搔頭道：“我這不是一時沖動嘛，誰讓你那么聽我媽的話?！?/p>

孟行春翻了個白眼起身要走，他沒羞沒臊地起來拉住她：“孟孟？春兒？您就別跟我這糙人計較?！?/p>

孟行春掙開他的手，道：“你現(xiàn)在是有女朋友的人，請你跟別的女性保持距離好嗎？”

宋南風不放，皺了皺眉道：“那不是老師一直都放心不下這唯一的孫女，他要手術暫時讓他寬心的。我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人，我也就順勢忽悠她罷了?！?/p>

“真的？”

“騙你，我給你當馬騎！”

旁邊的小護士“撲哧”一聲，又憋了回去，孟行春羞惱地拍了宋南風一下道：“口無遮攔！”

4

孟行春難得放了假，想著宋母過兩天生日，就約宋南風一起去挑禮物。宋南風手上提著一堆購物袋不甘不愿地跟在她身后，想著自己也就休息這么一天，她倒好，打著買禮物的名義來奴役他。

這一路跟過來，明明買的都是她自己的東西。

孟行春找了許久，都看不上合適的，路過金飾店，見里面的手鐲樣式還挺精致的，就叫宋南風一塊兒進去看看。

兩人一進門導購小姐就熱情地招呼過來，指著柜臺里一款手鐲道：“先生，這一款看起來比較適合您的女朋友?！?/p>

這話令孟行春和宋南風都愣了。倒也難怪人家這么說，一對俊男靚女，男的幫女的又是拎包又是提東西地跟在身后，誰看了都覺得是男女朋友。

孟行春訕訕地道：“買給老人家的。”

出了門，宋南風不知從哪兒買了兩個冰淇淋，把其中一個遞給了孟行春。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道：“付錢的時候你就跑得沒影，假惺惺?！?/p>

宋南風簡直冤枉。這女人挑起東西沒完沒了，一會兒這個還行，問過他后，又自己看看又覺得不行，往復幾次，宋南風哪兒有耐心陪著她？索性出去透口氣，順便買了冰淇淋。

孟行春接過冰淇淋，宋南風空下手在她腦門兒上敲了一下，道：“你少損我?guī)状螘?！?/p>

他手上的骨頭硬，孟行春腦袋一疼，頓時也不甘示弱，直接要拿著冰淇淋打回去。宋南風怕被粘上黏膩就四處躲，兩人你追我趕，行人看了都感嘆年輕的美好。

就在孟行春好不容易趕上宋南風的時候，宋南風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沒說幾句話，就斂起眉道：“嗯，你別擔心，我現(xiàn)在就過去看看。”

等掛了電話，他抱歉地看著孟行春道：“老師那邊出了點兒事，我先走了?！?/p>

孟行春接過他遞來的東西，連他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都塞給了她，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孟行春頓時心里堵得慌。剛才電話里方媛那柔弱的聲音和宋南風體貼的寬慰，是說明方媛在他心里到底是不同的吧，以往宋南風也交過女朋友，但他那性子向來貧慣了，何時變得這么體貼過？

冰淇淋化的水流到她的手上，孟行春恨恨地將冰淇淋甩進了垃圾桶，好像甩的是他的人一樣。

5

宋南風臨時走了，孟行春一個人逛著索然無味。她漫無目的地走在人群里，突然肩上的包一重，一個人影閃過，她沒防備就被扯得摔在地上。等到反應過來，看著那人拿著她的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她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當街搶劫了。

這時身邊又一道人影閃了過去，孟行春顧不上被擦痛的手腳，撿起東西也要追過去，包里有剛買的禮物和各種證件，丟了就麻煩了。

沒想到她還沒跑幾步，就有一個人押著那小偷向她走來。那人將手里的包扔給她道：“小姐，看看東西有沒有少，勞煩您跟我回去做一下筆錄?！?/p>

那人皮膚略黑，笑起來一口白牙，看起來十分健康陽光，原來是個便衣警察。

孟行春就跟著去了一趟警局。筆錄做完的時候天已經(jīng)晚了，孟行春摔了一跤，手臂和膝蓋都被擦破了皮兒，才走出大門，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她回頭看，就是剛剛那個幫了她的便衣警察，只見他手里拿著瓶藥水，說：“你這傷口擦擦，效果挺好的?！?/p>

孟行春笑著婉拒：“不用了，我回去處理，今天謝謝您了?！?/p>

便衣警察將藥水塞給她，道：“是我出手晚了，我觀察他好久了。天已經(jīng)黑了，要不我送你一程？”

