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瑤
那是一盞與日月齊輝的明燈,是我們上下求索的方向和力量。
——題記
公元前278年,農(nóng)歷五月初五,一位面容枯槁、頭發(fā)凌亂的男子徘徊在汨羅江畔。他目光黯淡,步履沉重,望著面前渾濁不清的江水,久久不語。
許久的沉寂后,他將目光投向遠方,望眼欲穿,目眥盡裂,仿佛要把破碎凋零的楚地山河永遠地烙印在腦海中。突然,他長嘆一聲,渾濁的眼眸迸發(fā)出決絕的光芒,懷抱大石,毅然決然跳入奔流的江水中。
這一刻,慷慨悲壯的《國殤》,沉痛凄愴的《哀郢》,椎心泣血的《招魂》,都伴隨著歷史的浩嘆化為蒼茫天地間不散的回響。
這一刻,滿懷著對家國命運的憂思的屈原,化作了一盞與日月齊輝的明燈,用光明照亮后世人上下求索之路,用溫暖給予他們力量。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奈公何?
是什么力量讓屈原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寧愿投江自盡也不愿茍活于世?我想,是屈原對楚國與楚王無以復加的熱愛與忠誠。作為浪漫主義詩人的鼻祖,屈原首創(chuàng)“香草美人”的寫法。在屈原的筆下,他所鐘愛的楚國正是一位美人,一位他畢生苦苦追求和守候的美人。
屈原年方弱冠之時,便憑借屈氏家族的世代忠名與自己的政治才能獲得了這位美人的青睞。楚國宮殿內(nèi),屈原峨冠博帶,意氣風發(fā),在威嚴的楚懷王面前神態(tài)自若,侃侃而談。往返駁詰間,君臣二人的眼眸中不約而同地閃爍著希望的光芒,那是一對雄心勃勃的君臣對于富民強國的渴求與期盼。變法將成,楚國將盛。當蕩氣回腸的《九歌》響徹在合縱大典上,屈原與這位美人在朝陽下執(zhí)手相伴,君臣一心,躊躇滿志。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好景不長。在變法的草稿尚未撰寫完成的時候,以上官大夫為首的同僚就給了屈原猝不及防的致命一擊。禍不單行。在利益驅(qū)使下,秦相張儀,寵姬鄭袖,公子子蘭先后將罪惡的魔爪伸向了這個一心報國的青年,趁屈原尚未站穩(wěn)腳跟之時將他推向深淵。眾口鑠金,三人成虎。讒言的利刃和懷王的昏聵多疑將昔日的君臣情分消弭殆盡,屈原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流放。
然而,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張儀欺楚,懷王被囚,齊楚反目,藍田之戰(zhàn)慘敗,白起大軍兵臨郢都。楚國已是危若累卵,日薄西山。而此時的屈原,仍遠在漢北流浪。
當強秦攻郢的消息傳來,屈原心如刀絞。仿佛每一支攻城的箭矢都射穿他的身軀,每一個楚人的死都使他痛苦不堪。縱使遠在漢北,他依然能想象到郢都兵燹四起的慘烈——他魂牽夢縈的楚國百姓正伸出一雙雙血肉模糊的手,在遍地的殘肢爛肉中凄惶無助地哀號。
國將不國,而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昔日富饒美麗的郢都被戰(zhàn)火吞噬,直至面目全非。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汨羅江畔,他對終生眷戀的郢都作最后的遙望,對終生堅守的理想作最后的祭奠,對終生守候的愛人作最后的告白。
鳥飛反故鄉(xiāng)兮,狐死必首丘。
在那個風云變幻、朝秦暮楚的時代,他矢志不渝地守候在楚國這位愛人的身旁;在那個百家爭鳴、待價而沽的時代,他竭忠盡智地想讓楚國變得富強;在那個舉世皆濁、眾人皆醉的時代,他不合時宜地成為最后的清醒者。
王立群在《大風歌》里寫道:“每個人生來都帶著一份特殊的歷史使命,他是否能在有限的人生中去完成,則需要綜合各種因素與條件……沒有天時地利的大環(huán)境,再生猛的人也無法成為時代的弄潮兒?!鼻推诹艘粋€晦暗的年代。
國家不幸詩家幸。屈原賦《離騷》,賈誼作《過秦論》,司馬遷編《史記》,杜甫書《春望》,字字讀來皆是淚!那是血的凝聚,是生命的挽歌,是蒼茫山河間一縷華夏兒女的精魂!這魂魄必將與山河同在,與日月共輝。
簡 評
本文深沉、大氣,文采斐然,頗能展現(xiàn)屈原的特質(zhì)。
全文激情飛揚,多有靈動之妙筆,詩意盎然,韻味十足。最值得肯定的是小作者的活學活用,文中想象屈原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對楚國的遙望、眷戀和不舍,用了《鴻門宴》中“目眥盡裂”一詞,生動傳神;用古樂府《箜篌引》、司馬遷的《屈原列傳》及屈原的相關(guān)詩句巧妙地搭起文章的框架,來寫自己對屈原的認識和理解。讀有所思,思而有悟,悟而有得,訴諸文字,無論是引用還是化用,議論還是抒情,都滲透了小作者自己的感悟,遣詞造句中顯露出小作者廣博的知識積累及不凡的見識、感悟。整篇文章氣韻貫通,內(nèi)容豐富。
閱讀是作文的源頭活水之一,沒有源源不斷的“輸入”,何來下筆如有神的“輸出”呢?這是本文給我們的重要啟示。
(朱香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