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歌者
——李強《螢火蟲》解讀

⊙吳 矛［江漢大學武漢語言文化研究中心， 武漢 430056］

李強的詩集《螢火蟲》無疑是當代詩壇的重要收獲，因為我們能從這部詩集里看到李強以詩人、哲人的態(tài)度既擁抱生活又超越生活，在經(jīng)驗和超驗之間，尋找自我和超我的聯(lián)系；在理性與浪漫之間，尋找詩歌和存在的聯(lián)系；在歷史和現(xiàn)實之間，尋找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聯(lián)系。李強是以語言為音符譜曲的歌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他始終能夠在有限中追求無限，在短暫中追求永恒，在現(xiàn)在尋找未來；既重新發(fā)現(xiàn)世界，也重新發(fā)現(xiàn)語言，用真、善、美、愛努力將這個詩性逐漸耗散的時代拼合成完整的詩歌世界。李強《螢火蟲》是有著“詩史”價值與“詩思”價值的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個案，這使得他的這部詩集成為解讀當代詩歌創(chuàng)作的重要窗口。當然，李強《螢火蟲》的價值顯然還超出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范疇，因為它告訴我們，詩是人本質(zhì)的呈現(xiàn)（此句表達的是一個美學常識，即美是人的本質(zhì)，無美的人生是無意義的），詩的力量足以使時間像鮮花一樣開放，使生命像大樹一樣向天空生動地展開。

一、引言：《螢火蟲》的敘事特征

李強《螢火蟲》詩集有著自己獨有的敘事特點，其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在內(nèi)容上較好地處理了哲思與生活的關(guān)系，在細節(jié)性地歌詠生活的同時，又能通過形象透露出其中所隱藏的真相和道理，這樣這些詩作的內(nèi)容就既與社會人生血肉相連，又超越社會人生，在形象地勾畫出生活的細節(jié)同時，又傳達了對存在的追問和終極意義的思考。二是在詩歌敘事建構(gòu)方面有所突破?！段灮鹣x》固然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中國古典詩歌賦比興的敘事傳統(tǒng)，但更多的則是借用了奧登、艾略特等西方詩人開放性、包容性的現(xiàn)代敘事技巧，追求詩歌表達的多維性、多義性與豐富性。因而李強詩歌修辭，從某種意義說，是一種“形象哲理修辭”。這種修辭是一個復雜的綜合體，它承載和表述了李強詩歌的全部意義?！靶蜗笳芾硇揶o”是一種現(xiàn)代性的詩歌敘事方式，它傳達的是傳統(tǒng)詩歌所無法表述的現(xiàn)代復雜情感，有著詩文合一的特征，其詩意的營造不僅取決于詩歌的外在形式，更取決于詩歌涵義本身，因為少了外在形式的束縛，它有著更自由、更廣闊、更豐富的語言表現(xiàn)力，其修辭是矛盾的統(tǒng)一體。如果說古典詩歌還要通過格律形式來強調(diào)詩歌歌詠性的文體特征的話，那么《螢火蟲》則主要是通過語義的詩意來達成修辭的詩性文體效果。在《螢火蟲》里，語義本身是有詩意的，是能凸顯詩歌的文體特征的，因而語義即是修辭，修辭即是語義，意義和修辭在這里是一體性的關(guān)系。從詩歌時空布局看，李強有著較為鮮明的時空意識，他的不少詩歌往往既有深長的時間性描寫，又有寬闊的空間性展示，有著較強的時空組織能力。這種鮮明的時空意識和時空組織能力總能使他在短小的詩作中展開自我與世界的對話，使得他的詩歌敘事總是能從具體有限的情境出發(fā)，進入到無限寬闊的時空領域去。時空意識的疊加，使得李強的詩歌敘事沿時間維度和空間維度展開，在具體的書寫中流露出濃厚的時代感和歷史意味，這使得他詩歌里的人物和事件既是時空中的短暫，又是時空中的永恒。時代和歷史不僅是時間中的河流，也是時間本身，因為碎片式的歷史和現(xiàn)實在這里都被整合戲劇性的場景，既提供時代和歷史的瞬間和片段，也提供時代和歷史的完整過程，和時間合二為一了。

《螢火蟲》詩集充分表現(xiàn)出李強較高的語言天賦、深刻的時代洞察力、進步的思想、廣博的知識和普遍的同情心，其敘事的豐富復雜遠非一篇文章所能解讀清楚，因而以下僅從旅行、人生、生命、愛情、史詩五個方面對《螢火蟲》做片段性的解讀。