說著也不客氣地伸手要幫她拿東西，孟行春還沒來得及客氣，就聽見了宋南風的聲音。

“孟孟，你沒事兒吧？”

孟行春做筆錄的時候，宋南風打來電話，一聽孟行春在警局就趕著過來，沒想到他人剛到，就見一個男的對孟行春又塞藥水又要幫她拿東西，心里莫名地警惕起來。

孟行春見宋南風來了，便對便衣警察道：“警官，今天謝謝您了，我朋友過來接我，就不麻煩您了?！?/p>

宋南風一聽“朋友”兩個字，揚了下眉，也不露聲色，面上還是客氣地朝警察點了下頭，過來攬過孟行春就要走。

“孟醫(yī)生，我叫蔣博，以后有什么治安問題可以來找我?！迸R走的時候，那便衣警察朝孟行春道。孟行春回頭，只見他笑得開朗，似乎有點兒眼熟。

宋南風覺得那個蔣博有些礙眼，尤其是臨走還要給自己加戲，誰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說得以后好像會再見似的。他開著車，余光見孟行春一臉懨懨的，大概是鬧了這么一出兒覺得累了，宋南風嘴里沒閑著，道：“你說你，我才離開一會兒就被賊盯上了，要什么就給什么唄，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還有那個姓蔣的警官，怎么處理完了還要套近乎，不是他的職責范圍了吧！”

孟行春本來就累，傷口還火辣辣地痛著，聽他說個沒完也沒什么好心情，沉聲道：“閉嘴！”

宋南風沒出息地閉了嘴，車開到她樓下的時候，孟行春已經(jīng)累得睡著了。她閉著眼，長睫投下一片黑色的陰影，皮膚白皙無暇，嘴唇也是溫潤的粉色，臉上有點兒肉，看起來比醒著可愛多了。

宋南風想要叫醒她，才看見她手臂和膝蓋的擦傷，頓時暗罵了句粗話，剛剛光顧著別的，竟然沒注意到她受了傷。從備用藥箱里翻出藥水，宋南風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

6

孟行春是被疼醒的，傷口冰冰涼涼伴著刺痛。她睜眼，就見宋南風正低著頭給她的膝蓋涂藥水。他眉眼斂著，像是對待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這樣的他溫柔得就像在夢里一樣。

“宋南風?！迸d許是剛睡醒，孟行春的聲音有些軟糯。

宋南風抬頭看她，車里昏暗的燈下，他的眼睛黑得仿佛里面有光。見孟行春盯著他，他微微皺眉：“受傷了也不處理，你真當自己是女金剛??？”

話一出口便毀了孟行春所有的綺念。孟行春在骨科的外號就是“女金剛”，因著每次考試她都不眠不休地看書復習，最后考出的成績十分優(yōu)異，人家面上敬佩，但私底下都說她是金剛。

孟行春順手抄起包要砸他，他手里拿著藥水，怕弄灑了，扔了棉簽便握住她的手腕。孟行春被鉗制不動了，兩人因為玩鬧靠得近，看著對方，氣氛剎時變得有些奇異，孟行春就任由他握著，只覺得那里的溫度灼熱。

突然她像是魔怔了一般，開口道：“宋南風，你喜不喜歡我？”

宋南風嚇得放開了她的手，眼神躲閃，又虛咳了聲道：“天也晚了，你待會兒上去洗澡小心點兒，傷口別碰水?！?/p>

見他不愿回答，孟行春眼神暗了暗，又問：“那你喜歡方媛嗎？”

“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別多想了，趕緊去休息，明天還上班呢?！?/p>

宋南風只當她是一時興起，從前她也一直拿些奇怪的問題來捉弄他，什么“宋南風，你是喜歡我的吧”。那時候她目光狡黠，一看便是捉弄，宋南風怎么會上當？他們太熟悉彼此了。

宋南風家里是做生意的，宋爸一直反對他學醫(yī)，想要讓他回去經(jīng)商，按他們的意思便是趕緊娶了孟行春，老老實實地回家繼承家業(yè)再傳宗接代。宋南風對經(jīng)商一點兒興趣都沒有，自然不會乖乖聽從，自小便和家里反著來。

可孟行春不一樣，她深得他爸媽的歡心，簡直就是家里派來的小奸細，成天拐著彎兒讓他聽從家里的話。宋南風對她這種行為感到十分不齒，他敢保證如果他說一句“喜歡”，明天就會被她當牛一樣牽著鼻子走。

