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下山

撰文_羅元廷

攝影_ 迷醉 惠子（署名除外）

武當山這名字對我們來說似乎太熟悉了。在各大文豪勾畫的刀劍江湖里，它一直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道有道，非常道。武當山之道，又該如何參透？

霧繞南巖宮（圖片提供_武當山特區(qū)旅游局 攝影_ 陳岳群 ）

十堰雖然是一座工業(yè)氣濃厚的汽車城市，但這里濃郁的道學氣息依然在城市里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若有似無地影響著每一個路過的人。這道學氣息，便是來自于數(shù)十里外的武當山。這座比十堰更為人所知的山，因“非玄武不足以當之”而名。當我們驅(qū)車到達武當山腳下的小鎮(zhèn)，已經(jīng)接近午夜時分。路上行人寥寥，靜謐無聲，為了方便旅游而興起的小鎮(zhèn)，充斥著住宿與餐館，與其他各地的風景名勝似乎并無二致，在旅游旺季到來之前，它們總是顯得無比空虛。不過細細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武當山鎮(zhèn)還是隱藏著與其他地方風格迥異的不尋常的氣息。

早在道教誕生之前，屈原先生在詩中就曾提及玄武在這座山勢蜿蜒盤旋、主峰匍匐似龜?shù)纳街行逕拡A滿并升天成為“四象”之一，這座山因而聚滿仙靈之氣，再無神怪敢入。這樣空靈莊重的氣質(zhì)，格外獲得清凈之人的垂青。尹喜、姚簡、孫思邈、陶幼安、呂洞賓等都曾在這里閉關(guān)；永樂皇帝、成化皇帝、嘉靖皇帝、康熙皇帝等也都對它青睞有加，下旨、賜像、供器不計其數(shù)。

大岳太和（圖片提供_武當山特區(qū)旅游局 攝影_ 盧家亮 ）

如今的武當山，有著中國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大的道教建筑群，九宮、九觀、七十二巖廟、三十六庵堂各有各的絕妙之處，或宏偉壯觀，或小巧精致，或深藏山坳，或瀕臨險崖，均達到了建筑與自然的高度和諧。金庸的一系列小說，將這些古老的建筑與隱秘其間的武術(shù)渲染得更加神秘。如今上山尋訪高道的人，大多只是出于好奇，但一旦細細游歷了南巖、紫霄宮、太子坡、金頂、金殿等地之后，人們總是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放下無須有的執(zhí)著，享受起這得天獨厚的高山流水、鳥語花香，然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武當?shù)木璨⒉蝗谀切┥衩氐姆渑c武功上，而在空氣與山林里，與自然同在。我們在第二天前往武當山的路上，便見到許多仙風道骨的道士抑或“俗家道士”，頭頂發(fā)髻，身披道袍，腳踩草鞋，胸懷乾坤，在路邊運氣凝神，感受來自天地自然的精氣。

有了山，便會有水。武當山下有太極湖為伴，山上紫霄宮內(nèi)有一口“天一池”，在武當?shù)廊说难劾?，它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疤煲怀亍边@個名，來源于《易經(jīng)》的“天一生水”，意思是萬物中最寶貴的物質(zhì)是水，水潤澤萬物，于是便有了無數(shù)的可能性。穿行于武當山脈間的四條水系，從天柱峰發(fā)源，流經(jīng)五龍宮和紫霄宮，最終匯入山下的太極湖與丹江口水庫，惠及山下無數(shù)的百姓，未來的日子里，它必將發(fā)揮更大的作用。當年，明成祖朱棣為感謝鎮(zhèn)守武當?shù)乃裥洌瑥谋本┳辖窍铝钫{(diào)集全國三十萬工匠打造了一個如仙境般的武當山建筑群，如今，丹江口水庫里的水又要通過南水北調(diào)工程不遠千里潤澤京津，這實在是一個令人驚嘆的輪回。

《道德經(jīng)》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某種程度上，這滋潤四方、令皇室頂禮膜拜的武當山的不顯山露水的特質(zhì)，恰好詮釋了道家的最高理想，與它的追隨者們的追求不謀而合。我與同行的朋友聊起武當山之道，總不免將道家與佛家相提并論。佛家講求“出世”，追求遁入空門，一心向佛，與紅塵俗界分隔，從此不問世間事；而道家總是在“入世”，要求道家的修行者去體悟，山上修行，感悟自然，下山修行，紅塵練心，都為悟道，都為追求更高境界。

如今的武當山，有著中國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大的道教建筑群，九宮、九觀、七十二巖廟、三十六庵堂各有各的絕妙之處，或宏偉壯觀，或小巧精致，或深藏山坳，或瀕臨險崖，均達到了建筑與自然的高度和諧。

我們在準備下山的時候，遇見了一位道士，懷里揣著一只小松鼠，引得行人紛紛駐足觀看。道士熱情地向大家伙介紹他的同伴，說他與小松鼠日日相依，同吃同住，同枕同眠，已經(jīng)達到天人合一的地步。小松鼠也完全不怕生，在道士的懷里上躥下跳，一會兒鉆進他的衣袖，一會兒爬上他的肩頭，對于周圍人的伸手愛撫，也心滿意足地享受著。這是否是武當山造就的神奇我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必然與武當山有著密不可分的聯(lián)系。

對于所有生于此長于此的人們而言，武當山的“道”不僅僅是虛無縹緲的傳聞，而是真真切切融入了他們的生活。在傳統(tǒng)日漸式微的當下，武當山茅屋洞穴道觀之間的炊煙延續(xù)了千年從來未曾斷絕，除了云集了成千上萬潛心習武習道的人們，武當山里還隱居著不少世外高人，他們的生存沒有完全依賴人群，內(nèi)心也不受外界信息干擾，他們以天為被，以地作床。不同于武俠小說里的仙俠氣息，卻更有得道的樣子。

電影《道士下山》里，王寶強飾演的小道士要下山前，老道士叮囑他切切記住“不擇手段非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讓他在那光怪陸離的社會里保有一顆赤子之心。這么多年來，道家也一直秉承著他們的初衷，堅持本心，悟道善惡。

對于所有生于此長于此的人們而言，武當山的『道』不僅僅是虛無縹緲的傳聞，而是真真切切融入了他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