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的情感教育

書玉

一

結(jié)婚以前，她原以為心中是有愛情的;可是理應(yīng)由這愛情生出的幸福，卻沒有來臨，她心想，莫非自己是搞錯了。她一心想弄明白，歡愉、激情、陶醉這些字眼，在生活中究竟指的是什么，當初在書上看到它們時，覺得它們是多么美啊。

這是《包法利夫人》第五章， 剛剛結(jié)了婚的包法利夫人或準確地說是修道院教育培養(yǎng)出的艾瑪，已經(jīng)對婚姻生活和鄉(xiāng)村醫(yī)師包法利先生感到了厭倦。

這種厭倦對很多中年人來說并不陌生，雖然它也許來得沒有這么快，這么強烈，以至于使福樓拜筆下的在外省沉悶生活里憋屈的女主人公為此鋌而走險，最后負債累累，身敗名裂，而服毒自盡。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對這種厭倦以及它所產(chǎn)生的后果我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很多種方法來稀釋，或者逃避，但它在我們婚姻和家庭關(guān)系上所散發(fā)的毒性并沒有因此減少。日積月累之間，我們對生活的渴望，對所愛之人的投入都被這毒性所腐蝕，我們的心靈逐漸變色衰竭。

因此，成年人對愛情與婚姻的關(guān)系最俗套卻似乎也最準確的認識就是，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赐噶说娜司褪刂@墳?zāi)梗蛘哌@圍城，為自己營造些可以喘息或者走動的空間;看不太透的，就想砸爛這墳?zāi)?，或者不斷地繞著圍城進進出出。

細究一下，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惯@個有點自暴自棄的結(jié)論與我們對愛情和婚姻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不無關(guān)系。這有點像家長對待孩子考國外名牌大學的情形。大多重視的是只要考上了，拿到那一紙錄取書。所有的功夫與付出都集中在考上大學之前。至于上了大學以后如何，孩子的學習能力，自我管理能力或者社會交往能力，能否讓他順利完成學業(yè)，則不在許多父母考慮之列，即使考慮了也是無可無不可的態(tài)度。

我們對愛情和婚姻也從戀愛時的殫精竭慮、百折不撓到結(jié)婚后的高枕無憂、一成不變。沒有意識到，愛情與婚姻，不僅爭取時需要奮斗和維護，維持時更需不懈的努力和堅持。這種婚姻后維持愛情的努力尤為艱難，因為這種努力不僅需要激情，更需要耐心、自律，以及反省的能力：因為 “（他）必須學會愛乃是一種技能，而不是一種熱情”。

這是德波頓最新著作《愛的進化論》中的一個命題。

這本書是講建筑在浪漫主義愛情觀上的婚姻關(guān)系的危機與解決之道。

二

阿蘭·德波頓 （Alain de Botton）對中國讀者來說應(yīng)該不太陌生。這位成名甚早而且一直多產(chǎn)的英倫才子寫了十幾本書，好像都被翻譯成中文了。德波頓把自己的寫作定位為“生活哲學”，因為他喜歡從哲學或說形而上的角度來探討各種日常生活上所遇到的問題，比如，《身份的焦慮》《哲學的慰藉》《旅行的藝術(shù)》;當然還有工作（《工作頌歌》）、性（《如何思考性這件事》）、家居（《幸福的建筑》）和宗教 （《宗教的慰藉》）。這些老生常談的話題，德波頓總能把它們談出新意。他的過人之處不只是他的智慧與洞察力，更難得的是他的幽默和同情心，因為后者才能使得這樣聰明的人不至于變得勢利犬儒，油腔滑調(diào)和玩世不恭。比如他在TED上有一個著名的演講，建議我們要擁抱一種更寬容更溫和的成功哲學。他舉了一個例子， 解釋為什么有些成功者一定要炫耀奢侈品、開法拉利。他的分析是，其實，人們渴望成功，大多不是為了物質(zhì)財富，而是隨之而來的情感上的獎勵—“下次你再看到那些開法拉利的人， 不要蔑視他們而要同情。不要想他們是貪婪的人，其實他們是情感上脆弱的人，他們想以此獲得他們需要的愛和關(guān)注”。

阿蘭·德波頓《愛的進化論》孟 ?麗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7年版

德波頓的種種話題和他的極具個性的寫法帶有很深的自我體驗的性質(zhì)，或說強烈的自傳痕跡。令他聲名鵲起的第一部作品是一九九三年出版的《愛情筆記》。那一年他才二十三歲，那本書一下子在世界上賣出了二百萬冊。其實他的題目很老套，講述一個年輕人陷入戀愛與失戀的過程。但是德波頓把那個年輕人和他的情感寫得如此蕩氣回腸、千回百轉(zhuǎn)，讓每一個經(jīng)歷過戀愛的人都能想起曾經(jīng)有過的那種超越日常經(jīng)驗、幾近與神接觸的神秘時刻，以及伴隨那種時刻而陷入的種種情感體驗：自卑、膽怯、狂喜、飛升、焦慮與絕望。我們因此知道，戀愛是生活給予我們的最美好最豐富的恩賜，不管結(jié)果如何。