他才不會上當！

孟行春走了桃花運，蔣博第二天便過來送“溫暖”，帶著一束花來關懷她。孟行春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但蔣博為人熱情得很，才送完花，就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當著眾人的面，孟行春不好太讓人掉面子，拉著蔣博到一邊道：“蔣警官，您這是鬧哪出？”

蔣博苦笑道：“沒想到你真的對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孟醫(yī)生，我之前摔斷腿可是在你這兒住了一個多月啊?！?/p>

孟行春驚訝地看著他，腦子里迅速回憶，要不怎么說他有點兒眼熟，訕笑道：“不好意思，醫(yī)院病人多，忙著就健忘。”

蔣博爽朗地笑道：“沒事兒，之前在這住院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錯，沒想到之后有緣再見，那我自然要把握下機會?！?/p>

他說得坦白，孟行春愣了好一會兒，疑問道：“把握機會？”

輪到蔣博不好意思起來，扯了下領子說：“這不打聽到你單身嘛，男未婚女未嫁……”他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突然像又想到了什么道，“對了，既然要追求您，我給先自我介紹一下情況。我叫蔣博，是一名警察，今年三十一歲，無婚姻史……”

孟行春目瞪口呆地聽他說了一大串，還沒反應過來，他又看了下手表道：“不好意思，孟醫(yī)生，我時間到了，先這樣，晚上我再來接你吃飯?！?/p>

說著便跑了，留下愣在原地的孟行春。

7

蔣博的出現(xiàn)讓孟行春成了醫(yī)院的焦點人物，都說孟醫(yī)生被人一見鐘情，人家正對她開展猛烈的追求攻勢，又笑蔣博為人耿直，將他表白的一幕引為善意的笑談。

孟行春看著桌上那束靜雅的康乃馨，無奈地嘆氣，可不就是太耿直單純？誰追女孩子送康乃馨？

宋南風招呼都不打直接進了門，看到那束花頓時笑噴，豎著大拇指夸蔣博果然很“耿直”。

孟行春正煩惱于當時沒找到機會拒絕他晚飯的事兒，要是讓人家再特地跑一趟，她會于心有愧，可她又真不想跟他吃飯，畢竟他們又不熟。宋南風偏偏又不怕死地在耳邊打趣，孟行春抬腳就要踹他。

“我還當這人有點兒心計，第一次見你都敢拐著彎兒打聽你的住處，沒想到他是真耿直單純?！彼文巷L不怕死地說，躲開了孟行春踢過來的一腳，又道，“我說，你該開心瘋了吧？終于有人敢追你了?！?/p>

孟行春捏捏手指，骨頭“咔咔”響，看著宋南風的眼神滿是殺氣。

“南風？”突然的聲音打斷了兩人胡鬧，兩人看去，因為剛才門沒關，此時方媛正站在門口。

宋南風整了下衣服，頓時正經(jīng)了不少，朝方媛道：“怎么了？”

“沒事兒，我只是想要問爺爺?shù)那闆r。”

宋南風跟著方媛走出去，走的時候頭都沒回，孟行春不會看錯方媛看她的眼神小心翼翼里帶著敵意。

孟行春躺在椅子上有些氣悶。過了一會兒，聽到門被掩上的聲音，她看了過去，是方媛去而復返。果然，她是故意支走宋南風的。

“孟醫(yī)生。”方媛的聲音輕柔，像是古代的小媳婦一樣。

孟行春看著方媛沒說話，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方媛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溫良孱弱。說實話，她真對方媛喜歡不起來。

方媛抿了抿嘴，道：“你把南風讓給我吧。我知道他家里喜歡你，可是我從小就是孤兒，爺爺把我養(yǎng)大，現(xiàn)在爺爺又病了，我真的很怕失去他?！?/p>

孟行春想笑，不知道該說她純真還是愚蠢。

“方小姐，首先，宋南風不是一件東西，輪不到我說讓不讓；其次，您是孤兒我同情您的遭遇，但不好聽的話是那不是你讓別人謙讓你的理由；最后，作為一個同齡人，我勸您一句，人長大了，總得學著獨立一些?！?/p>

她的話讓方媛的臉色青了又白，她咬著唇良久才道：“那是不是只要南風喜歡的是我，你就不會再纏著他？”

