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北方契丹游牧民族壁畫裝飾藝術內(nèi)涵研究

（內(nèi)蒙古工業(yè)大學 建筑學院，呼和浩特 010000）

孟春榮，李熙瑤（通訊作者）

契丹是鮮卑族的一支，歷史上建立過遼朝，在中國古代北方民族發(fā)展史上具有深遠的影響。遼王朝曾經(jīng)共有五個都城，其中上京、中京居住者多為契丹人，所以這個地方的壁畫具有濃郁的民族特色，而南京，西京居住以漢民為主，契丹人為輔，所以這個地方的壁畫內(nèi)容中帶有比較濃郁的漢文化。壁畫是契丹在生活環(huán)境、宗教信仰、文化融合等方面的一個真實的寫照，契丹族的壁畫畫風粗獷、色澤鮮艷，具有強烈的民族特色。壁畫以描寫生活環(huán)境、宗教信仰和民族文化融合的內(nèi)容為主。在繪畫方式上先用墨線勾勒，早期將礦物質顏料平涂，中后期多用暈染法來實現(xiàn)。遼中期以后，佛教盛行，佛寺壁畫影響了墓室壁畫的發(fā)展，而出現(xiàn)了一些壁畫的變化。

一、地域環(huán)境

（一）自然

契丹民族生活在屬于中高緯度的西拉木倫河和老哈河地區(qū)，屬溫帶大陸性氣候，其位置海拔高，晝夜溫差大。在《遼史》卷 32 《營衛(wèi)志》中有“大漠之間，多寒多風，畜牧畋獵以食，皮毛以衣，轉徙隨時，車馬為家。”的記載。所以契丹是因為生活環(huán)境等影響而過著四處為家，鞍馬車帳，氈室穹廬的生活，這在壁畫中有諸多描繪。比較典型的是赤峰市喀喇沁旗婁子店鄉(xiāng)上燒鍋1號契丹墓葬在墓室的西壁有一幅反映契丹逐水草而遷徙的場景。畫上的醒目位置畫了一個契丹的氈車，車為長轅，高輪，車上覆黑色氈蓬，車的尾部拴著一頭牛。車的后面是成群的馬和羊群，在追逐奔跑，有一只犬，隨車而行。馬和羊群后有一牧人，驅趕牲畜。該畫用筆簡潔，生動明了的反映了契丹人的生活場景。（圖1）

圖1

圖2

圖3

圖4

圖5

圖6

圖7

圖8

圖9

圖10

圖11

圖12

（二）人文

契丹的經(jīng)濟主要以游牧、漁獵為主。如處于遼中期的內(nèi)蒙古扎魯特旗浩特花的遼代墓前室東壁的放牧圖就體現(xiàn)了游牧經(jīng)濟這一特點（圖2）。壁畫由數(shù)頭牛，羊，和以一牧童組成，以黑線勾勒，線條流暢，用色以黑色、紅色和赭石色為主，顏色淡雅。契丹族以游牧、漁獵為主的生活形式，也多出現(xiàn)在契丹族的壁畫中。用壁畫的藝術手段，真實的反映了契丹族的生活方式。

由于在草原上放牧著大量的牛馬羊，契丹族在飲食方面以“食肉飲酪”為主。所以產(chǎn)生了許多以飲食文化為主題的壁畫。有備酒圖、宴桌圖、庖廚圖、備飲圖、進食圖、宴飲圖（圖3～圖8）等不同的反映契丹飲食文化的主題壁畫。以羊山遼墓的《烹飪圖》為例，一名男子挽袖，口里銜著刀，正準備割取肉食的畫面就反映了契丹這一飲食文化。畫面以黑線勾勒，簡潔明了。（圖9）