看著愛麗絲說話，看著她點上熄滅的蠟燭，看著她端著一大堆盤子沖進廚房，看著她拂過臉上的一縷金發(fā)，我發(fā)現(xiàn)自己沉浸于浪漫的懷舊。當命運安排我們與本會成為我們愛人的人兒—但我們又注定無法知曉是誰—相見之時，這浪漫的懷舊就油然而生。又一種情感生活選擇的可能性讓我們意識到我們此時的生活只是千百種可能性中的一種，也許是因為不可能一一去體驗才讓我們備感憂傷。我們渴望回歸不需要選擇的時代，我們渴望避免選擇（無論多么美好）必然帶來的失落所產(chǎn)生的憂傷。

理解同情人類對親密關(guān)系的渴望以及對這種親密關(guān)系的無微不至的刻畫，使得德波頓成了我們這些心懷浪漫之愛的人的隱秘知己。在他的作品的陪伴下， 我們跟德波頓一起經(jīng)歷了人生的各個階段和體驗，長大成人。二○一六年，德波頓四十六歲了，跟他作品中的人物或者他作品的讀者一樣，他對愛情有了完全不同于二十三歲時的理解。

《愛的進化論》可以看成《愛情筆記》的續(xù)集，不是因為它延續(xù)了年輕時的浪漫主義愛情觀，而是因為它對浪漫主義愛情觀的反思與批判。

三

德波頓的這本小書采用寫實的敘述方式來討論中年人的愛情婚姻問題，無疑這是一種有意識的選擇。因為通俗文化里描寫愛情婚姻的文字多不喜歡寫實：一類是瓊瑤，或者國外的禾林（Harlequin）系列的浪漫愛情小說;另一類就是像《我的前半生》或以韓劇為代表的家庭娛樂電視劇。前一類一般終結(jié)于“他們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后一類則開始于“幸福的子君在一個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她結(jié)婚十年的丈夫要離婚”。在這些給未諳世事的年輕人或“腦殘”中年看的愛情婚姻故事中，缺席的永遠是中間那段平常的日子。那些瑣碎、平庸、重復(fù)卻持久的日常生活。于是，那些可以發(fā)現(xiàn)親密關(guān)系出現(xiàn)碎紋裂變的時刻，也許就是未來的離婚或者小三兒問題的根源，就常常被這樣輕易地忽略了。

德波頓的新書關(guān)心的就是這種潛藏著日常問題和情感危機的日子，而且比起早年的深情與善感，他如今的敘述波瀾不驚，平鋪直敘。

拉比是這個全球化時代的一個典型的中產(chǎn)階級。父親來自中東， 母親是德國人， 自己在倫敦受教育和生活，最后落腳在英國北部的古城愛丁堡。這個平庸的建筑設(shè)計師看上去拘謹、穩(wěn)重、深沉，其實他內(nèi)心敏感，尤其耽于浪漫主義的愛的幻想。

阿蘭·德波頓

愛的觀念萌生在拉比十六歲那年的夏天。那是一種古典的浪漫主義的觀念：相信靈魂伴侶，相信愛就是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而那個人就是我們在人世間所有問題的答案。因為愛，我們的孤獨寂寞就會有徹底終結(jié)的機會。

不得不承認，在浪漫主義的愛情婚姻觀上，中西或男女大抵是沒有多大的差別。

三十一歲那年， 拉比結(jié)識了與自己完全不同的蘇格蘭女人柯爾斯滕。作為市政勘測師的柯爾斯滕，精明務(wù)實、堅定自信。因為在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自己渴望擁有的特質(zhì)，前后經(jīng)歷了四五個女友的拉比最后選擇了向柯爾斯滕求婚?！八郧蠡槭且驗樗氡Ａ糇。搿畠鼋Y(jié)他與柯爾斯滕兩人對彼此的感受，他希望借由結(jié)婚的舉動，永久保存這種狂喜的感覺?！?/p>

但除了這份對所愛之人與眾不同的欣賞和對自己的著迷的確認，拉比跟我們大多數(shù)人一樣，對婚姻一無所知。而“狂喜的感覺”遠遠不夠應(yīng)付未來的漫長歲月。

