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劍：詩詞不在遠方，而在錢塘江畔

文|馬佳威

▲ 錢江四橋 徐暉/攝

入夜，錢塘江畔高樓燈火璀璨，復(fù)興大橋橫跨江面，猶如一條五彩的霓虹。汪劍填完防汛值班記錄，從錢塘江管理局杭州管理處出來，走進江畔的蒼茫夜色中，極目眺望錢塘江。他用手機拍下此景并即興在朋友圈寫下《虹橋如堰》：宿雨出山溪，千回入錢塘。誰堰東流逝，一吊臥虹橋。錢塘江是一首詩

汪劍從2010年開始寫詩。他出生于六十年代，到了八十年代，校園詩歌風(fēng)起云涌，從舒婷、海子、顧城到普希金、萊蒙托夫、泰戈爾，深深影響了身為工科生的汪劍。詩歌分為現(xiàn)代詩和古典詩，現(xiàn)代詩熱情奔放，古典詩典雅端莊。汪劍說著胡適的現(xiàn)代詩《蘭花草》，突然吟唱起來：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談到詩詞，汪劍喋喋不休，眼睛里散發(fā)著光芒。

有次日出時分，汪劍坐水政巡查艇，從三橋江中心向六堡方向看，看到了日出的那一霎，江花勝火，春水如藍。他突然想起了白居易的《憶江南》：“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古詩詞的美，幾千年前的《詩經(jīng)》，到唐詩、宋詞，包括現(xiàn)在的現(xiàn)代詩，詩讓我們的心沉淀下來，可惜現(xiàn)代人都比較匆忙，很少有人能靜下心，看看那些美麗的古詩詞，也許在某個瞬間穿越時空，我們能和古人不期而遇。”對此，汪劍感到遺憾。

因為工作性質(zhì)的原因，汪劍經(jīng)常在錢塘江邊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時候還要加班巡查。十余年的錢塘江管理工作，讓他感受到了錢塘江的日月星辰，春夏秋冬的變化，在他眼里，錢塘江水有許多面，而熱愛古典詩詞的他，一直堅持用詩詞來描繪他眼中的錢塘江。

印象最深的是去年冬天，為了寫一首錢塘江的詩詞，汪劍特地乘船到錢塘江上體驗冬天晚上的寒冷，到了半夜，汪劍冷得渾身發(fā)抖，牙齒打顫，這時他希望能刮來一陣風(fēng)驅(qū)走寒冷，結(jié)果江面上偏沒有風(fēng)。只有錢塘江江水，一聲一聲撞進他的耳朵里。在寒冷和孤寂的雙重侵襲下，他突然文思泉涌。

錢塘江給了汪劍無限的靈感，無論在什么情況下，只要稍有靈感，汪劍就會拿出手機寫詩，偶然寫出一首滿意的詩詞，就會發(fā)到朋友圈里。

當(dāng)他登上玉皇山，眺望杭城和母親河錢塘江，頓時感到心潮澎湃，寫下《登玉皇山感》：嗟別錢江潮，留滯瀉湖西。淤蒔萬頃田，慷慨一座城。中秋時節(jié)，他漫步錢塘江，通過觀察寫下《中秋無月》：篤信潮汐甚明月，千里奔騰卷霜雪。奈何浮云遮望眼，空寄愁心對天心。傍晚時候，他看到錢塘江夕光滿江，《夕陽下漁舟》涌上心頭：夕陽臥長灘，斜暉吞漁舟。金鱗藏赪尾，倚棹應(yīng)向誰。這是汪劍創(chuàng)作的200多首錢塘江詩詞中，最滿意的三首詩。

汪劍說：“平時工作雖然勞累，但是在閑暇之余，我們還能看見美麗的風(fēng)景，比如今天看到桃花開了，也許明天就看見桃花落了滿地，再經(jīng)過時，就能看見它結(jié)出了果子。這是很欣喜的事情，我們要用詩一樣的眼睛去看工作和生活?！?/p>

錢塘江是一種精神

杭城小雨紛紛，早上八點半，汪劍就跟同事出門巡查。汪劍是錢塘江管理局杭州管理處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從水利水電學(xué)校畢業(yè)之后，在省水電設(shè)計院從事機械產(chǎn)品的設(shè)計制造及承擔(dān)一些大壩電廠的金屬結(jié)構(gòu)的施工安裝。2002年4月，汪劍調(diào)入錢塘江管理局杭州管理處從事日常水行政監(jiān)察工作。

今年，汪劍的工作任務(wù)是海塘巡查。海塘分近百公里的臨江一線海塘與非臨江二線海塘，包括南沙支堤、北沙支堤、喬司三號大堤和明清老海塘?，F(xiàn)在的非臨江塘段都是曾經(jīng)的臨江海塘，古代人們修筑了古海塘，與潮水抗?fàn)?，還形成了弄潮的風(fēng)俗，它見證了錢塘江的治江史。

