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日光書（組詩）

張晉宏

直到我不再想起暗角的溫暖

直到我不再宿命于冬季殘缺的枯葉

直到把你的全部盛滿我的靈魂

我喜歡在你的世界鐫刻野獸與花

那種堅硬的爪牙閃爍著鐵器的猙獰

把一朵又一朵花與一匹又一匹野獸

從尖刀里呈現(xiàn)，我歡呼你生動的形象

仿佛一個名字從母親軀體降臨

楊樹林晃動著雪白的枯枝

昨天我還穿過寂靜的墓地

把腳下的雪，刨開，看到神奇的松柏

在風中搖曳，那些粗糙的石碑

已經(jīng)把擁擠路排列好

等待成熟時，我們不再四處張望

黃昏我穿過你的胸膛

五月，野花暗含羞澀

在五月的村莊，遠方與孤獨把我圍困

鳥聲插上翅膀，在寨莊的山谷里

我無動于衷，看著茍且者日夜消沉

飲下馬的洪水，咽下牛的草料

那些遮掩故鄉(xiāng)的貧窮

還在羊唇中倒嚼

我無動于衷做著我的茍且者

在大風里取出暴虐的刀子

飲下野獸的血液

讓卑微的草，傾起失敗者的悲歌

讓憐憫的樹，撐起憐憫者的墓志銘

如今，我脫下夜晚穿越的河流

與大地相愛

與日月同輝

聽五月的北方高原吧，那些低矮的夜晚

足夠我們把剩余的慈悲洗濯

別了，衰老的村莊

不需要緘默 我們就擁有三千荒原的慈悲

不需要哀傷 我們就摘下九十九個度化的肉身

不需要合掌 我們能觸摸到村莊頂禮膜拜的神

停滯的寨莊啊

請你把千萬孤獨的心涂上芡蜜

來世還我遼闊的春天

行走書

我們行走他鄉(xiāng)，不問春天來自何方

我們在春天，忘記溫暖來得如此緩慢

甚至想不起，冬天的鳥凍僵的聲音

來得如此草率

仿佛父親的燃著的玉米茬在風中

忘記歸于塵世

打開木窗戶，吱忸聲，來得恍惚

用盡全力，想起寒風喪盡

而我春暖花開的黃土地

在機械的狂轟中，寸步難行

那些拖拽泥土的大犁笆

反芻去年遺留的禾茬

今年雄風再起 把大地吹得再次滿面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