第二部分的標題是“從此過著___的生活”。這個空白處不同的讀者可以填上不同的字眼，但肯定不是“幸?！?。因為這從一部分的幾個章節(jié)的名稱，你就可以想象拉比和柯爾斯滕跟我們大多數(shù)人一樣，在度過了最初的愛戀以后，婚后的生活遠沒有第一部分的標題“浪漫主義”那么迷人，它們分別是“愚蠢瑣碎的小事”“生悶氣”“性與禁忌”“無端怪罪”“教導(dǎo)與學習”。跟這些題目所暗示的一樣，婚姻生活或夫妻關(guān)系呈現(xiàn)的是瑣碎、矛盾、誤解甚至是猜疑和挑釁。在越來越近的距離里，他們看到了對方不那么令人喜歡的怪癖殘缺;他們對職場和社會地位的焦慮，也妨礙他們?nèi)鐚崅鬟_自己內(nèi)在生活的真實狀態(tài)，甚至溝通也可能因為在意對方的反應(yīng)變得令人疲倦。

然后他們有了兒女，進入第三部分。先是依瑟，三年后又有威廉。孩子是可愛的，令人欣喜的， 甚至可以帶給初為父母的拉比和柯爾斯滕共同的奮斗目標和情感紐帶。但是孩子也是有很多需求的，他們不僅占去了父母的很多時間和精力，而且從根本上打破了他們以前的生活模式， 比如讓他們意識到“性生活與父母身份”的某種矛盾：“在一天結(jié)束之際，柯爾斯滕根本不想讓拉比觸碰，不是因為她不再愛他，而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已沒有什么足夠的精力可以提供給別人……她也回答了太多問題，勉強自己穿了太多的小鞋，對別人懇求哄勸了太多次，她急需與自己備受忽略的內(nèi)在恢復(fù)溝通，而拉比的觸摸卻像是對此一延續(xù)已久的溝通所加注的另一道障礙?！苯Y(jié)果是，這兩個近在咫尺的女人和男人分別在其他地方，她是在電視真人秀，他則是在電腦聊天室，滿足自己的性幻想。他們覺得這樣比和自己的配偶相處輕松得多。這并不代表他們不再彼此相愛，“是他們的人生已經(jīng)深深交纏在一起，以致他們不再有內(nèi)心的自由”。

阿蘭·德波頓《愛情筆記》孟 ?麗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

于是第四部分“外遇”不可避免地展開了。拉比在柏林開會時認識了來自洛杉磯的羅倫。那場一夜情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喚醒了內(nèi)心他以為早已死去的部分”。在隨后的幾個星期或幾個月里，在浪漫主義愛情觀里長大的拉比掙扎在支持外遇和反對外遇的兩難中，最終意識到人性中無法調(diào)和的兩種欲望，渴望安全，也渴望冒險?！安还芩x擇當個偷腥者，還是忠實的配偶，都不是完全正確的答案。這是個沒有解答的難題。”

在那場外遇之后，對于婚姻的目的，拉比有了不同的看法。年輕的時候，他認為婚姻是對于一套特殊感覺的封圣：包括柔情、欲望、熱情與渴求。不過他現(xiàn)在已理解到婚姻也是一種制度，而且這種性質(zhì)的重要性毫不亞于內(nèi)心的感覺，這套制度的目的在于常年保持穩(wěn)定，不受其中的參與者變化無常的情感所影響?；橐龅睦碛纱嬖谟诒葍?nèi)心感覺更穩(wěn)固也更長久的現(xiàn)象當中。

認清婚姻的本質(zhì)，放棄浪漫主義的愛情觀，這才是婚姻之愛的開始。

四

德波頓這本書的英文原名是“The Course of Love”，可以翻譯成“愛的過程”， 也可以翻譯成“愛情課程”， 因為兩者都是德波頓書中想要表達的意思。那就是愛戀發(fā)自激情，但要維護延續(xù)，則需要技能。而且在這個愛的成長發(fā)展的過程中，相愛者需要時時反省、更新，或說學習，愛并不可能一勞永逸。

為表現(xiàn)這兩層含義，德波頓選用了交叉敘述，正文敘述用上面描述的寫實的語言來記錄主人公和他所經(jīng)歷的愛的過程;另一種用斜體來區(qū)別的敘述則是穿插在這些寫實敘述之間的分析。比如，“性生活與父母身份”一章里，在講述了拉比和柯爾斯滕各自通過性幻想滿足后，作者的一段分析：“從一個觀點來看，必須炮制幻想，而不是努力打造一個能夠讓白日夢實現(xiàn)在真實生活中的人生，似乎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不過，面對我們互相矛盾的多重愿望，幻想通常是我們能夠采取的最佳做法，可讓我們置身一個世界，而不至于摧毀另一個世界。幻想可讓我們關(guān)愛的對象不必目睹我們的沖動當中那徹底不負責任而且令人害怕的古怪面相。就其本身而言，幻想其實是一種成就，一種文明的象征，也是一項體貼的舉動?！边@些分析與其說是關(guān)于拉比個體的，不如說是在個體之上的對人類本性的心理學與哲學的洞察與總結(jié)。作者無疑深信蘇格拉底的名言，沒有思考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而我們?nèi)ニ伎迹且驗樗伎际亲晕腋淖兊钠瘘c。

