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按時出現(xiàn)的小黃狗

劉墉

連續(xù)兩個星期，小李每天都到這家餐館吃午飯。

其實這也稱不上餐館，只能算是個大一點(diǎn)的攤子。對著馬路敞開的店里，放著幾張小桌，爐灶在正前方，燒飯、炒菜、端盤子、擦桌子，全由老板一個人料理。

東西也稱不上多么可口，大半是早做好，臨時配配。圖省事的客人，則干脆吃現(xiàn)成的便當(dāng)。

小李就是為這“便當(dāng)”來的。為了吃便當(dāng)，也為了看別人吃便當(dāng)。

不！也不是為看別人，是為看一只狗。

每次小李剛坐下，開始吃，就見一只小黃狗，搖著尾巴走進(jìn)來。那老板好像看得懂狗眼神似的，想都不想，就拿個現(xiàn)成的便當(dāng)，放在門口的地上，還幫狗把便當(dāng)?shù)南鹌そ钅玫?、將蓋子打開。

那是一個跟小李現(xiàn)在吃的、一模一樣的便當(dāng)啊！最下面是白飯，旁邊一塊排骨肉，上面還放個荷包蛋。

小李每次看著狗吃便當(dāng)，再看看自己的便當(dāng)，就有點(diǎn)惡心，覺得自己在吃“狗食”。

但是，小李還是來，他硬要看看，這狗到底是何方神圣？那老板又為什么要伺候它？

一定是闊氣的狗主人先付了錢，小李心想。可是從沒見過有人帶那狗來。小李還好幾次在路上看到那只狗在游蕩，看來像只野狗。

小李終于忍不住開口了：“這只狗……”

老板立刻把話接過來：“好可憐！”

“它主人……”小李又問。

“不來了！”

小李一頭霧水?？蠢习迕Γ瑳]敢再問。

這一天，見客人不多，老板突然一屁股坐在小李旁邊，一面往圍裙上擦手，一面指著那只正吃便當(dāng)?shù)男↑S狗：“它是老顧客了！沒主兒，以前就常往我這兒跑，撿點(diǎn)剩飯、剩骨頭吃?！?/p>

“可是，它不是吃……”

“你聽我說啊！”老板拍拍小李，又揉了揉自己眉頭，歪著臉，看著門外，“有一位飛行員，常來我這兒吃飯，他挺喜歡狗，總丟點(diǎn)吃不完的給這小黃狗吃。漸漸，愈來愈熟，變成他進(jìn)門，狗也就站在門外等著。吃完飯，狗還跟在他后面回家，喏！飛行員就住在那棟樓上。”老板指指不遠(yuǎn)處一棟五層公寓，“聽說晚上還住在了飛行員家里。但是，只要飛行員出門，它一定也出門。因為那飛行員是航空公司駕駛，一去經(jīng)常好幾天，孤家寡人，沒人管那狗。”嘆了口氣：“不過，那飛行員也真夠意思，跟這狗有了感情，居然每次出門，先跟我說好，要我喂這只狗。有一天，他又帶狗在這兒吃飯，對！就坐你這個位子，吃你這種便當(dāng)，我也坐在這兒，陪他聊天。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笑著問我‘唉！要是有一天，我掉下去了，你可還得管小黃吃飯喲！”老板把眼睛瞪得好大。

小李也把眼睛瞪大了：“你怎么說？”

“我罵他‘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我把它當(dāng)您伺候好不好？您吃什么，它就吃什么！”

“然后呢？”

“然后……”老板沒繼續(xù)說，站起身，從鍋里舀一碗湯給小李，也舀了一碗，放在那小黃狗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