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爸爸 被拋棄的兒子好溫暖

歐陽軍

幼年時的向平有一段不尋常的往事。那時他的名字叫董軍，父親叫董立章，是四川南充西南石油器材廠的工人，母親是一家保險公司的業(yè)務員。1987年6月，只有一歲的他，一場感冒高燒后，剛學會叫爸爸媽媽的他就突然什么也聽不見了，醫(yī)院診斷為耳神經萎縮，從此成了聾啞孩子。

在他上幼兒園時，父親因嫌他是個聾啞兒，心情不好，嗜酒成性，脾氣暴躁，常常把他媽媽打得遍體磷傷，后來他又絕決地提出離婚，離開了家。

1990年的夏天，是張春芳人生的最低谷，那時由于人們對保險業(yè)的偏見，導致業(yè)績很不好，收入極不穩(wěn)定。正在這個時候，經朋友介紹她認識了在嘉陵區(qū)供銷社工作的向繼明，一個還沒有結過婚的小伙子。倆人見面后互有好感，正式確定關系后，月收入只有300多元的向繼明咬牙戒了煙，每次見面都為她們母子買吃的和玩的……

相處還不久時，張春芳對向繼明說：“我條件不好，還有個聾啞孩子，要不我們還是算了把，我不想拖累你……”向繼明卻認真地說：“我喜歡你，也喜歡董軍，你勤勞、持家，我就相中你了，不再找任何人。既然愛你，我會把董軍視為親生，這是責任，也是我的心里話。兒子雖聾啞，可他是個乖巧的孩子！”說完，他把董軍抱在懷里。幼小的董軍雖然聽不見，但他知道這個叔叔愛他，也緊緊地抱住了他。

第二天，向繼明就把工資本交給張春芳，認真地說：“春芳，你來管家，我相信你”！當時，家里沒有淋浴，向繼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董軍帶到浴池洗澡。這一兩年，張春芳最為難的一件事就是給兒子洗澡。孩子大了，帶他到女浴池也不行，別人會吼他、攆他，現(xiàn)在有人帶他去男浴池了，張春芳很欣慰。

董軍和向繼明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感情越來越好。1992年9月的一天，向繼明認真在紙上寫道：“兒子，我國慶節(jié)和你媽媽結婚，到時我搬過來住，以后我是你的親爸爸，你就是我的乖兒子，你愿意嗎？”董軍看完向叔叔寫下的這幾行字后，“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也寫道：“爸，你今天就搬吧，明天再和媽媽結婚……我有爸爸了，小朋友再也不敢欺負我、叫我董聾子了！”

從此，董軍把就把向繼明當成了親爸爸，日子過得雖然貧寒一些，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董軍發(fā)現(xiàn)，每天晚上睡覺前，媽媽用的熱水袋都是繼父灌的。春天潮濕、秋冬寒冷，媽媽小時候腿受過傷，怕冷怕潮，在向叔叔的照顧下，腿疼減輕了許多。出差在外時，向繼明總要在寫字板上告訴董軍：“兒子，不要讓媽媽腿著涼，你要多照顧她……”

有一次，張春芳的電動車和皮包都被小偷偷了，她坐在馬路邊傷心地哭起來。向繼明接到電話后飛跑而來，扶起張春芳說：“不要緊，那不算什么，身體要緊。車了丟了再買，別著急！咱這就去買……”

繼父知道自己和母親愛吃鱔魚，時常會買一些。董軍知道鱔魚的價格要比豬肉貴好多，每次繼父都把鱔魚夾到他們的碗里，自己從來不吃，說不愛吃。但有一次，繼父飯后打掃衛(wèi)生，發(fā)現(xiàn)桌上有塊掉了的鱔魚，他抓起來塞在了嘴里。董軍看見了，當時就悄悄告訴了媽媽。從此每到吃鱔魚時，張春芳就逼丈夫一起吃，他不吃，張春芳和兒子也不吃。

