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德的面條
已是晚上十二點了,辦公室依舊傳來打印機沙沙的聲音,我們這群可憐的見習生啊,還在整理資料。
辦公室除了打印機的聲音,還有一群人在那里吹幾句牛皮或互訴哀怨的聲音。上晚班的阿德德(他叫劉俊德,我們都喜歡叫他阿德德)剛從工地回來,聽見我們在這兒發(fā)牢騷,馬上以東北人一貫的大嗓門兒說:“沒有什么問題是一頓飯解決不了的,即便有,那就再吃一頓。來來來,我給你們下面條吃。”話音還沒落,阿德德便脫下外套,起身往廚房走去。
聽見會有面條吃,我頓時感到一絲餓意,肚子也開始不自覺地咕嚕咕嚕叫。我決定去廚房給阿德德當回幫廚。當我走到廚房門口時,看見阿德德很嫻熟地切著蔥姜蒜。他那東北人厚實的身板,拿起菜刀來就像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揮舞著大刀,在戰(zhàn)場上和敵人戰(zhàn)斗。我在門旁暗自嘲笑自己怎會想到這樣的比喻,實在不厚道。此時,阿德德叫了我一聲,讓我?guī)退乙环N佐料,我的加入沒能改變結(jié)果,我有些喪氣。他反倒寬慰我說:“沒事兒,工地上條件有限,這些佐料夠了,條件已經(jīng)夠好了?!闭f著,他又操起炒瓢,在那兒洗鍋、倒水、點火……他拿起碗開始自制調(diào)料,這個麻油倒一點,那個什么東西弄一點,并且叮囑我料酒不用放,它是給肉類去腥用的。阿德德很快就把調(diào)料調(diào)好了,大半碗的調(diào)料被他一起倒進沸騰的鍋里。我有點疑惑,問他不是應(yīng)該先煮好面條,然后再在自己的碗里拌調(diào)料嗎。他說這弄的是湯面,沒事,你待會兒就等著吃面條吧。我不能反駁,因為幾天前的晚上,他做的蛋炒飯,好吃得讓我們無話可說,做法跟我這個南方人不同。
我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他做,什么也幫不了,偶爾和他閑聊幾句。我夸贊他廚藝好,問他為什么事再多都能專心地做一頓飯。他一臉搞怪的表情對著我,依舊是大嗓門兒地說:“人哪,這一生一定要吃好,有再多的問題和困難,都是一頓飯能解決的問題。不對,要是一頓不行,那就再吃一頓?!睆陌⒌碌碌恼Z氣中,總感覺他對生活有份特殊的理解,對工作中出現(xiàn)的問題總能迎難而上。
時間過得很慢,但面條熟得很快,阿德德要我快點兒到辦公室喊小伙伴過來盛面。廚房里的湯面香氣跟隨我的腳步,竄進辦公室,刺激到他們的味蕾。只見他們一個個瘋狂地向廚房奔去……
我們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阿德德煮的面條,一邊吹吹更多的牛皮。辦公室少了抱怨的氣氛,是阿德德對生活、工作的態(tài)度感染了我們每一個人。
看著同事吃完面條后又繼續(xù)工作,我在想,生活抑或是工作何嘗不是柴米油鹽,需要我們細細品味。
我來老撾三十天
那天,我們一行三人,在一八○一公路上水準測量。那天,是我來到老撾磨萬鐵路二標項目部的第十五天。
站在一八○一公路上,抬頭看著老撾的天空,藍天與白云界限分明;低下頭來,看到公路兩旁滿是破舊的矮木房;再看看不遠處的兩棟別墅,同樣界限分明。臨近午時,我們仨隨便找了家路邊商店(在老撾孟阿縣看到的商店,零散地擺著有限的商品,其中大部分還是泰國貨),準備買點零食和飲料,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一會兒。當我準備付給商店老板三瓶飲料的錢時,不知從哪兒鉆出來一個人,搶著給我們買單。這頓時讓我不知所措。他個子不高,體形不胖,熱情友善,是個典型的老撾人。我們別扭地打著招呼,他口齒不清地說了句“你好”,并準備伸手過來跟我們握手。我卻雙手合十說了句老撾語“撒白理”。由于語言不通,他講的幾句話我一句也沒聽懂,他只能默默地離開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是從對面石凳上過來的,對面石凳有一群喝酒的老撾人。他過去后,我能感覺出他們在聊天南海北的趣事,聊他們的人生,聊他們的國家,聊他們的家園。他們的生活多么悠閑自在呀,而我們?nèi)齻€人,大中午的頂著太陽,在這里做水準測量,為他們修筑鐵路,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不過,那個老撾人請我們喝飲料,我心里倒也下了不少火氣。
后來,那群老撾人的酒局散了,其中一個有點醉意的老頭兒向我們走來,跟我們打過招呼后,用手比劃著道路兩旁,嘴里還不時地蹦出幾句老撾話。看著他急切誠懇的樣子,我們只能盡量看著他的肢體動作理解意思。我們試著解讀為“你們是來修公路的嗎,公路是要加寬嗎,如果公路加寬,我們的房子就要被拆了,沒地方住怎么辦?”我們連忙搖頭,表示我們不是修公路的。老頭的神情有點無助,只好默默地離開了。過一會兒,他又走過來和我們比劃著手勢,嘴里溜出幾句老撾語。我們實在無法知道他說些什么。著急之中,我走上公路,四處張望,剛好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家中餐館,于是急忙跟他打手勢示意,要他跟我一起去那家中餐館找“翻譯”。
來到中餐館,那個老板娘還真會說中文,她叫阿珍。經(jīng)過阿珍的翻譯我才知道,老頭本就知道我們是來修中老鐵路的。他之前手勢比劃公路兩旁,還用水瓶里的水倒在公路旁,原來是說道路兩旁沒有水溝,只要下雨,公路上的積水就會流向他們家的房屋,生活很不方便,希望我們公司也能幫助他們,在公路兩旁修筑排水溝。我說這個事要向你們自己政府反映。他看著我,用很誠懇的語氣對阿珍說,他們向政府部門反映過,也希望我能給我們公司反映一下這個請求??吹贸鏊窃谙氡M各種可能,解決房屋前積水的問題,不然也不會跟我個無名小卒提起這件事。盡管我內(nèi)心無奈,但看到他祈求的眼神,不得不撒個善良的謊言——我作出一副堅定的表情,答應(yīng)他:“會的,我會給我們公司說的?!彼粲兴嫉靥ь^望了望天,看著遠處藍天白云界限分明的天空,眼神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嘴角微微上揚。
事情搞清楚了,我也準備離開。他突然要阿珍跟我說,謝謝我們公司為他的國家修筑鐵路,他說他還沒坐過火車,很期待第一次坐上火車的感覺。
我轉(zhuǎn)過身,看著他誠懇又熱情的面容,內(nèi)心似乎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觸動。我面帶微笑地向他點點頭,然后回到同事的身邊,擼起袖子繼續(xù)我們的測量。
這些天,認識了阿珍、老頭兒和一個個子不高、熱情友善的老撾人。這三十天,我深知肩上的責任,更加重了對工作的敬畏之心!
以此謹記!勿忘初心!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