孟行春很無奈，但還是努力保持微笑點了頭。

8

下班的時候蔣博果然準時出現(xiàn)在醫(yī)院門口，他騎著一輛半舊的摩托車，笑得一臉燦爛。孟行春走過去，他將一個粉色嶄新的頭盔遞給她。

“剛買的，你別介意，作為警察我得帶頭遵紀守法?！?/p>

孟行春拒絕的話頓時便說不出來，她乖乖地坐上后座。蔣博帶她去了一家普通的西餐廳，不算奢華，但環(huán)境雅致。

他老實道：“我也沒怎么來過這種地方吃飯，所以我特地問了同事，說這家味道不錯。”

孟行春道了謝，見他抬手有些困難，順口問了一句。他也不隱瞞：“剛剛?cè)プチ艘粋€小偷，受了點兒傷?！?/p>

孟行春假裝吃驚：“那你還騎摩托車載我？”

蔣博忙解釋道：“您放心，我騎摩托車技術挺好的，不會把你帶溝里?！?/p>

才說完，發(fā)現(xiàn)孟行春正憋著笑，知道她是故意說笑的，也為自己的當真有些不好意思，傻笑了起來。

蔣博說的吃飯便真的就是吃飯，吃完飯便將孟行春送了回去。孟行春見他憨實，覺得當個朋友也不錯，直接道：“蔣博，我覺得你人挺好的，我們交個朋友吧，追求就不必了，我有喜歡的人了?！?/p>

蔣博有些為難地搔了下頭，道：“是那個醫(yī)生吧？沒事兒，這不是還沒成，只要你沒成，我就還有機會，你別覺得困擾，你們要是成了，我就祝福你們?！?/p>

孟行春有些不忍，看他這死腦筋估計也勸不動，只能笑笑。

上樓開門時，孟行春被沙發(fā)上的人影嚇了一跳，看清是宋南風后她才將心放了回去。

“你怎么不開燈？”他們互相有對方住所的鑰匙，對于他的出現(xiàn)倒也沒什么好驚訝的。

“才見幾次面就跟人家出去約會，還騎摩托車，摟得夠緊啊?！彼文巷L一開口便沒有好話。

平日里聽多了他的刻薄話，孟行春早已經(jīng)習慣，但偏偏現(xiàn)在她并不想慣著他了，她已經(jīng)在方媛那兒夠不痛快了，他還上趕著來酸她。

“你要是心情不好也別給我找不痛快，我累了，要睡覺，你可以走了?！泵闲写哼B多看他一眼都懶得，徑自去了洗手間。

宋南風一聽這脾氣還見長，一想到他親眼看見她坐在摩托車后面摟著別的男人，他渾身都覺得冒火。他走過去擋住她要合上的門：“怎么？現(xiàn)在有男人了，就要跟我保持距離？”

孟行春只覺得他無理取鬧，回道：“你是吃醋嗎？管我那么多干嗎？”

宋南風被她的話噎住，半天說不出話。孟行春也不理他，將門重重一關，把他擋在外面。

9

孟行春一大早就得去找宋南風，昨夜他將手機落在她家。到他辦公室，護士說今天是他導師開刀的日子，他在導師的病房里。孟行春想著走回去也要經(jīng)過，便拿著手機過去，沒想到正好撞見到這樣的一幕。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將方媛和宋南風的手握在一起，方媛哭得梨花帶雨。孟行春一出現(xiàn)，宋南風就看見了她，但老人還在說話，他便沒說話，只望了她一眼。

“南風啊，我把媛媛交給你，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她……我也是醫(yī)生我會不知道風險？我也看開了，只是放心不下媛媛，你答應我吧?！?/p>

宋南風有些猶豫，他看著站在門口的孟行春，到底是點了頭，道：“您放心?！?/p>

方媛含著淚靠在他的懷中。

孟行春沒有再看下去，她只覺得在他點頭后，原本懸著的一顆心在慢慢下沉，沒有止境地下沉。

宋南風親自為導師的手術操刀，手術做了十幾個小時，好在很成功?？勺叱鍪中g室后，他并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身體疲憊得不行，總覺得自己在牽掛著什么。

躺在椅子上剛閉上眼，腦海里便浮現(xiàn)出孟行春站在病房門口的樣子。他頓時一個激靈，是了，為了安撫病人而答應的托付，他以為孟行春會明白，畢竟他們都是醫(yī)生，病人的心態(tài)對于病情起到的作用她不會不懂。

可是他分明看見了她眼里有什么東西熄滅了，宋南風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他站了起來，驅(qū)車到她的住所，按了許久的門鈴，她都沒開門

她不在家？她會去哪兒？宋南風莫名感到著急，也想起來自己明明有她家的鑰匙，他忙掏出鑰匙打開，里面一室寂靜，燈都沒開。宋南風心里一緊，愣了一瞬，又想起可以打電話給她。

