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玄機與溫庭筠的故事

一直以來，我都有種印象，在中國古代，很多才女的命運，都不是很好，特別是當(dāng)她們遇到才子之后，可能會更不好。比如卓文君與司馬相如、薛濤與韋皋、唐婉與陸游，還有我們本文的主人公魚玄機與溫庭筠。才子佳人的相遇，難道不應(yīng)該是“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的嗎？又為什么會這樣呢？

咸通中（公元860年至874年），魚玄機為狀元李億妾，因李妻不能容，入長安咸宜觀出家為女道士。后因失手打死了一婢女，被處斬刑。

初遇溫庭筠

現(xiàn)在提起魚玄機，恐怕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如果說到“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句詩，可能知道的人就多了，這句詩就是她寫的。

魚玄機，會昌四年出生在長安的一個小官家庭。可惜，她四歲時，父親就死了。之后，她娘就帶著她住到了一個煙花巷子里。倒不是她娘把她賣給了妓院當(dāng)妓女，也不是她娘自己去當(dāng)了妓女。而是因為煙花之地，女人多，衣服也多，在這里給人洗衣服，量多，來錢快。她娘就在那里開了家洗衣店，靠給人洗衣過活。她娘估計也是個識文斷字的女人，從小就讓女兒讀書。有道是“書中自有顏如玉”，但對于魚玄機來說，書外還有溫庭筠。

溫庭筠是誰？溫庭筠，本姓溫，名岐，字飛卿，庭筠是他的藝名。他是晚唐著名詩人、詞人，其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詞，與韋莊齊名，時稱“溫韋”。他的詞十分注重文采和聲律，辭藻華麗，禾農(nóng)麗纖細，是“花間詞派”的開山鼻祖，對詞的發(fā)展影響十分巨大。有《花間集》遺存。此外，他還是唐初宰相溫彥博之后。據(jù)說他才思十分敏捷，每八叉手，便能成八韻，故又有“溫八叉”之稱。明代詩人解縉曾有詩云：文章倚馬待，詩句八叉成。這后一句說的就是他。然而，溫庭筠的一生，并不得志，曾多次考進士不中。但這并不耽誤他經(jīng)常放浪形骸于煙花巷，他的這種狀態(tài)，與北宋的大詞人柳永很有幾分相像。

話說這天，已經(jīng)六十歲的老溫又到煙花巷里來玩了，不料剛到巷口，就聽見從路邊的一間洗衣店里傳來的朗朗的讀詩聲，而且還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詩人嘛，最喜歡覓知音了。溫庭筠循聲走進了這家洗衣店，就看到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在臨窗讀詩，這個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是魚玄機。溫庭筠越看越覺得這個小姑娘可愛，便對她說道：“小姑娘，你詩念得真好，那你會不會作詩呀？”“當(dāng)然會了?！濒~玄機說，一點也不認生?！澳悄隳懿荒芤赃@江邊的柳樹為題作一首詩呀？”“嗯，那好吧。”小玄機點頭答應(yīng)了。大約半炷香的工夫，只聽小玄機便隨口吟道：

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樓。

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底系客舟。

蕭蕭風(fēng)雨夜，驚夢復(fù)添愁。

老溫頓時被驚著了，因為這詩作得既天真又老練，比很多成年詩人寫得還好。于是，老溫就有了要將她收入門下，親自培養(yǎng)的想法。當(dāng)玄機她娘聽說大名鼎鼎的溫庭筠要收自己的女兒為徒，自然也是大喜過望。

愛她，卻又不肯跟她在一起

魚玄機自從拜了溫庭筠為師后，進步飛快，不到兩年就詩名滿長安了。老溫也很喜歡自己的這個女弟子，走到哪兒都愛帶著她。這一來二去，小魚對老溫的感情就產(chǎn)生了變化。她居然愛上了這個比自己的母親還要大十幾歲的男人。其實，老溫也未必不愛小魚，不然，誰又會平白無故地去調(diào)教一個小姑娘的詩性呢？但是老溫卻說：“不行。你才十三，我都六十了。所以我不能娶你！”這倒不是老溫有多正人君子，而是小魚在他眼里，實在是太美好了，已經(jīng)美好到了讓他不忍心去碰一下的程度。