二、宗教信仰

（一）自然崇拜

自然崇拜是包括契丹族在內(nèi)的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經(jīng)歷且延續(xù)時間最長的宗教形式之一。在契丹族的自然崇拜中，有天地崇拜，樹木崇拜，動物崇拜和敬畏風雨雷電等自然神崇拜，及火神崇拜和自然不滅的觀念。在契丹人眼里，天地是至高無上的，世間萬物，皆為天地所生，一切為天地所定。在契丹的習俗中，凡新君繼位，必須昭告天地，得到天地的認可。如柴冊儀就是遼時新君昭告天地的一種儀式。可見契丹文化中，自然信仰占據(jù)很大的一部分。契丹墓中的彩繪星圖就是契丹人對自然崇拜的反映，星圖上繪有星象、蓮花及一些植物的紋樣來反映契丹人對自然的崇拜及自然崇拜在契丹民族中所占的地位。（圖10）

（二）圖騰崇拜

根據(jù)《遼史》卷 32《營衛(wèi)志·部族上》里的“古八條”和《遼史·地理志》記載，契丹族的祖先是一個天女騎著牛沿潢水順流而下，即今天的西拉木倫河。有一位騎著雪白寶馬的仙人沿土河信馬由韁，土河是今天的老哈河，在兩河的交匯處。兩人相遇了，并相知相愛結為夫妻，生了八個孩子，各為一部逐漸發(fā)展壯大。在《遼史》中有記載“有木葉山，上建契丹始祖廟奇首可汗在南廟，可敦在北廟，繪塑二圣并八子圖像”，記載中的奇首可汗就是仙人，天女則是可敦。這一點也在耶律羽的墓志中得到了印證。契丹人對于青牛白馬的圖騰崇拜，主要是源于這個傳說，“其先宗分佶首，沠出石槐，歷漢魏隋唐已來，世為君長”青牛白馬的圖騰在契丹人中有著重要的地位。（圖11）

（三）宗教影響

佛教對契丹族影響深遠，并反映到契丹壁畫中。契丹人信奉佛教主要因為耶律阿保機建大遼國初期，在攻占大宋地域、打敗勸海的過程中，有意俘虜大量的信仰佛教的漢人、渤海人，使佛教在遼得到了廣泛的發(fā)展。在遼墓壁畫中，有對念佛、誦經(jīng)場景的描述；也有以供養(yǎng)人為題材的壁畫；還有對佛教、佛塔的描繪。在宣化遼墓中的備茶圖中的蓮花器皿，就是佛教滲透在生活中的很好證明。河北宣化壁畫墓中的彩繪星圖也反映了契丹人對于佛教的信仰。也是當時的統(tǒng)治者認為依靠佛教可以更好的完成統(tǒng)治的一個例證 。（圖12）

三、文化融合

（一）本民族文化的傳承

四季捺缽文化在契丹墓室壁畫中多有反映。因為契丹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決定了它四季遷徙，逐水草而居的特性。在慶陵壁畫中的四季山水圖是對契丹四季捺缽文化的描繪，反映了契丹馬背民族的游牧、狩獵的生活習俗。遼墓壁畫中的備飲圖、出行圖、歸來圖，多是對四季捺缽文化的體現(xiàn)。（圖13、14）

在北朝時期茶葉文化就已經(jīng)傳入北方草原，受唐的影響，契丹族最晚在遼建立之初就開始飲茶，飲茶文化也就成為了契丹族的社會生活風俗，并將其發(fā)揚。在赤峰市敖漢旗羊山遼墓壁畫中，有描繪茶道操作過程描繪，可見當時飲茶文化已經(jīng)成為契丹飲食文化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圖15）

（二）其他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融入

不少遼墓中都有對車的描繪，契丹人造車是受奚人的影響，奚人善造車，契丹族所用的車多是奚車。契丹以游牧生活為主，車子是契丹族遷徙的重要工具。契丹人曾向奚人學習造車的技術，并在遼上京設有車子院。由此可見當時契丹族的文化也受其他古代北方游牧民族生活習俗與文化的影響并進行了很好的文化融合。在翁牛特旗烏丹鎮(zhèn)解放營子遼墓出土的壁畫中有氈車出行圖，就清晰的反映了契丹造車的形式。氈車，長轅，高輪，四根細木立于彩色車轅的上面，組成了車棚。棚緣有垂幔，并垂有流蘇。庫倫一號和六號遼墓有轎頂式車，還有二八地遼墓壁畫的普通式氈車。（圖16、17）