于是， 德波頓讓拉比在經(jīng)歷了失眠、偷情、隔離等種種情感逃離后，并沒有放棄婚姻，甚至沒有放棄柯爾斯滕。他意識到“外遇所背叛的將不再是兩人的親密喜悅，而是彼此承諾以勇敢與堅忍自持的態(tài)度忍受婚姻當中的種種失望”。他們決定一起去看婚姻咨詢師，因為他們承認作為兩個獨立的個體，他們不可能自發(fā)地了解對方，他們需要學習和幫助。這里，德波頓讓他的主人公們?nèi)チ私赓M爾貝恩博士的 《婚姻關(guān)系中的安全依附與焦慮依附》。 他們學會放棄浪漫主義的夢想，練習著檢視家庭生活中某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時刻，為婚姻再次做好準備。

《愛的進化論》英文版

本書的第五部分名為“超越浪漫主義”。在這部分里， 拉比在（個人）失業(yè)和（岳母）死亡的洗禮后，終于得以擺脫自我中心，成熟起來。在結(jié)婚十三年后，拉比才覺得他為婚姻做好了準備，原因是他已經(jīng)放棄了對完美的追求，原因是他已經(jīng)愿意愛人，而不只是被愛，原因是他明白了性與愛永遠都無法和諧共存，原因是他已厭倦了愛情故事，因為電影與小說中呈現(xiàn)的愛情極少合乎他的親身經(jīng)驗。

成熟的拉比摒棄的是浪漫主義的愛情觀，“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浪漫主義的（愛情）觀念其實是一條通往災(zāi)難的道路”。

德波頓的這句話聽上去有點石破天驚， 但其實起碼有兩位偉大的小說家，在十九世紀就通過他們筆下的女主人公，對浪漫主義的愛情觀念進行過最無情也是最同情的批判。福樓拜和托爾斯泰讓艾瑪和安娜帶著浪漫的幻想和無知的肉欲走進婚姻生活，然后在婚外情的無法自拔中把自己變成一個在社會上無法容身的人?！爱敻前蓍_始強調(diào)愛瑪?shù)氖麜r，我們見證了她的文化背景。……那就是愛瑪初期的女性浪漫主義僅僅是女學生對真實世界的低級解讀。她的浪漫精神是由司各特的小說、拉馬丁的抒情詩塑造的。所有這些作品都摻雜了大量未經(jīng)甄別的亞文學垃圾：東方歌謠、感傷小說、紀念品專輯、圖畫書和愛情詩。福樓拜認為女人一輩子都容易輕信，永遠是那些平庸幻想的服從者、消費者?！?p>

阿蘭·德波頓（右）和他的人生學校

德波頓對筆下的柯爾斯滕和拉比更尊重些，認為他們有思索能力，能夠摒棄浪漫主義的愛情觀，因此相信婚姻中愛情持續(xù)的可能。“浪漫主義的婚姻觀強調(diào)找到‘對的人的重要性，意思就是一個能夠認同我們各種興趣與價值觀的人，但長期而言，其實不可能有這么一個人。真正適合我們的伴侶，不在于其各方面的品味都奇跡似的與我們相同，而是在于能夠以智慧與風度調(diào)試雙方的差異?！畬Φ娜说恼嬲笜伺c其說是某種概念上的完美互補，不如說是容忍差異的能力。相容性是愛的成就，不該是愛的前提?！?/p>

拉比也更相信親身經(jīng)驗教給他的智慧。“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極少有任何事物能夠達到完美，他已懂得度過人生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即便是像他這樣極度平庸的人生也不例外，確保他持續(xù)擁有供養(yǎng)家人的能力，確保他的婚姻存續(xù)下去，確保他的子女健康成長。而這些任務(wù)所需的英勇表現(xiàn)并不遜于一則史詩故事。”

德波頓算是筆者的同齡人，他二十余年的寫作某種意義上是我們這一代生命旅程的記錄與反省。近些年除了寫作，德波頓還通過電視節(jié)目，和他于二○○八年開創(chuàng)的“人生學?！?，來傳播他的信念—“讓文化幫助人們在生命的旅途中不至于迷茫，以及發(fā)現(xiàn)當中的智慧”。

如此看來，我還是喜歡中文譯者精心選擇的書名“愛的進化論”， 因為這個意譯表明一種態(tài)度： 在一個愛情犬儒主義的時代，在一個浪漫主義不再的時代，我們?nèi)匀豢梢赃x擇一種積極的、理智的提升人類本性的可能，通過情感教育，通過愛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