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剛 馬 明
(內蒙古科技大學建筑學院, 內蒙古 包頭 014010)
文化人類學傾向于把儀式看做社會結構的一部分,它的存在意義在于維持秩序,或是為了彰顯文化和價值。通過集體的儀式而使個體產生的情感能量會增強自我認同感,這也是集體良心和集體意識的形成過程。人類學對于儀式的研究非常注重儀式和象征性的符號對于歷史文化傳承、知識、以及信息傳遞的重要作用。對于特定的民族、群體,知識和信息的傳承對于其文化甚至族群的延續(xù)都是必不可少的。
儀式需要空間作為載體,在日常生活中,建筑空間也在不斷地表達著儀式的氣氛,生命中的儀式也需要適當的空間提供場所。空間傳達的不僅是人們對于地理環(huán)境的感知,同時,在人類的思想里,空間還具有文化屬性,并將各個方位賦予其相應的意義來組織我們日常的生活。
以社會學和人類學的研究作為基礎,同時嵌入建筑類型學的分類方法,本文將儀式空間劃分為神圣與世俗兩種。因為從精神世界的角度來看,神圣和世俗兩者是人類社會中最基本的、最具有異質性的一組對立。神圣儀式空間更接近儀式的精神本質,所以其空間的儀式性更強烈,不可替代,具有歷史文脈的傳承,相應的儀式化也強烈;而世俗儀式空間更接近禮的人倫教化以及日常行為規(guī)范的功能特點。
神圣的儀式空間根據膜拜對象的不同,將之分為祭祀、祭祖、宗教儀式空間三部分,這三部分分別通過表達人對自然諸神、對祖先、對宗教的情感而發(fā)展出的神圣儀式空間。
世俗的儀式空間根據儀式行為的不同,分為日常生活的棲居儀式空間、人生轉折對應的儀式空間。
在我國的傳統(tǒng)聚落中,有大量儀式行為存在于聚落內部,包括神圣的、世俗的。其中有專門為容納儀式而設的空間,也有在特殊時段轉換成為能夠容納相應儀式行為的特定空間。
(1)大型祭祀游神儀式對應的關帝廟及道路空間
關帝廟是隆盛莊香火鼎盛的大廟之一,在廟內會舉行祭祀儀式,并在祭祀以后舉行游神儀式??v覽關帝廟的空間結構,其主軸線為:入口——院落——中殿——天井——后殿,儀式的行進序列強烈影響空間布局。主體序列加附屬空間的組合是整個建筑群的空間特征,同時與儀式行進順序相對應,尊卑有序,富有邏輯性。(圖1、2)而巡游具有明確的的路線:關帝廟(祭祀)——戲臺廣場(游神儀式準備)——大南街(巡游)——馬橋街場坪(停留表演)——大北街(巡游)——北廟——后街(收尾),行進路線既不是最曲折,也非最便捷,而是沿隆盛莊邊界的主要干道行進,這對聚落領域感具有潛在的限定和強調作用。
圖1 關帝廟祭祀儀式路線
圖2 關帝廟現狀
圖3 奶奶廟儀式路線及空間結構圖
(2)上廟祭祀儀式對應的奶奶廟空間
奶奶廟通過精心策劃的空間布局,依托于當地的民間信仰,在空間布局上與信仰做到同構關系,以墻、院、門作為組織空間布局的手段,以儀式軸線作為空間結構的中心,營建出極具邏輯感的結構序列,為儀式線路的布置、儀式氛圍的體現、儀式行為的制度化都做了良好的鋪墊。以此為前提,才能以精細的局部與嫻熟的工藝創(chuàng)造出容納儀式活動的奶奶廟。(圖3)
(1)祭祖儀式對應的堂屋家祭空間
待客與承載儀式行為是堂屋的雙重功能。在儀式行進中,最內部的供桌及其周邊空間是堂屋內最重要的區(qū)域。無論是歲時節(jié)序前對祖先的祭祀,亦或是先人忌日時對祖先的懷念,都是在這一核心空間內進行的。村中住宅在堂屋中的核心結構為:屋門——使用空間——牌位。這一結構與原有祠堂的核心結構:門——院——殿的構成形式完全相同。而各個部分上的功能布置、群體行為、和行為的作用對象也十分相似。祠堂的公共活動功能在被轉移到村中場坪空間中的同時,祭祀功能已被分化到各個家庭內部,每個堂屋都能夠在特定的時段轉化成一座微型的祠堂。這成為小家族不設祠堂的原因之一。
(2)伊斯蘭游墳儀式對應的回民義墳與道路空間
回民義墳是隆盛莊穆斯林祖先的長眠之所,穆斯林對祖先的祭拜儀式與漢族祭祀有很大不同,每次開齋節(jié)后回民進行游墳儀式,會進行祭祖誦經。 其在埋葬祖先的同時,也是為容納儀式行為而設。 對整個穆斯林群體起著教化的作用,是他們的神圣之地。