1993年5月初，張春芳懷孕了，她驚喜地告訴丈夫：“咱們生下孩子吧！”向繼明想了幾天對妻子說：“不生了，我有董軍就夠了。如果生第二個孩子，我們沒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和精力養(yǎng)育，兒子還有可能受委屈，明天我們就去醫(yī)院做掉吧！”

聽完丈夫的話，張春芳滿眼都是淚花，連著幾天勸丈夫留下孩子：“你沒有親生孩子，老了會后悔的?！笨伤麍?zhí)意不肯，說：“有你有兒子，我老了也不怕！”她只好在丈夫的陪同下去了醫(yī)院。

此時，董軍才剛上小學，可他什么都知道。媽媽剛從醫(yī)院回家，他寫下這樣一行字：“媽，你和爸給我生個小弟弟?！毕蚶^明馬上寫道：“爸爸有你就足夠了，不生了?！?h3>隨繼父姓 超越血緣的真情

1997年9月，董軍上初中了，就在開學前的幾天，董軍給母親寫下一行字：“媽，現(xiàn)在我長大了，請你們帶我到派出所去辦一件大事。”母親和繼父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接著寫道：“我從今天起要改新名字了，我想好了，就叫向平，希望你和向叔叔能答應我！”

向繼明寫道：“你征求過親生父親的意見了嗎？”董軍寫道：“不用！他從沒有盡父親的責任，我也不認識他，這事和他沒關系?！闭f罷，他拉起媽媽和繼父就往派出所跑。名字改完之后，向繼明很感動，他摟住孩子，在心里默默念叨：“向平，我的好兒子……”

向平初二下半學期，為了幫助他學好功課，向繼明開始苦心學習手語。在繼父的幫助下，向平的學習成績有了很大進步，成為班里最優(yōu)秀的學生之一。最讓向平感動的是，繼父不但在學習上幫他，還教給他許多做人的道理。

一天，學校打來電話，說向平闖禍了。向繼明和妻子趕忙跑去學校。老師說，向平把一個同學的臉打腫了。張春芳把兒子拽過來，剛要發(fā)火時被向繼明制止了。他把繼子拉到一邊，用手語說：“兒子，你打人是不對的，我們要賠償人家?！毕蚱接檬终Z回答：“是他先挑釁的，還摔壞了我的東西！”

“那也不行，那也不能打人。你要道歉！爸爸要賠錢?！毕蚱搅髦鴾I問：“爸，人家打我，我不還手才是好孩子嗎？”“不！爸不是那個意思。如果對方比你大，欺辱你，那就對他不客氣！可他是你的同學，又比你小，你就得讓人家！” 向繼明認真地說。

向平想了想，又問：“要賠很多錢嗎？”向繼明告訴他：“錢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我們給人家造成精神和肉體上的傷害。你想想，要是一個比你大的孩子把你也打成這樣，你難過不？我和你媽難過不？”

向平低下了頭：“爸，我以后再不打架了。我不欺負弱小也不畏懼強大！”向繼明笑了：“兒子，就沖你這句話，爸賠多少錢都值得！”

有一天，向繼明見兒子專心地畫了一幅山水畫，發(fā)現(xiàn)他很有繪畫天賦，便與妻子商量為他找了位美術老師。通過專業(yè)老師的指導，向平的書法及繪畫技藝進步很快，在此后的幾年間，他的作品漸漸小有名氣。

2003年9月， 向平高中畢業(yè)后考上了川北藝術學院工藝美術專業(yè)。大學里開設了平面設計課程。向平放假回到家里，由于沒有電腦沒法學習。向繼明與妻子商量：“明天就給兒子買一臺電腦，不能耽誤孩子學習。”張春芳很為難：“一臺電腦近萬塊錢呢，咱們就這點存款?！毕蚶^明態(tài)度堅決：“那也要買，學習要緊，我來想辦法?！闭f罷，他馬上打電話向朋友借錢，然后騎車到銀行取了款直奔電腦城。電腦搬回家時，向平很感動：“爸，太貴了，花了家里一大筆錢，今后怎么生活??？！”向繼明告訴兒子：“這就是生活呀！ 你別想太多，好好讀書！”

