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題材小說作家約翰·格里森姆的寫作生涯

李有觀

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美國著名司法題材小說作家約翰·格里森姆只是一個小鎮(zhèn)上的律師，也是密西西比州立法機構(gòu)的一名成員。當(dāng)時他有一個想法，就是寫一部小說，內(nèi)容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年輕律師卷入一場生死攸關(guān)的斗爭，為真理和正義而戰(zhàn)的故事。格里森姆說：“我花了三年時間寫這部名為《殺戮時刻》的小說，大多數(shù)時候我都以為我永遠不會完成它。最終小說完成并且出版了，以精裝版的形式印刷了5000本，這使我非常興奮。但是這本小說銷售不佳，既沒有再版印刷，也沒有出平裝版，更談不上被翻譯成外國文字了。然后我就開始創(chuàng)作第二部小說《糖衣陷阱》……”

格里森姆的小說《糖衣陷阱》于1991年出版，講述的是另外一位年輕律師的故事。接著，這部小說就在《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上占據(jù)44周，銷售量超過700萬冊，還被拍成了電影，由美國著名電影演員湯姆·克魯斯主演。對此格里森姆評論說：“我的第一部小說沒有取得成功是完全正常的，而我的第二部小說銷量這么好，可以說有些不正常?！备窭锷愤€說他這次比第一次更興奮。

對于格里森姆來說，小說《糖衣陷阱》“不正?！钡纳虡I(yè)成功很快就成為常態(tài)。他隨后創(chuàng)作的一系列法律驚悚小說已經(jīng)賣出了近3億冊，并且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其中十多部小說改編成了電影，有的改編成電視劇，主演的演員包括朱麗亞·羅伯茨、吉恩·漢克曼、桑德拉·布洛克、蘇珊·薩蘭登和達斯汀·霍夫曼等著名演員。格里森姆大約擁有6億美元的財產(chǎn)和每年近千萬美元的收入，經(jīng)常位列最富有的作家排行榜上。可以說20世紀90年代的大部分時間屬于格里森姆，每當(dāng)他的新書出版并開始銷售，就是出版業(yè)的好日子，書店開始大力宣傳他的新書。

“我的名字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一個品牌，我想說這是我從一開始就有的計劃?！备窭锷氛f，“但是我唯一的計劃就是繼續(xù)寫書，并且一直堅持下去。” 格里森姆的第二十四部小說《訴訟律師》于2011年10月份出版。這部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比他以前的大部分作品都要輕松，小說講述了美國芝加哥市一對街頭律師奧斯卡·芬利、沃利·菲格，和在一家公司工作但是已經(jīng)精疲力竭的年輕律師大衛(wèi)·津克合作，與一家大型制藥公司的不義行為進行斗爭的故事。格里森姆起初的想法是把這部小說作為喜劇劇本，格里森姆介紹這部小說時說：“小說從一開始就令人好笑。當(dāng)你在街頭工作時，你永遠不知道誰會和你打交道。生活中充滿了有趣的、悲傷的甚至瘋狂的事情。我作為街頭律師工作了十多年，碰到過各種各樣的人物。我非常熟悉他們?！?/p>

自從三十多年前格里森姆開始從事律師行業(yè)以來，有一些事情發(fā)生了變化?！斑^去‘慫恿事故受傷者起訴的律師是個貶義詞。一些律師可能會偷偷摸摸地試著把事情弄清楚，但他又不想讓人們知道。過去很少有律師在電視或廣告欄上登廣告，而如今在美國已經(jīng)司空見慣。以前是名聲為自己帶來客戶。”格里森姆說，律師的工作性質(zhì)意味著有時能夠賺到錢，有時候卻沒有?！拔医?jīng)常對客戶說‘不，所以我并沒有賺到很多錢。但是總是會有機會遇到一起嚴重交通事故的案子，就像我小說里的角色奧斯卡說的一樣?，F(xiàn)在因為交通事故而受傷的人會躺在醫(yī)院里看電視，當(dāng)他們看到某個律師的廣告時，就可以打電話聯(lián)系這個律師。但是那個律師可能無法處理這類案子，因為他的業(yè)務(wù)能力很差，害怕去法庭。他所做的只是看看卷宗，然后盡可能地在雙方之間進行調(diào)解。但是這樣做并不總是符合受傷者的利益?！?/p>