二、旅行篇：微笑

《螢火蟲》第一輯《微笑》中的詩作以紀游為主，輯中第一首詩《微笑》表明“旅行人間”應有的態(tài)度即是微笑，因為微笑是生命的賜予，微笑是人應有的積極人生態(tài)度；有微笑就有風景，就有花蕾和美麗的世界。在《夢回鳳凰》里，鳳凰是故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的童年，是童年的天堂；鳳凰是蔚藍的天空、翠綠的田野、姜糖的濃香、清亮的山歌、自在的流水，因而鳳凰是詩，正因為是詩，才“偶爾被記起，經(jīng)常被遺忘”。《那時在哈爾濱》寫哈爾濱的生命印象，寫哈爾濱所給予的最終在南方生根發(fā)芽的種子；這首詩告訴我們：生命的歷程，總是有播種才有收獲。《我到了天涯海角》寫天涯海角給人鮮花綻放一般的驚喜、豐富與美好?！冻鲩T在外的日子》寫出門與在家、自由與孤獨的辯證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隱喻了人基本的生存狀態(tài)?！段襾淼搅怂姆浇帧穼懰姆浇值募儍襞c安靜，告訴我們純凈之處即是人故鄉(xiāng)?！度聛淼奖狈健芳葘懗隽吮眹呢S富、厚重和陽剛，又給人“登幽州臺歌”般的悲愴?！逗魝愗悹柤o行》描繪風吹草低的呼倫貝爾大草原的風云、歷史和牧歌?！顿F州考察有感》寫貴州與內(nèi)地的同與不同，通過少女寫貴州淳樸的美?！镀纷x中原》寫中華文明的搖籃千古以來的萬千氣象?！稄牧种セ乩_的路上》寫西藏目不暇接的美景。《車過山西》《尋找香格里拉》《我想說一下銀川》《一粒沙塵在青海湖邊走失》《只不過讀懂了兩個字》《我在英國聆聽風聲》《我們走在去蘭諾多的路上》《印象冰島》《古巴并不遙遠》等詩作繼續(xù)寫詩人在中國、在地球行走的蹤跡。從這些“記游詩”我們可以看到，詩人走到哪里詩人的吟誦聲就回蕩到哪里，這聲音與風聲、雨聲、流水聲、湖水聲、海浪聲、人聲、歌聲、琴聲相應和，一起奏鳴鳳凰、哈爾濱、天涯海角、四方街、呼倫貝爾、韶山、貴州、林芝、山西、香格里拉、銀川、青海湖、英國、蘭諾多、冰島、古巴等無數(shù)美景的交響曲。這些“記游詩”和“微笑”基調(diào)相一致，既迥異于羈旅天涯的中國傳統(tǒng)記游詩，又和現(xiàn)代西方充滿了“荒原感”的“記游詩”不同：行走代替了漂泊，希望代替了絕望，哲思代替了玄想。在風景各異的萬千氣象中，李強不僅聽到了大自然和人類的聲音，還聽到了希望和光明的交響。樂觀情懷對羈旅情懷和荒原情懷的取代使得這些詩歌成為人類頑強生命深沉、堅毅的象征，使得詩人成為希望“麥田”永遠的守望者。

