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江的茶

去峽江太平溪鎮(zhèn)，受“繽紛四季，鄉(xiāng)約夷陵”活動邀請，和作協(xié)的幾位朋友去看他們的“湖北省茶文化游”分會場，也是活動啟動儀式。想起自唐、宋以來一千多年峽江茶的繁榮，自然是生為峽江人的一種快樂和榮耀，古時的流韻遺風傳承至今日，雖然不及杭州與安溪的盛名，也是一種享受和奢侈。雖是杭州西湖龍井，安溪鐵觀音連年占據(jù)著中國十大名茶前端位置，峽江茶則也有自己的精微和妙處，“春秋戰(zhàn)國西偏境，陸羽茶經(jīng)第一州”“山南，以峽州上……”千年前茶圣的記述，宋之貢茶占有百分之六十以上，足以彰顯出昔日的輝煌和造就。

我對峽江至微熟悉，兒時就泡在祖父的老茶土罐子里，浸潤清明的雨露與火候，感念雀舌的氣韻與溫香，還有雛鳥小口初開的形和綠如紗黃似鵝絨漂出的色。翻古閱籍是溯往追夕有趣的事，《夷陵圖經(jīng)》載宋時峽州四大貢茶，夷陵（夷陵區(qū)）有其三，峽江“碧澗春”居于鰲頭。宗親林祚炎茶事一生，國字號專家，其道高遠精深于夷陵，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先后于峽江發(fā)現(xiàn)和推廣“宜昌大葉（新發(fā)現(xiàn)）”新種，研制“峽州碧峰”茶，精微采制，以質(zhì)求勝，其品名是否承源宋代首貢“碧澗春”不得而知，但外形與內(nèi)質(zhì)實乃不俗，名噪中國茶界。如今三十多年過去了，祚炎先生已經(jīng)作古，大葉茶也得到了大面積種植，成品新茶層出不窮，“峽州碧峰”似乎失去了聲色，都好些年沒有品到它了。

“峽州碧峰”沏之黃綠，香之栗逸，飲之清雅，制作工藝或宋或非宋不得而知。宋茶多煮，“碧澗春”煮沏與否我也不甚曉，“嫩綠微黃碧澗春，采時聞道斷葷辛?！绷科渖阄肚逖畔嗨疲绱苏f未必全是為了懷古，只是覺得生活在峽江茶鄉(xiāng)里品不到含有歷史沉淀和文化奢侈的歷史精品是種遺憾和悲催。峽江的朋友們，還是否有此遺韻，請你們告訴我好了。

現(xiàn)今的一些茶品，我并不十分欣賞，缺失了傳統(tǒng)工藝，過于注重包裝和文字渲染，美其名曰創(chuàng)新，實則烘托得名不符實了，文字鼓噪眼花繚亂如蜂蝶飛舞，有的干脆就是粗次的味道。在店鋪里，看到如簧巧舌臻靚包裝我都免不了生出懷疑，話這樣說好像不食人間煙火學究舊遺的口吻，可實在是對曾經(jīng)歷史有如初戀樂事迷信，信賴于自身的經(jīng)驗懷念傳統(tǒng)。走進峽江茶山，看到從江邊延展云中的大葉茶梯，看到老林中粗壯高大、滋生了青苔掛著白色云斑的古茶樹，禁不住會駐足停留心馳神往，因為這不僅證明峽江是古茶的故鄉(xiāng)，那白色的云斑托起青嫩的芽尖吸引我有一種探究仙界神秘，穿越時空而又真實存在夢幻般的思緒。我沒有品嘗過興唐盛宋時期的貢茶，卻對跨越千年的輝煌充斥著興致與迷信，也就真的想去穿越游歷一番，因為史籍的記述就如真實的物品存放在我的腦洞里，如此安閑豐腴而又飽滿無虛的生活幻象。我們于現(xiàn)實擁有的真實之外，還需要或是必須有一些戲說和回味，如此生活才充盈而富有意義。

站在岸邊看大江奔騰，看高天流云，看花開花落，聽江濤與松濤，陶然于山間的清風明月，掬一捧巖泉而飲，啜一匹鮮香的草葉，看似隨意實則是很有必要的，且是精致得越多越隨性越好。只是目下忙碌的生活，功利得有些粗魯了，在名為創(chuàng)新的煙罩中失卻了傳統(tǒng)的精髓，試想，這次峽江茶文化游活動中，會否再享茶品歷史的韻味兒。

作者簡介：林文楷，湖北省宜昌市作家，著有散文集多部。

（本欄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