不管小魚如此死纏爛打，老溫就是不答應(yīng)?？墒切◆~卻是鐵了心要嫁給老溫。她一天到晚地纏著老溫，要老溫娶她，弄得老溫不勝其煩。恰在這時，朝廷給了老溫一個小官，但官所不在長安，而且離長安很遠，這要是放在過去，老溫才不會接受呢，但這時的他，為了躲避小魚，竟然答應(yīng)了。老溫走后，小魚每天都很想念老溫，想他就給他寫詩，比如這首《冬夜寄溫飛卿》：

苦思搜詩燈下吟，不眠長夜怕寒衾。

滿庭木葉愁風(fēng)起，透幌紗窗惜月沈。

疏散未聞終隨愿，盛衰空見本來心。

幽棲莫定梧桐樹，暮雀啾啾空繞林。

但是，詩寄去了，老溫也收到了，卻沒有回。如果他一直這樣倒也好了，因為小魚就是再愛他，撲幾回空，自然也會收手。但就在小魚都都快把老溫忘掉時，老溫卻又回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來了一個名叫李億的人。這個李億倒也有些來頭，他是唐宣宗大中十二年（公元858年）的狀元，時任補闕（秩七品上，系言官的一種。唐時，補闕分為左補闕和右補闕，前者隸屬于門下省，后者則隸屬于中書省）。老溫對小魚說道：“來，我給你介紹下，這位就是狀元李億。他很喜歡你的詩，一直說要見見你……”

聊著聊著，小魚就覺出了不對勁。原來，不只是見見，而是老溫要給她牽紅線，讓她嫁給李億。小魚本來是想拒絕的，不料老溫卻說道：“我們就只能是師生，沒有男女之情。我看你還是嫁給他吧，不然，我們以后也不要再見面了！”既然老溫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小魚也就沒什么可說的了。想想自己也二十好幾了，再不結(jié)婚，就成“剩女”了。且這李億倒也是一表人才，還是個狀元，對自己追得又很緊。于是，便答應(yīng)了嫁給李億。

不過，當(dāng)時李億已經(jīng)有了妻室，所以魚玄機嫁過去，也只能是做妾。做妾也就罷了，沒想到那李妻竟然還是一個妒婦。結(jié)果，她剛嫁過去不久，就被李妻找了個茬兒，強行將她送到了一個道觀，把她變?yōu)榱艘粋€道姑。而之前對魚玄機說會一輩子愛她、保護她的李億，此時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帶走，一言也不敢發(fā)。開始，魚玄機還幻想著李億不久會來救自己，準(zhǔn)知一等三年，都不見李億來找他。她給他寫的信，也都如泥牛入海，不見回音。原來，李妻在將她送走后，也怕李億會再去找她，就利用娘家的關(guān)系，把他調(diào)到了遠離長安的地方去做官了。

兩次感情受挫，也讓魚玄機對男人徹底失望了，在給李億寫了最后一首訣別詩后，她終于決定要換一種活法了，她的這首訣別詩是這樣寫的：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魚玄機的新生活，無外乎就是不再拒絕別的男人來撩她，其實，這在她來說，無疑有點破罐破摔之嫌。但不管怎么說，她畢竟是聲名在外的一代才女，同時更是一個美女。于是，她的道觀便一天天地?zé)狒[起來，以至于街坊鄰居沒少去報官：“你們快去管管那個道姑吧，天天吵到后半夜，還讓不讓人睡覺？”但經(jīng)常來找她的那些男人，都是一些很有背景的文人學(xué)士，地方官根本拿她沒有辦法。

再后來，因為魚玄機發(fā)現(xiàn)了她一個名叫綠珠的婢女，竟然趁她不在，與一個本來是來找她的男子好上了，而這個男子又是她眾多相好當(dāng)中，她比較中意的一個。她竟一怒之下，失手將綠珠打死了。雖說出了人命，但如果她肯動用一下自己的關(guān)系網(wǎng)，根本不至于被判死刑。畢竟，她有那么多愛慕她的有權(quán)有勢的朋友。據(jù)說當(dāng)時，也的確有不少人都想幫她一把。當(dāng)然，他們幫她，也不可能是無條件的，可是都被她拒絕了。也許，這時的她，已經(jīng)把自己視為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了吧，早已生無可戀。最終，年方26歲的魚玄機從容地接受了死刑的判決，一代才女就這樣的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