格里森姆偶爾還會寫一寫非法律小說的作品，包括短篇故事；近年他還創(chuàng)作了一本兒童小說。但是不管題材如何變化，他所有的作品都關(guān)心社會問題，常常直接涉及死刑、無家可歸者的生活、醫(yī)療保險制度以及監(jiān)獄條件等法律與道德方面。就像最好的犯罪小說一樣，格里森姆的作品如此關(guān)注社會道德問題，可他卻不愿意稱自己是一個自由主義者，而是說“我是一個溫和的民主黨人”。格里森姆關(guān)心政治，曾強烈批評伊拉克戰(zhàn)爭。

1955年格里森姆出生于美國阿肯色州瓊斯伯勒市的一個普通家庭，父親做過棉農(nóng)、建筑工人，家里共有五個兄弟姐妹，他排行第二。格里森姆是在阿肯色州的一個棉花農(nóng)場長大的。他說：“我們這些孩子并沒有真正意識到生活的艱難，在我10歲以前家里種植棉花并沒有賺到錢?！比缓?，格里森姆一家隨著父親從事各種不同的工作而向南方遷移，最后，于1967年全家定居在密西西比州的南海文。幾年之后，格里森姆家的經(jīng)濟狀況有所改善。格里森姆回憶父親說：“父親在一家建筑公司上班，每周工作七天，有時一天工作12個小時，公司會把所有的加班費支付給他。這種努力工作才有回報的概念灌輸?shù)轿覀兯泻⒆拥纳砩?。?/p>

格里森姆崇拜的文學(xué)偶像一直是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他說：“我很想成為湯姆·索亞（注：馬克·吐溫的代表作《湯姆·索亞歷險記》中的主人公），我喜歡這個小孩的浪漫生活觀?！绷硪晃幻绹骷壹s翰·斯坦貝克對他也很重要，就像英國著名作家狄更斯一樣；格里森姆的小說 《訴訟律師》被幾個評論家贊揚為具有“狄更斯風(fēng)格”，他為此感到高興：“當(dāng)然，我還閱讀?？思{（美國著名作家）的作品。如果你生長在美國密西西比州，?？思{就是上帝，在高中時學(xué)生們被強迫學(xué)習(xí)他的作品。我很欣賞?？思{的天才，沒有人能夠像他一樣觀察和傾聽這個世界。他對進入鄉(xiāng)村商店情節(jié)的描述是非常完美的?！?p>

格里森姆在青年時期，沒有完成他的大學(xué)學(xué)業(yè)之前，曾經(jīng)干過多種沒有前途的工作。直到1981年，格里森姆才獲得法律學(xué)位，然后在密西西比州南海文開了一家律師事務(wù)所，成為一名從事刑事及人身傷害案件的專業(yè)律師。在格里森姆的小說《訴訟律師》中有一段理想主義者的言論，表明了律師的工作價值觀：“ 我們會與真正有困難的、真正需要幫助的人打交道。你會面對面地和你的客戶交流，了解他們，如果可能的話，你還會幫助他們。這就是街頭律師的魅力?！边@段話完全來源于格里森姆自己的經(jīng)歷——他的法律實踐的哲學(xué)反映了他的政治觀念。

