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十八號的人家搬走了,新的主人還沒搬來,這是蘋果與核桃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蘋果與核桃闖入這個小區(qū)的四樓十八號門是他們首選的作案目標。那時候正是上午9點多鐘,小區(qū)里的大多數(shù)人都去上班了,剩下的只是一些老頭老太太,還有一些來這里當保姆的外來妹和她們懷中的孩子。
蘋果與核桃大搖大擺上了四樓。十八號門上有個門鈴,他們再三地按了卻不響,就用手敲門,沒人應(yīng)。他們斷定這家沒人,就掏出自制的鑰匙,先是防盜門,后是空心門,一道道全打開了。他們魚一樣游進去,再將門一道道關(guān)好。
房間里空蕩蕩的,他們一間間挨著看過,所有房間全如此,只有陽臺和客廳的墻角里,遺棄著一些垃圾。起初,他們很失望,后來,他們就高興起來了:如果將這里當個據(jù)點,既舒服又安全。他們擰擰水龍頭,水龍頭里有水嘩嘩地流出來;他們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里面不僅有一只坐式馬桶,還有一只白搪瓷澡盆。
哈哈!他們高興得跳了起來。高興過后,他們商量了一下,開始分頭行動:蘋果想法搞兩床被子來,今天陽光很好,一樓的曬衣繩上被子有的是;核桃去買些吃食來,無非是面包、香腸、烤雞和啤酒。
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又重新回到四樓十八號門。他們將被子鋪在水泥地板上,用牙啃開啤酒瓶蓋,大吃大喝起來,吃飽喝足,就躺在被子上美美地睡了。
后來,聽見對門和樓下關(guān)門鎖門的聲音,高跟平跟的皮鞋很脆的下樓聲音,他們就醒了,知道又到了下午上班時間,就從地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在衛(wèi)生間里很響地方便了一下。蘋果說,真舒服,就跟在自己家里差不多。核桃說,放屁,你家里有抽水馬桶嗎?蘋果就真的是放屁,因為他家里哪來的抽水馬桶呢?
兔子不吃窩邊草,他們既然把這里當作據(jù)點,當然不會再在這個小區(qū)作案。中國人口這么多,可以發(fā)財?shù)牡胤接械氖恰O挛?,他們?nèi)チ肆硗庖粋€小區(qū)?;貋淼臅r候,蘋果提著一只密碼箱;核桃提著一只皮箱,皮箱里錄像機和照相機各一臺。他們大模大樣地進了這個小區(qū)的大門,像兩個大款,戴著紅袖箍的看門人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晚上,他們吃飽喝足,睡了一會兒,蘋果忽然從被子上抬起頭來,說,奇怪,你聽這墻壁里是什么聲音?叮當叮當一個勁響。
核桃也沒睡著,把頭抬起來,一只耳朵朝向蘋果說的那面墻壁。咦,真有聲音,核桃說。
蘋果坐了起來,一邊繼續(xù)諦聽一邊說,你聽像不像咱們村張鐵匠打鐵的聲音?
核桃更仔細地聽著,沒言聲。
快三秋大忙了吧?蘋果說,一到三秋大忙,張鐵匠的打鐵爐就熄不了火了,光鋤板就夠他忙的,他那個叫二妞的閨女可不黑你說怪不怪?說到這里蘋果笑了,因為在核桃面前提二妞他有點不好意思,蘋果知道核桃也喜歡二妞,那笑只是一種掩飾。
核桃卻像是沒在意,說,不對,我聽著像下小雨的聲音,是那種不粗不細的面條雨,打在玉米葉子上,發(fā)出颯颯的響聲;一陣風吹過來,玉米葉子上的水珠抖落下來,落進泥土中,被泥土“吱吱”地吸沒了。
雨,玉米林,一下子勾起蘋果和核桃許多記憶……
真的刮風了,蘋果說,你聽,風是從咱們村后的那片楊樹林子刮起來的,楊樹葉子一片嘩嘩啦啦亂響;風掠過楊樹林,吹到田野里來了,棉花桃子像鈴鐺一樣搖擺起來,玉米葉子像閨女的辮子一樣飄起來;電線也響了,房頂也響了,麥秸垛也響了。
蘋果和核桃都把耳朵貼在墻壁上,隨著墻壁里的風聲,他們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故鄉(xiāng),回到了自己的童年、少年……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終于睡了。
第三天下午,兩名警察打開了四樓十八號的門,他們是由另一個小區(qū)的失竊案追蹤到這里來的。房間里一只密碼箱,完好無損;一只皮箱,皮箱里的錄像機和照相機都在,只是人不知去向。警察根據(jù)房間里丟棄的雞骨頭和空啤酒瓶判斷,盜賊是兩個,至少在這里住過一兩天。
警察敲開了十八號隔壁人家的門。隔壁住著一名退休職工,警察問他可聽到十八號房間的響動沒有,回答是沒有。警察說,近兩天你夜里出去了嗎?
回答說,沒有,夜里我一直在聽音樂。
警察這才注意到老人家里有一臺比較高檔的音響,拿起桌子上的一盤激光唱盤看了看,是貝多芬的第二交響曲:《田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