錢塘江兩岸的景觀帶綠樹如茵，有晨跑的人在健身步道一路小跑。江面霧靄蒙蒙，有不少釣魚愛好者在江畔垂釣。汪劍說，這就是臨江一線。

說起巡查的項目，汪劍指著一堵墻說，這是擋浪墻，我們站著的地方是堤頂路面，下面的斜坡是迎水坡，那層水泥澆筑的面是坦水，坦水前的大石塊不是任意堆砌的，它有一個很大的功能是擋住浪潮。我們平時會觀察擋浪墻之間的接口是否沉降，迎水坡是否有破損和裂縫，別小看我們的工作任務(wù)，一旦發(fā)生這些問題，很有可能是底部發(fā)生掏空，有決堤的危險。

汪劍從小生長在錢塘江畔，那時候錢塘江一眼望不到盡頭，也常有洪水泛濫，21世紀(jì)初，經(jīng)過河口治理，改善了錢塘江防洪、排澇、通航條件，圍墾土地獲得了顯著的經(jīng)濟和社會效益。

汪劍曾從事了十二年的錢塘江采砂管理工作。當(dāng)時的管理范圍從錢塘江聞堰段至六堡段大約四十公里。去年五月，為了保護錢塘江，市政府取締了錢塘江杭州段的采砂活動，可是利益驅(qū)使，違法采砂一直存在。汪劍在巡查過程，曾被人圍攻堵截進行人身攻擊，甚至用鏟車堵截單位大門。不過在政府高壓整治下，如今這種現(xiàn)象已被徹底根除。

“水利工作是一代又一代水利工作者的傳承，水利專家馬席慶老先生80多歲還堅持工作，當(dāng)年在辦公室放著冰塊依然滿頭大汗工作，這是埋頭實干的錢塘江精神的體現(xiàn)。”汪劍說，“錢塘江文化也是歷史變革的印證，歷朝歷代都有詩人描繪錢塘江，不僅反映了錢塘江的壯闊，也反映了弄潮兒的精神。杭州人生性耿直，素有‘杭鐵頭’之稱，這恐怕與錢塘江的秉性有關(guān)。如今兩岸建設(shè)了很多便民的場所，杭州人生活于此，濱海濱江濱湖是這座城的重要特性。錢塘江的水質(zhì)越來越好，景觀越來越美，賞景健身的市民也越來越多，市民的保護意識也越來越強，水事違法也越來越少?！?/p>

錢塘江是一種文化傳承

江干地處錢塘江北岸腹地，自古就是繁華商埠和交通要地，在這里，人們臨水而居，孕育出了治水文化、圍墾文化、抗臺文化、弄潮文化、航運文化、民俗文化等特色文化，區(qū)域內(nèi)還保存有古海塘、渡口、船埠等歷史遺跡。

保護古海塘是汪劍的工作之一。下午1點半，汪劍和同事汪妙富、鄭勝利前往明清老海塘巡查。明清老海塘位于杭州老航海路，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才抵達目的地。下車后，汪劍沿著小路鉆進玉米地，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原來，非臨江指的是老的堤壩，經(jīng)過圍墾造田，那些堤壩都隱藏在不為人知的某處。經(jīng)過滄海桑田般的江道變遷，前人抵御防潮的堤壩依然被完好地保存下來了。

汪劍說，平時我們也需要巡查這些老海塘，每次看見這些海塘，都會感慨老祖先的偉大。他指著堤壩說，這是魚鱗石塘，是一塊又一塊的石頭疊加的，所以從側(cè)面看像魚鱗一樣。在海寧老鹽倉觀潮點，那里的魚鱗石塘堤壩和乾隆石碑也被完好地保存。

而壩面有一個個孔，是鑄鐵榫頭連接的地方。這條老海塘一側(cè)是條河，另一側(cè)長滿了莊稼，它經(jīng)過農(nóng)田，一直延伸到村子。汪劍感嘆：“我曾經(jīng)寫過一首明清老海塘的詩，一泓微瀾曾是海，三百年前亦揚波。誰能想到，這里曾經(jīng)也波濤滾滾。平時我們都徒步走幾公里，看看老海塘有沒有被人為破壞。這其實是一種文化的保護，是對錢塘江潮文化的傳承。”

回去的路上，天漸漸暗下來，途徑一條馬路，汪劍停下來巡查。原來，他腳下的馬路也是堤壩，兩邊還有殘存的蘆葦，蘆葦一般長在堤壩邊，不遠處有條河，是挖土建堤壩時留下的，這是喬司三號堤壩。在文津北路和圍墾街交叉口，汪劍指著十字路口說：“這是破壩建的路口，平時巡查，我們也時刻關(guān)注涉堤項目?！?/p>

“錢塘江管理局一直注重對錢塘江文化的保護和傳承。早在2013年，錢塘江管理局就編纂了《錢塘江涌潮詩詞匯編》《錢塘江河口潮災(zāi)史料辯誤》等。挖掘錢塘江古詩詞、治水故事，保護古建筑，包括老海塘、橋梁、碼頭、渡口等。同時將擁江發(fā)展的生態(tài)長廊和文化長廊相結(jié)合?！蓖魟φf，“回顧習(xí)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金山銀山不僅是財富上的，更是文化上的，今年我局提出的是‘美麗河湖’更是從水生態(tài)的角度出發(fā)，而‘詩畫錢塘’從社會角度出發(fā)，是文化的內(nèi)在呼應(yīng)，使錢塘江文化助力擁江發(fā)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