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烈
迪化街是臺北老街。我在夏天的時候去過那里,這條800米長、8米寬的老街兩邊,擁立著眾多的綢緞店、中藥鋪、食品店、餐館,當(dāng)時烈日當(dāng)空,街上行人三三兩兩而已。然而春節(jié)前夕的迪化街,完全是另一種景象,那里變成一條人的河流。往日的那些綢緞店、中藥鋪等等都“退居二線”,在這些店鋪前搭起了臨時的貨攤,原本就不很寬敞的路面變得更窄。
從臺灣各地的屏東黑豬肉、澎湖花枝丸、臺中太陽餅、綠島比目魚、阿里山芥末、拉拉山雪梨,到世界各國的德國豬腳、日本北海道海苔、印尼鮮蝦餅、美國開心果、紐西蘭(即新西蘭)巧味燕麥片……對于南門市場,我比迪化街更加熟悉,因為我在2007年受邀訪問臺灣的時候,就在離南門市場只有一箭之遙的南海路住了十多天。
南門市場歷史悠久,自從1906年開市以來,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早年這里是一大片平房,是臺北的果蔬集散地。在1983年,拆除了平房,改建成高樓。南門市場設(shè)在大樓的地上一層和地下一層。往日,我去南門市場,看見地下一層是菜場,出售新鮮肉、蛋、菜、禽以及水產(chǎn)品,地上一層是南北食品干貨集散地。這一次我來到南門市場,顧客盈門,可以用“爆棚”兩字來形容。
在南門市場大門口,我就看見一個小攤掛著“上海魚丸”的招牌,那白色、橢圓形的魚丸,剛剛做出來,又鮮又嫩,飄浮在水中。走進(jìn)南門市場,又看到另一家商鋪在賣“上海菜肉餛飩”。不言而喻,這些上海小吃,使來自上海的我倍感親切。接著,我看到黃底紅字的“上海火腿行”的大招牌,這家商鋪占了好幾個店面,出售火腿、醬肉、香腸。此外,還有“上海萬有全”“上海合興糕團(tuán)店”,出售種種上海風(fēng)味的小吃、干貨。其中特別是一瓶瓶黃泥螺,是典型的上海貨。
在“福州老店”的招牌下,我看見品種繁多的福州燕丸(即燕皮餛飩)、福州魚丸、福州面線、佛跳墻,“寧波年糕”的紅色橫幅也非常醒目。廣式臘腸、湖南香腸、湖州粽、金華火腿、寧波嗆蟹、山東酸白菜……豐富多彩的大陸南北貨,在這里足以慰藉臺灣“外省人”的鄉(xiāng)思。南門市場的許多“老字號”商店大都是在1949年、1950年開張的。
2010年春節(jié)前兩天,臺灣嘉義在中午居然出現(xiàn)33℃的高溫,打破嘉義氣象站設(shè)站41年來二月最高氣溫紀(jì)錄。臺北也暖如初夏。除夕那天,臺北氣溫一下子猛降十幾度,下起了蒙蒙細(xì)雨,又濕又冷。原本只穿一件長袖襯衫的我,在寒風(fēng)中穿起了毛衣和外套。這雨一下起來竟然淅瀝淅瀝沒完沒了,使臺北的虎年春節(jié)全都泡在冷雨之中,到處滴滴答答。
臺灣在除夕便放假了,司機張先生不來上班,長媳駕車,帶著全家外出。臺北街頭車稀人少,一天前開車出去曾被堵了好幾次,眼下暢行無阻。除夕,臺北大街一片空蕩蕩,是因為臺灣春節(jié)從除夕至正月初八放假9天,一放假很多人就“貓”在家里,忙著準(zhǔn)備“圍爐”(臺灣稱年夜飯為圍爐——一家人圍著爐子吃飯)。再說臺北的很多人來自臺灣中南部,趕回老家過年,使臺北的人口一下子減少將近一半。在松山機場,我看見許多島內(nèi)航線一票難求,在那里等待候補的乘客排起長隊。還有不少臺北人乘長假出島旅游。