三、人生篇：螢火蟲

第二輯《螢火蟲》以抒寫人生為主?！爸黝}詩”《螢火蟲》這樣寫道：“會飛的露珠，閃著微光/會呼吸的琥珀，記錄著滄桑/會舞蹈的精靈，激動著整個村莊/點亮黑夜的火把，喚醒少年幻想/比一瞬間更短/比一輩子更長/隕落的繁星，來自于天堂/孤單的孩子，在風中流浪/仲夏夜之夢，夢見了什么/飛呀，閃光呀，迎風歌唱/在山下，在河邊，在荒無人煙的遠方/越過無窮歲月，忽然熱淚盈眶/一燈如豆，一葉知秋，一葦渡江/這些深奧的道理/螢火蟲知道嗎/她閃著微光，自由翱翔/在山下，在河邊，在荒無人煙的遠方/在書里，在畫里，在背井離鄉(xiāng)人的心里/激起漣漪，引發(fā)回響/比一瞬間更短/比一輩子更長?！薄段灮鹣x》看起來似乎是一首詠物詩，但李強在這里卻將“螢火蟲”和人生及萬象世界有機地融會起來，超越了傳統(tǒng)詠物詩的視閾和詩學界限。這首《螢火蟲》始終都沒有像傳統(tǒng)的詠物詩那樣將“物”和具體的人生處境及精神內(nèi)容聯(lián)系起來，而是讓“螢火蟲”和世界建立盡可能廣泛的聯(lián)系，不斷地呈現(xiàn)出它豐富的詩學意義?！拔灮鹣x”在這里既是詩人的自我寫照，也是被觀照抒寫的對象。作為詩學象征，它表明了詩人基本的人生態(tài)度和詩性立場，表明了詩人和世界的基本關(guān)系，表明了詩人對自我、世界、生命和詩歌的全部理解。因此，“螢火蟲”在這里既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也是一個歷史的產(chǎn)物；它是一個詩學的能指，指向無限豐富的生命過程。這首詩里的螢火蟲意象是《螢火蟲》詩集的詩眼，是詩人詩心、詩魂的形象寫真，是寫實，也是童話。因為詩心，露珠會飛，琥珀會呼吸，精靈與村莊共舞，夜的火把會點燃少年的幻想，夢也會因之而越過無盡山河，越過無窮歲月，點燃世界的夢想。因為有詩，世界有夢；因為有詩，世界有光。它寫的既是詩人自己夢中的童話，也是人類夢中的童話?！段灮鹣x》取材是微小的，格局卻是宏大的，在短小的詩篇里隱喻了詩與世界的關(guān)系、詩人與世界的關(guān)系。它告訴我們，唯有詩，才能使世界向我們敞開童話的大門；唯有詩，才能點亮這個世界，點亮意義，點亮美和愛。這首短短的詩作，是李強寫給這個世界的情書?！段灮鹣x》是李強詩作中的詩中之詩，它體現(xiàn)了李強的人生觀和詩學觀，它不是現(xiàn)實情境的描述，也非具體情感的展開，它表現(xiàn)的是人類普遍性的詩情。至于《螢火蟲》輯中《無愧今生》《給XSR》《忠告》《問風吧》《歐，我當爸爸了》《風箏》《黑蜻蜓》《我只在詩中記錄生命》《感悟》《日子》《冬天的陽光》《過年》《兒子已經(jīng)長大》《這么多年了》《走向紅旗》《與往事干杯》等自傳色彩鮮明的詩作，寫愛情、寫親情、寫友情、寫自己的人生歷程，則是對《螢火蟲》的注釋；讓我們看到，在螢火蟲的光照下，美如何在詩人生命里刻下一道道印痕。

四、生命篇：天堂之路

第三輯《天堂之路》主要歌唱生命的過程。《天堂之路》這樣寫道：“滿目青翠/溫柔地起伏/彎路沒有盡頭/你走啊走啊/走不出山的靜穆/感覺逸去/清淚凝珠/許多記憶 感慨 夢想/一齊浮現(xiàn)腦中/如黃昏時歸巢的/倦鳥/你有所頓悟/仙樂已從天堂/汩汩流來/托起你/如翩翩舞蝶/飄出山的羈絆/漆黑的門悄然而開/有許多深愛你的人/在等著你”。這首詩是對生命的歌唱。詩作首先展現(xiàn)的是青山疊翠、山路蜿蜒的現(xiàn)實空間意象，緊接著，記憶、感慨、夢想等時間性意象和空間性意象如黃昏歸巢的倦鳥浮現(xiàn)出來，和現(xiàn)實空間意象一起組合成現(xiàn)實和想象交匯、時間和空間交織的生動畫面，共同構(gòu)成了人生生不息的整體性的生命意象。延綿無盡的天堂之路，打破了山的阻隔和生死的羈絆，建立起了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的聯(lián)系，建立起了相愛的人彼此之間的聯(lián)系。在這里，天堂之路所訴說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故事，更是無數(shù)人的故事，在千萬年流淌的生命河流里，人類的歷史沿著時間漸漸鋪開，展現(xiàn)出無數(shù)聚散相依、生死相隨、花開花落循環(huán)不已的永恒的生命的悲喜劇。《天堂之路》告訴我們，在生命的過程中，一切終將散去，唯愛永存。這首詩表達了李強詩歌的敘事追求，那就是詩要抒寫生命的歷程、探尋生命的秘密，在愛的生命的詩性表述中實現(xiàn)言說的自由?！短焯弥贰份嬛小兑欢蜒忠欢蜒贰杜几小贰渡钊胨小贰队撵`般的花朵》《錢家的孩子》《梔子花開》《木槿花》《水仙花》《瓜葉菊》《你應該讀一點詩》《請給我說說春天吧》《最后一片葉子》等詩篇，同樣在講述特定時代背景下的生命感受，這些感受受限于時代又超越時代，來自個體又超越個體，既短暫又永恒，因為生命本身就是由無數(shù)短暫生命接續(xù)而成的一種循環(huán)過程，對于個體來說生命是有限的，對于整體來說生命又是永恒的，愛與美的生命的詩性表述即是掙脫有限而進入永恒。李強詩歌的生命敘事大都有著以永恒的愛與美抵御生命有限性的特征。