三年大學生活很快就結束了，盡管向平在學校學習刻苦，門門功課都在90分以上，但畢業(yè)后他拿著簡歷四處求職，卻因為是聾啞人，四處碰壁。向繼明也四處托人為兒子找工作，仍然沒有企業(yè)愿意接收兒子。見兒子情緒低落，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這天深夜，向繼明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想著怎樣才能為品學兼優(yōu)的兒子找到工作，突然想到前不久，也有一位成績優(yōu)異的殘障大學生走進電視節(jié)目，借助媒體向社會求職，結果很快找到了滿意的工作。想到這里他翻身下床，連夜將兒子的成長經歷整理成文寄給了《南充日報》社。

不久，報社記者專程來采訪了他們一家。幾天后，一篇題為《一個聾啞大學生的求職遭遇》的長篇通訊見報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竟有10多家公司紛紛打來電話要向平去面試。向平最后選擇了一家廣告設計公司，并充滿信心說：“爸，以后你看我的！”

這家廣告公司為向平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發(fā)展平臺， 專門為他設立一間工作室。因為他有扎實的美術基礎和過硬的理工知識，對科技新產品認識深刻，表現(xiàn)形式獨特，創(chuàng)作的產品設計和廣告作品很快受到公司領導的好評， 第二年就獲得了省市設計大獎。不久， 因突出的工作表現(xiàn)，公司再次禮聘向平做了設計總監(jiān)，他成了省內外同行業(yè)中的佼佼者。

2009年3月的一天，向平對向繼明說：“爸，我可以獨立了，我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毕蚶^明說：“現(xiàn)在還不行，你要報效這家公司，要懂得感恩！當初別人不要你，是公司接收了你，你不能自己好了就拋棄別人， 要為公司干出一番成績來。母親也在一旁勸：“你爸說得對，我們要知恩圖報。”

聾啞驕兒的真情回饋

2011年3月，向平己在公司干滿五年。一天，他告訴繼父：“爸，我還是想自己干?！毕蚶^明見兒子羽翼漸豐，于是同意了：“你為他們服務了五年，已經知恩報恩，現(xiàn)在可以自己干了?！?/p>

緊接著，向平在市高新工業(yè)園區(qū)租了一間3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里面放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兩臺電腦，開始自己創(chuàng)業(yè)。然而生意冷清， 干了一段時間后，向平有點堅持不住了，悄悄對母親說：“媽，我還是回公司上班吧，每月有8000多元的收入，現(xiàn)在卻不行，月月都賠錢?！毕蚶^明知道后也勸他：“兒子，你一定要堅持。記住，你是男人，男人永遠不打退堂鼓，也不能隨便乞求別人！”

向平一聽，沒有再說別的，咬牙堅持下來。到了這年的10月，形勢開始好轉。向平原來結識的一個用戶找上門來，請他為產品作內外包裝設計， 結果該產品一上市， 就成了暢銷品， 為客戶帶很好的經濟效益；向平也因此一炮走紅，他設計的廣告畫冊發(fā)到德國，立即產生了轟動效應，人們不相信這是出自聾啞人之手。很快，訂單像雪片一樣向向平的工作室飛來。更讓向繼明與張春芳高興的是，兒子與一個相愛多年的姑娘準備結婚了！

2012年元旦，向繼明為兒子在南充一家飯店舉行了簡樸而熱鬧的婚禮。向平領著心愛的姑娘來到繼父面前，看著繼父斑白的鬢角，淚水頓時奪眶而出：“爸，你來我們家的時候還很年輕，現(xiàn)在你頭發(fā)都白了，都是為了我?！毕蚶^明熱淚盈眶：“兒子，你是我的驕傲，爸再苦再累也值！”