電話通了，很快那邊就接起。她像是站在風口的位置，宋南風只聽風聲“呼呼”地拍打在聽筒上。

“喂？”

“你在哪兒？”宋南風急急問道。

“天臺?！?/p>

孟行春坐在樓頂天臺的正中央，身旁是幾罐易拉罐的啤酒。宋南風趕到的時候，只見她像個小孩一樣，仰著頭看著天，城市的夜空只有幾顆星星，可她看得那么認真。聽到他的腳步聲，孟行春看向他笑了笑。

宋南風看見酒瓶皺眉，他走過去奪過她手中的酒，道：“你在這兒干嗎？”

“看星星啊，你要一起看嗎？”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笑著回答他，一如往常。

可宋南風能感覺到她不開心，他站在那兒不動，低頭看她，像是思慮什么，道：“孟孟，我和方媛……”

“宋南風，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玩兒過的煙花？”孟行春打斷了他的話，從裝著啤酒的袋子里掏出了幾根小小的“仙女棒”，那種光芒不大的煙花棒，但點燃起來仿佛手里握著火樹銀花。

“小時候我可喜歡玩兒了，我爸不讓我玩兒，你就偷偷地買給我。”她邊說邊抽出來一支遞給他，宋南風被打斷了話，怔怔地看著她。

只見她用火點燃，手上的煙火“刺啦”一聲響，映在她的眼里顯得格外晶亮。她驚喜地看著煙花，又看向他，笑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

但美麗總是短暫的，很快“仙女棒”便燃盡，孟行春看著火苗慢慢殆盡，嘴角的笑意卻不變。她看著他笑得狡黠，突然她輕輕踮腳，在他唇邊落下一個吻。

她的吻很輕，帶著些許冰涼和淡淡的酒氣，讓宋南風愣了好久好久。

10

孟行春的辭職讓眾人都措手不及，她請求院長幫她保密，于是直到她走的那一天，宋南風才從路過的護士口中得知。

宋南風跑到她的住所，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地上攤開了兩個行李箱，而孟行春正在收拾行李，看見他來也不驚訝。

“為什么？”他質(zhì)問道。

“我想出國進修。”孟行春看著他額角的細汗，微笑道。

“你在說謊！”

孟行春眼神黯然沒有接話，宋南風又繼續(xù)道：“是因為方媛嗎？當時那種情況……”

“不是方媛。”孟行春打斷他的話。

良久，她才抬頭溫柔道：“宋南風，你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我理科其實很爛，可是你不一樣，你聰明，上課都不用怎么聽，理科成績永遠第一。我為了能跟你一起，我也選了理科，費了很大力氣才勉強進了前十。

“后來你說你想當醫(yī)生，我就也跟著你報了醫(yī)科大學，這么多年，我一直追著你跑，我以為總有一天你會看見我。

“你那么優(yōu)秀，我為了能跟你站在同樣的高度，配得上你，費盡全力。可是我現(xiàn)在才明白，就算沒有方媛，你也看不見我。在你的心里，你把我放在一個看似很重要的位置，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戀人的位置?！?/p>

這么多年，孟行春才恍然大悟，她一直將自己困在一個叫“宋南風”的罐子里，用宋南風所有的一切來包裹自己，可是她現(xiàn)在醒了。

孟行春說了很多，讓宋南風一句話都不能反駁。他突然才正視到自己有多自私，他怎么可能看不見孟行春的付出？但他只為了慪一口氣，故意忽視了她的存在。

宋南風最終不敢再說挽留的話了，他只能看著孟行春收拾好一切，直到親自將她送到機場，看著飛機騰空沖上云霄，宋南風才捂著自己心口，感覺那里空了一塊。

一起來送她的還有宋母，看著身旁魂不守舍的宋南風，宋母擦了眼角不舍的淚，輕嘆了口氣終究什么也沒說。

“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錯了?！被厝サ穆飞?，宋南風開著車，突然道。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嗎？”宋母語帶埋怨。

宋南風抿了抿唇，突然又笑了，只是笑中帶著苦澀：“是我太自私了?！?/p>

宋母不忍，想想自己從小看得跟親閨女一樣的孟行春如今因為自己兒子遠走他鄉(xiāng)，眼淚又涌了出來。

宋南風看了眼母親，又故作輕松道：“嗨，您別哭了，人家只是出國學習，又不是不回來，大不了我給你追回來?！?/p>

宋母驚訝地看著他，宋南風卻看著遠方，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她等了那么久，那這次換我等她才算公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