五、愛情篇：安娜露西婭

第四輯《安娜露西婭》主要抒寫愛情，這愛情顯然是包括男女愛情在內(nèi)的廣義的愛情，廣義的愛情即熱愛一切美好事物的感情。以下僅就本輯歌詠“季節(jié)之美”的“情詩”做粗淺賞析?！栋材嚷段鲖I》這樣寫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在溪邊，你在河邊/安娜露西婭/某年某月某日/一路風言風語，你坐馬車去天堂/我蟄伏湖畔陋室，一臉幸福慈祥/安娜露西婭/是誰讓我在淫雨后見到彩虹/是誰讓我在羈旅中遇到岔口/是誰讓我用微笑掩飾無奈和彷徨/安娜露西婭/安娜露西婭/溪水流淌，河水流淌/不舍晝夜，奔向海洋/安娜露西婭/有多少時光就這樣流走/有多少珍藏就這樣銷蝕/有多少默契就這樣淡忘/安娜露西婭/看看窗外吧/樹又綠了，花又香了/生活還得繼續(xù)/安娜露西婭/安娜露西婭”。在這首詩中，安娜露西婭既是具體的女性形象，又是美的象征；它講的既是愛情的故事，又是美與時光的故事、美與季節(jié)的故事。美就像安娜露西婭，既可望可即，又可望而不可即；既具體，又抽象。安娜露西婭伴隨著流水、風雨、綠樹、香花和時光，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安娜露西婭》較為完整地通過美與人、美與光陰流水的關(guān)系解釋了人類廣義的愛情?！冻聊缭谌掳怼贰段逶碌娘L呀》接續(xù)了《安娜露西婭》的“愛情母題”，是對美與愛的進一步鋪寫?！冻聊缭谌掳怼防锏娜碌陌硎沁@樣的：“空氣水一樣緩緩流動/大地船一樣微微搖擺/樓如礁石 樹如水草/誰像魚一樣游去游來/星光燦爛 普照大海/這是靈魂的誘餌/還是新生的期待”?！段逶碌娘L呀》里的五月是這樣的：“用一萬條吸管提取精髓/用一萬份精髓釀造甜蜜/用一萬種甜蜜升華芬芳/用一萬縷芬芳柔軟時光/多么神奇 五月的風呀/把一萬聲鳥鳴織進窗簾/把一萬朵花絮播撒四方/一萬棵梧桐一片片染綠街道/一萬畝麥子一寸寸浸黃村莊/多么遼闊 五月的風呀”?！冻聊缭谌掳怼贰段逶碌娘L呀》對時光之美、季節(jié)之美的描述令人贊嘆。《沉溺在三月傍晚》把三月傍晚的美景寫成星光普照下的大海，感受之貼切、想象之新奇、譬喻之奇妙令人驚嘆，沒有對三月的摯愛是寫不出如此溫馨動人的美景的?！段逶碌娘L呀》用八個包含有“一萬”數(shù)量詞的排比句，形成一種少見的文字舞蹈之美和意象舞蹈之美，只有這種鋪張揚厲的“舞蹈之美”才能恰切地寫出五月的風所喚起的生命的歡欣。永恒的美喚起永恒的愛，永恒的愛使世界鮮花常開。在李強歌唱春夏之美的詩作里，無論是情感還是美景，都純凈透明，飽滿豐盈，沒有一絲一毫故作深刻的雜質(zhì)和矯情，愛與美的生命激情通過時光流轉(zhuǎn)中的美景得到充分的表達。而對于秋冬，李強則有別樣的感悟，他在《感受秋天（之一）》里這樣寫道：“秋天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屋/老住戶搬走了/新住戶還沒搬來/留下無數(shù)褪色的衣裳/晾在每一棵樹上/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蜷曲著睡去了/一兩扇窗子/還敞開著”。這首詩告訴我們，秋天是安靜的季節(jié)，是夏冬之間轉(zhuǎn)換的季節(jié)，也是生活更替的季節(jié)。對于冬天，李強在《對于雪花，我總是滿懷敬意》中這樣寫道：“對于雪花，我總是滿懷敬意/如同曇花，如同櫻花，如同你的初戀……我看不見無窮歲月，只看見/一場漫天大雪讓平凡的日子生動起來，只看見/一枝紅梅悄然綻放，清澈，溫潤，嫵媚/看不出一絲絲造化弄人的痕跡/你說，除了滿懷敬意/我還能感受什么呢”。在李強眼里，雪花和春花并沒什么兩樣，因為雪花同樣也能給人帶來生動，帶來美麗，帶來愛情……因此，他對雪花充滿了敬意。雪花和春花何等不同，李強卻能看見她們本質(zhì)的相同，如果沒有對季節(jié)之美的極致之愛，是無法把季節(jié)之美寫得如此深刻的。如果說李強有關(guān)春夏的情詩是對季節(jié)的歌頌的話，那么他寫給秋冬的情詩則是對季節(jié)的理性思考。和他描繪春夏的詩歌的形象性表述相比較，他描繪秋冬的詩歌則由描述轉(zhuǎn)為“形象說理”。他描繪春夏的詩明朗而歡欣，他描繪秋冬的詩則顯得沉靜、深刻而生動。李強有關(guān)春夏秋冬的詩歌，是他寫給大自然的情詩；因為愛情，詩人不僅可以看見千百年來已經(jīng)被無數(shù)人看見的季節(jié)的轉(zhuǎn)換、歲月的流逝和萬物的生長，還可以看見別的詩人看不見的風景、詩句、情感與哲理。愛情給人以詩、給人以美，愛情使人的精神不斷地向上升騰。李強用他有關(guān)春夏秋冬的詩句告訴我們：詩性體驗應該是人的本質(zhì)體驗，詩性體驗其實就是愛情體驗，因為只有對萬物生靈的愛情，才能從太陽底下無新事的世界發(fā)現(xiàn)新、發(fā)現(xiàn)詩。