向平的事業(yè)在迅速壯大，那間狹小的辦公室己經容納不下日漸增多的業(yè)務。2013年春節(jié)后，向繼明與妻子商量后把住房賣了，為兒子在黃金地段買了一間寫字間。

向繼明對向平說：“兒子，你這回可以大展宏圖了?！毕蚱郊拥每蘖耍骸鞍?，你為了我連老窩都搭上了?！毕蚶^明動情地用手語表示：“兒子，你是爸的一切，一個窩算什么？”向平點點頭，把繼父的話牢記在心底，工作的勁頭更足了。

有了氣派的寫字間，效果就大不一樣了。工作室名氣越來越大，業(yè)務范圍也從食品包裝、日用品包裝、產品設計包裝拓展到藝術門類包裝等。有一天，西南航空航天大學一位負責人慕名找到向平：“我們要做一份匯報畫冊，是給領導看的。找了幾家，樣本出來后都沒有達到要求。我們看到成都最繁華的地段到處都是你的作品，很感興趣，希望你能幫助我們?！?/p>

向平笑著在紙上寫道：“讓我來試一下?！?經過幾天的努力，他設計出了畫冊的封面效果圖，藍天、地球、還有一塊刻有?；盏幕?。效果圖拿到大學，學校領導班子一致叫好，校長當場拍板畫冊由向平來做……消息傳回后，向繼明握住妻子的手欣慰地說：“咱們兒子成功了?！逼拮蛹硬灰眩骸袄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沒有你就沒有孩子的今天；沒有你，還不知道孩子今天是什么樣子呢……”向繼明說：“我是他的爸，應該的呀！”

2017年11月12日，向繼明60歲生日這天，向平為繼父辦了一個生日宴。向繼明非常感動，算起來他跟妻兒一起生活了27年，看著孩子成家立業(yè)，心里總想讓他和生父重歸于好，畢竟血脈相連，于是對向平說：“兒子，你也自立了，應該去找找你的親生父親，畢竟他生了你呀！”

向平說：“他不好，拋棄了我和媽媽，我才不去呢！我只有一個爸爸，那就是你。爸爸，難道我做錯了什么嗎？你不要我了？”這句話，讓向繼明這個善良的男子感慨萬千，當年，兒子的生父無情地拋妻棄子，讓兒子受到很重的創(chuàng)傷。從此，向繼明再不提這話題。

2018年元旦這天，向繼明夫婦如約來到兒子的辦公室，剛進門向平就給繼父換上一套嶄新的西裝，然后和妻子拉著母親一起下樓。在寫字樓下的廣場上，停著一輛嶄新的寶馬轎車。向平把繼父扶到主駕駛的位置上：“爸，你老了，騎不動自行車了，你有駕照，以后你就開這輛車，這是我送你的禮物。我們都坐好，你現(xiàn)在開車去東郊田園小區(qū)，我還有禮物要送你。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好幾年。”兒媳婦摟著婆婆不住地微笑。

很快，向繼明將車開到了一片高檔社區(qū)。車停后，一家人來到一幢連排別墅門前，向平拿出一把鑰匙開了門，把父母拉了進去，興高采烈地說：“爸，從今天起， 這里就是你的了； 你和媽都老了，要住得舒服一點，這里環(huán)境好，風景好……”向繼明愣了半天：“兒子，你做得過分了，這要花多少錢??！你怎么也要跟我和你媽商量商量。再說，你的事業(yè)還要做大做強，不該花這么多錢……”

向平十分激動：“爸爸！一點都不過分！ 你用大半生的心血養(yǎng)育了我，省吃儉用供我讀書，賣掉房子支持我創(chuàng)業(yè)……我要報答您，盡一個兒子應該盡的一份孝心！”

向繼明一把將兒子摟在懷里，父子倆緊緊相擁。旁邊，張春芳也淚流滿面：“兒子，你有個好繼父！你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呀！”向平和妻子高興地牽著父母，溫情與幸福在一家人的心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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