迪化街和南門市場是臺北兩條最著名的年貨街,前幾天我去那里,人潮洶涌,寸步難移,現(xiàn)在卻陡地變得冷冷清清,因為該買年貨的人差不多都已經(jīng)買好了。從正月初一到初五,年貨街休市。
亮黃色的出租車在雨中尋覓客人。按照慣例,春節(jié)期間(農(nóng)歷十二月二十八日至正月初八),臺北出租車車費在白天每旅次加價20元新臺幣,夜間則加價40元新臺幣。在除夕或者大年初一,也有不少客人通常再給司機小費。
一輛輛豪華旅游巴士從眼前駛過,透過寬大的車窗我看見車?yán)镒鶡o虛席。春節(jié)期間將近3萬“陸客”涌向臺灣,使臺灣諸多景點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其中有7 000多位“陸客”在臺灣度過除夕。
在臺北街頭眾多的紅燈籠、春聯(lián)之中,見到英籍上海鋼琴家傅聰音樂會的海報。街道兩側(cè)的商店,十有八九大門緊閉。倒是擺滿紅玫瑰、白馬蹄蓮的花店生意紅火。打算找一家飯店吃中餐。在上海,除夕是飯店的黃金營業(yè)時間,可是臺北的很多飯店卻打烊了。一天之前,我們在仁愛路四段的九如餐館中餐,那是一家上海風(fēng)味的名店,顧客爆滿,排隊等候許久才好不容易等到座位,可是今日車過仁愛路,九如餐館已是鐵將軍把門。
那飯店門口豎著一塊招牌,上書“真的好”三字。這是一家海鮮餐館,以“吃原味,不吃調(diào)味”的獨特風(fēng)格烹飪海鮮,頗受好評,已經(jīng)把連鎖開到上海去了。令我驚訝的是,偌大的店堂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包廂里有一桌客人。倒是外賣部的長桌堆滿“府外燴”,因為臺灣人喜歡在家中吃年夜飯,闔家團(tuán)圓,而“府外燴”好讓客人享用美食不出戶。我注意到,許多“府外燴”裝在鑲著紅邊、紅把手的五層竹提籃里,裝入四菜一湯。也有的是用塑料薄膜緊緊包裹大砂鍋,裝的是臺灣人最喜愛的“佛跳墻”,往往用作年夜飯的“壓軸菜”。
入夜,用成千上萬小彩燈裝飾的行道樹猶如火樹銀花。大樓用五顏六色泛光燈包裹起來如同穿上節(jié)日的彩衣。臺北街頭的爆竹、煙花稀稀拉拉,如今上海也禁燃煙花幾年了,收效很理想。
在中國大陸,中央電視臺的春節(jié)晚會,是一年一度的文化大餐,是家家戶戶的“熒屏年夜飯”。然而,按照臺灣當(dāng)局的規(guī)定,臺灣電視臺不能轉(zhuǎn)播中央電視臺節(jié)目,所以在臺灣的六七十個電視頻道中,我搜索不到中央電視臺的春晚節(jié)目。于是,我瀏覽著臺灣電視臺的節(jié)目,由于“水牛角、黃牛角——各歸各”,各自組織種種歌舞晚會,顯得很分散,不如中央電視臺春晚節(jié)目集中眾多文藝精英聯(lián)袂演出那樣精彩。倒是兩檔在黃金時間推出的名人談話節(jié)目吸引了我。其中之一是故舊回憶蔣經(jīng)國的節(jié)目,講述蔣經(jīng)國的種種鮮為人知細(xì)節(jié),使我對那一段逝去的臺灣歷史有了翔實的了解。
往日,臺灣海峽如同一道深淵阻隔了兩岸的交流。如今,我從上海直航臺北,只用1小時40分鐘,“海峽若比鄰”。除夕子夜,我打開手提電腦,收到來自大陸和臺灣朋友的諸多電子賀卡,倍感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