圖13

圖14

圖15

圖16

圖17

圖18

圖19 圖20

圖19 圖20

（三）受中原文化影響

隨著儒學的傳入，三綱五常等觀念影響著契丹人的處事準則。從遼代墓葬壁畫中的內(nèi)容來看，也有很多關于“孝”道的題材。如位于遼寧鞍山的羊耳峪的關于“臥冰求鯉”“董永賣身葬父”等漢族體現(xiàn)孝的故事。秦國妃墓的《二十四孝圖》，也體現(xiàn)了“孝”的觀念。這些來自漢的儒學觀念在儒學中廣為傳播。

牡丹仙鶴花鳥圖盛行于唐代，契丹人吸收和繼承了前朝的文化。在陳國公主墓的墓門上就有牡丹圖。牡丹不可能在漠北的環(huán)境中生長，所以可以判斷出壁畫中出現(xiàn)的牡丹、仙鶴是與中原文化交融的成果，這代表了漢文化符號進入了契丹人的文化生活中。在寶山M1墓中出現(xiàn)了帶有唐文化的《寄錦圖》和《誦經(jīng)圖》（圖18、19）?！墩b經(jīng)圖》出自唐時的《楊貴妃教鸚鵡誦經(jīng)圖》，《寄錦圖》則出自唐時的《蘇若蘭織寄回文錦》，其壁畫內(nèi)容精美，筆法細膩，色彩鮮艷且具有唐代的風格。這些有唐文化內(nèi)容的壁畫是契丹文化與漢文化交融的結果。

同屬于寶山遼墓中的廳堂圖生動的反映了契丹人住所的室內(nèi)布置狀況，也是與漢文化交融的典型代表。在圖中可以很清晰的看見桌、凳、弓箭、寶劍、鞍具、地毯、點心盒、杯子等家具與器物的布置方式。在地上還鋪有地毯，并繪有團花紋。在壁畫中可以很清晰的看出在桌榻方面融合了中原的文化，但是不是一味的在融合，還保留了北方游牧民族弓和劍，體現(xiàn)了契丹民族尚武的習俗。（圖20）

小結

契丹族壁畫裝飾藝術是契丹族在長期游牧生活中的民族文化遺產(chǎn)與民族藝術的寶貴財富。在對其產(chǎn)生的歷史背景、發(fā)展歷程、形成路徑等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后發(fā)現(xiàn)：契丹壁畫裝飾藝術的內(nèi)涵，除了其自身的宗教信仰和生活習俗外，還吸收了中原文化和其他民族的文化。在今天注重傳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偉大進程中，我們應該更好的將文化中獨具民族特色的契丹壁畫裝飾藝術重新進行深入的審視、借鑒、分析與研究，從而將契丹壁畫這種獨特的裝飾藝術運用到現(xiàn)代裝飾藝術設計中，這既可以豐富民族文化精髓，保護傳統(tǒng)藝術；同時又為當代藝術者提供可以借鑒的素材。在此基礎上結合現(xiàn)代設計理念，進一步將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相融合。為當代藝術設計增添地方、民族特色元素，在取舍中求傳承，在發(fā)展中求創(chuàng)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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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

圖1：《契丹藝術史》 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01頁

圖2、圖5：出自內(nèi)蒙古扎魯特旗浩特花遼代壁畫墓，作者董新林

圖3、圖7、圖13、圖14：出自《中國出土壁畫全集》

圖4：出自寶山1號遼代壁畫墓再議 作者韋正

圖6、圖8、圖15：出自赤峰市敖漢旗羊山遼墓壁畫研究 作者張文靜

圖9：http://www.360doc.com/content/16/0201/00/22998329_531985843.shtml

圖10、圖12：https://sns.91ddcc.com/t/111478

圖11：http://www.lishiquwen.com/news/88253.html

圖16、圖17：《中國古代北方民族文化史民族文化卷》，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245頁，247頁

圖18、19、20：攝于內(nèi)蒙古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