六、史詩篇：武漢2049

李強不僅善于寫見微知著的“純詩”，也擅長寫氣勢恢宏的史詩。他在展望未來的預言史詩《武漢2049》里這樣寫道：“長江依然澎湃東流入海/有錦鱗閃閃/有白帆點點/黃鶴歸來/白鰭豚歸來/它們的歡樂與笑容穿越時空/祖國的立交橋更長，更寬，更快/它風雨無阻/它無需等待/它披著綴滿鮮花的綬帶/光谷之光永不熄滅……/來來往往，南腔北調(diào)/忙碌的人、懷舊的人、好奇的人/在江漢路、在歸元寺、在曇華林不經(jīng)意相遇/不經(jīng)意相視一笑/他們在找/并能找到屬于自己的美好/孩子們在梁子湖與螢火蟲一起跳躍、奔跑/老人們在木蘭山踏雪尋梅、極目遠眺/在10月，這個武漢最美的季節(jié)/一場全球盛典在天興洲舉辦”。

這首篇幅并不算長的史詩在用簡短、生動的文字表現(xiàn)宏闊、完整令人憧憬的武漢未來的同時，還能揭示歷史的奧秘。在李強眼中，武漢的未來是美好的，這種美好盡皆體現(xiàn)在變與不變的歷史進程的律動中：不變的是人心，變的是美景。當然，未來的美好，靠的是今天武漢人的共同努力，靠的是今天這個城市居住者和建設者對這個城市的摯愛，在《關(guān)于向日葵的一點想法》《西北湖》《感動江漢》《CBD上西區(qū)》《禁鞭這個問題》《一點點愛上這個城市》等詩篇里，李強又以城市建設者和詩人的雙重身份記錄和抒寫了他對武漢建設的參與和他對武漢的熱愛。

李強的史詩性詩作是包含有哲理思索的完整的歷史畫卷，他的史詩能幫助人們從歷史中獲取有關(guān)歷史和自我的全新的整體性的感受、認知和啟示。李強的史詩性詩歌還能在對歷史和時代本質(zhì)考察的基礎上，建構(gòu)寬闊宏偉的敘事空間，描繪出色彩鮮明、細致生動的歷史畫卷。

七、結(jié)語

李強的詩表明，體驗既屬于個人，也屬于民族全體。當思與美的詩歌通過個人體驗映照出一個時代一個民族的心靈史的時候，詩歌便有了普遍的永恒意義。李強的詩還表明，只有思與美的語言方式才能達成與歷史、時代和自我的完美對話，才能達成對歷史、時代和自我的完整解讀，才能實現(xiàn)從庸常生活走出來的“詩意的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