(1)伊斯蘭教信仰對應的清真寺空間
清真寺是伊斯蘭進行宗教活動的場所,在清真寺里的活動,每一個宗教儀式都是整齊劃一的動作,這種場面對每一個穆斯林本身來說就是一種凝聚力、一種震撼力。清真寺這一建筑群留出了大門——院——月亮門——院——門樓——院——大殿這一主要儀式軸線,并用側墻與輔助功能將軸線兩側圍合。在空間敘事上有著更加豐富的起承轉合。在大殿所在院落,分別用庫房并置在大殿旁,且有實墻與儀式對應空間分割。保證了后天井的完整性,為其留出了純凈的內部環(huán)境。(圖4)
(2)佛教信仰對應的隆福寺空間
1998年,為了維護廣大信教群眾信仰自由、保護文物,經市委市政府、統(tǒng)戰(zhàn)部民族宗教部門和當地政府決定, 批準南寺開始佛教活動,對寺廟進行了換墻換瓦、油畫壁畫、雕塑佛像等維修,儀式的需求對關帝廟建筑空間產生了要求, 在關帝廟原址的基礎上進行修復擴建,并加入佛教儀式所需要的空間,儀式與空間的相互作用在關帝廟向隆福寺的轉變中顯得尤為明顯。
求雨祭神儀式的衰落導致關帝廟的荒廢,而佛教信仰的要求,使得關帝廟向隆福寺發(fā)生了轉變,儀式轉變的過程使得建筑空間也進行了相應的變化。
圖5 隆盛莊幾個典型神圣儀式空間的形制核心
縱覽隆盛莊的神圣儀式行為與其對應的神圣空間,可以得出儀式與空間受文化影響下的作用機制。與儀式行為相對應的神圣空間與當地的信仰有著密切聯系,不同的信仰影響不同的儀式行為。為滿足不同儀式行為的需求,當地居民營造出不同的場所來容納儀式的進行,盡管經濟與技術限制了建造條件,但這類空間仍保留形制的核心要素以提供儀式順利開展(圖5)。軸線與方位是控制核心空間的兩個典型要素。通過中心軸線突出儀式空間的神圣地位,而通過前后、東西方位要素,來對空間的地位進行劃分,以這些要素來營建出空間的儀式感。
棲居之禮對應的院落空間:
四合院為當地百姓所居住的最常見形式,具有嚴格的等級劃分,傳統(tǒng)禮制中的種種要求在此布局中具有鮮明的體現,成為禮法制度和倫理規(guī)范的具象化。以中央為核心、四方拱衛(wèi)的“天地差序格局“的存在是居民心理上庭院型制的暗示。庭院空間的轉換渲染著宇宙秩序的神圣也使人在這種充滿象征的儀式中得以凸顯象征的意義。
婚喪嫁娶儀式對應的道路及場坪空間:
隆盛莊的婚喪嫁娶儀式是明顯的運動性儀式,其主要作用的空間為隆盛莊的道路系統(tǒng)及場坪空間。村中道路除了往常所具有的交通功能之外,還起到了容納公共儀式行為的作用,當婚喪嫁娶儀式舉行時,日常功能與儀式功能在此交接轉換。儀式所經過的道路便成為儀式行為承載的場所。這類空間大多為臨時的、多義的,空間的儀式屬性由儀式行為創(chuàng)造,而并非空間自身的特點。當儀式行為退去后,這類空間又回到了其日常用途中。
儀式激發(fā)聚落空間、釋放意義;聚落空間限定儀式過程。在儀式行為與空間形態(tài)相互作用的背后,文化得以傳承。儀式行為與聚落空間通過傳統(tǒng)文化這一介質有了相互作用的過程。聚落中的空間是由自然環(huán)境改造而成,改造手段則深受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文化影響了聚落的定居及村落的營建行為,而村落的營建方式決定了聚落的空間形態(tài)。文化便是如此表達在聚落空間之中,并賦予了某些空間以特殊的意義。在此基礎上,居民選定這些帶有意義的空間作為容納儀式行為發(fā)生的場所亦或是受文化影響的營建行為造就了容納儀式行為的空間。這樣的選擇一經確定,相同的儀式行為便一年又一年的延續(xù),成為聚落居民的習俗。反過來,這些儀式行為又再次對空間產生影響,以儀式的神圣性強化對應空間的地位。儀式行為與聚落空間便是在同構中如此相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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