格里森姆說：“我代表了真正的窮人，他們經(jīng)常付不起律師費，但是仍然會遇到困難。在我的辦公室的街對面就是保險公司、銀行和大公司。我們之間有一道非常清晰的界線，很快我就知道了誰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成為一個民主黨的活動家，最后又競選公職?！彼麑ｉT設(shè)立了一個改善當(dāng)?shù)亟逃钠脚_——“我發(fā)現(xiàn)密西西比州不太重視教育，這使人感到尷尬”。1983年，格里森姆競選公職獲得成功，當(dāng)時他28歲。格里森姆曾這樣述說當(dāng)時的他：“當(dāng)我到達工作崗位時，我根本無法完成任務(wù)。那時我很天真，還思念年輕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這些都使我分心。”格里森姆和妻子雷尼·瓊斯在1981年結(jié)婚，他們有兩個孩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30多歲了，老大泰伊也是一名律師，正在從事格里森姆30多年前的工作；老二謝伊是一名小學(xué)老師。

格里森姆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殺戮時刻》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他遇上的一個真實案件——一名12歲的女孩兒被強奸。故事情節(jié)是：一位黑人工人的12歲女兒被兩個白人青年輪奸，拋棄荒野。事發(fā)后，那兩個白人被捕受審，但在法院的樓梯上被女孩兒的父親開槍打死，于是這位父親也被逮捕受審。圍繞這位父親是否犯有謀殺罪，當(dāng)?shù)氐陌兹撕秃谌嗽诜ㄍ?nèi)外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爭論與斗爭。從1985年到1987年，格里森姆花了三年的時間完成了這部小說，1988年出版時并未受到出版商的青睞，只印了5000冊。

但是格里森姆并未因此放棄寫作，而是以更大的熱情全身心地投入第二部長篇小說《糖衣陷阱》的創(chuàng)作。該小說于1991年3月份出版，非常受歡迎。對這部連續(xù)44周位于《紐約時報》最暢銷書之列，并成為1991年度最暢銷的書籍的小說，格里森姆當(dāng)時也感到意外：“小說《糖衣陷阱》這么受歡迎，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完全沒有準備好。當(dāng)這部小說在《紐約時報》最暢銷書排行榜名列第12位時，我把排行榜剪下來貼在辦公室墻上。而且我在接下來的44周也一直這樣做了?！碑?dāng)他把這部小說的版權(quán)賣給著名的美國派拉蒙電影公司時，約翰·格里森姆頃刻間成為各出版商趨之若鶩的人物。

格里森姆曾經(jīng)在書店聽到了對他的事業(yè)最有用的一句話，他說：“一家大型連鎖書店的一位年輕經(jīng)理有一天說，‘每年都會出現(xiàn)杰出的作家，我知道他指的是湯姆·克蘭西、邁克爾·克萊頓、斯蒂芬·金、羅伯特·勒德拉姆和肯·福萊特等人（注：均為暢銷書的著名作家）。他說得很大聲，我聽得非常清楚。當(dāng)時我的小說《塘鵝暗殺令》只寫了一部分，我心里沒有底，不知道該小說什么時間能夠完成以及何時出版。聽到這句話以后，我回到家里，把自己封閉了60天，完成了這本小說。小說《糖衣陷阱》出版一年后，小說《塘鵝暗殺令》出版，再一年以后另外一部小說《終極證人》出版。這三部小說的出版對于我的寫作事業(yè)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p>

以后，格里森姆創(chuàng)作的小說都被出版社看好，陸續(xù)出版：1994年出版《毒室裁決》，1995年出版《超級說客》，1996年出版《 失控的陪審團》，1997年出版《合伙人》，1998年出版《街頭律師》，1999年出版《瘋?cè)诉z囑》，2000年出版《兄弟們》，2002年出版《傳票》，2003年出版《訴訟之王》，2004年出版《最后的陪審員》…… “還有，我的第一部小說《殺戮時刻》也一再再版，直到現(xiàn)在。這部小說可能是我這些年來最暢銷的一部小說?！备窭锷氛f。根據(jù)小說《殺戮時刻》拍成的電影，于1996年上映，同樣大受歡迎。

雖然格里森姆的作品極受歡迎，格里森姆因此收入頗豐，但是他說，他和他的妻子一直在努力保持盡可能的平靜生活。“我們不會過奢侈的生活，我們不會亂花錢，也不會隨意發(fā)送禮物。但是不管怎樣，至少在我們這個國家，我確實變得非常有名，尤其是當(dāng)《福布斯》雜志公布名人的收入排行榜時，就很難保持生活的平靜”，格里森姆說?！按送?，家庭生活也略有不同。雖然照顧自己的孩子和父母變得更容易，但是與接近的人相處起來就會比較困難。沒有什么教科書可以教人們：怎樣與既有弱點又有個性的各種人打交道。20多年來，我們一直在試圖解決這個問題?！?/p>

格里森姆利用自己寫作積累的財富在美國南部一些大學(xué)設(shè)立了獎學(xué)金，并且在弗吉尼亞州修建了5個小型棒球場，每年都有500多名兒童使用這些棒球場。他還資助一本文學(xué)及文化雜志《牛津美國》。另外他還為美國的政治候選人提供財政支持。他說他慢慢地意識到可以將政治問題納入他的小說之中。

格里森姆回憶說：“直到我開始創(chuàng)作《毒室裁決》（他的第四部小說，1994年出版），我才意識到小說中可以加入政治內(nèi)容，例如死刑和密西西比州的一些種族歷史問題?！备窭锷穪碜哉y(tǒng)的南方浸禮會家庭——但這不能說他同意有預(yù)謀的殺害就必須判處死刑。他說：“這也是美國南部地區(qū)大多數(shù)白人的共識。這里的黑人更了解死刑產(chǎn)生的問題，因為他們看到了這么多的錯誤判決或死刑?！弊鳛橐幻淌罗q護律師，格里森姆雖然處理過不少謀殺案，但是沒有遇到過死刑案件，直到他對密西西比州的死囚牢房進行調(diào)查研究時，他才真正思考這個問題。

讀者們可以看到格里森姆在小說《街頭律師》中對無家可歸者的描述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些變化，這些問題已經(jīng)引起政府部門的關(guān)注。格里森姆在他的小說中曾經(jīng)描述過一個真實案例：一家保險公司拒絕支付一位年輕的白血病患者的醫(yī)療費。這揭示了美國醫(yī)療保健制度的弊端。

近年來格里森姆著重關(guān)注一些錯誤監(jiān)禁的囚犯案件。

“我曾經(jīng)和許多無辜的囚犯交談過，他們都有著令人驚訝的故事。但是我也非常清楚，目前在流行文化中不能夠向讀者宣傳太多。你不能片面地認為你的政治觀念與你的讀者的政治觀念是一樣的。我擁有非常廣泛的讀者，我愛他們每一個人——我不想把我的政治觀念強加于他們，就像我也不想其他人把他們的政治觀念強加于我一樣。我們都有很強的感受能力。我的妻子會時不時地勸告我：應(yīng)該放棄那種帶有說教性質(zhì)的街頭演講，因為沒有人愿意聽。我妻子的勸告確實有些道理，所以這些年我開始寫兩種類型的小說：一種仍然關(guān)注一些社會問題，另一種是像格雷厄姆·格林（注：英國作家、劇作家、文學(xué)評論家）所說的娛樂小說。例如2011年出版的《訴訟律師》就屬于娛樂小說。這部小說利用一些幽默有趣的形式，揭露了制藥公司在第三世界國家測試新藥物的丑惡行為。不過我不會一直這樣寫小說。如果我在小說中描述德克薩斯州一名男子被錯誤判決而處死，從而使人們關(guān)注在我們這個國家仍然存在的死刑，我會再次向讀者發(fā)表帶有說教性質(zhì)的街頭演講，至少我可以偶爾這樣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