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戶籍警為何呼吁姓名立法

張蕾

改名有什么要求？有不少改名需求的人，很多是因為不喜歡父母給自己起的名字，長大了想改掉。但名字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符號，它還關系到姓名誠信等一系列問題，而改名還可能給自己的生活帶來麻煩，所以改名要慎重。

為什么要改名

在網上詢問“如何去派出所改名字”、“改名字容易嗎”的人不在少數(shù)。一個叫郭某某的大三女生表示，從小就想改名字，現(xiàn)在大三了都沒有改成。自己明明是一個女孩，卻被爺爺奶奶起成了赤裸裸的男孩名。她無奈地說：“每次到新的班級點名，遇見新的人自我介紹，老師同學都要笑，說怎么是個女孩，那種被嘲笑的滋味很不好受?！?/p>

一名網友在去年她25周歲的時候終于改了名字。她說：“我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跑派出所了解要求，具體內容還要去兩次，跑中國人民銀行一次開征信報告，跑刑偵大隊開無犯罪記錄證明?！?/p>

從網友們總結的經驗看，雖然各地機關對于改名的要求或多或少會有所差別，但申請書、戶口本、身份證、在校證明、在職證明、居委會證明、無犯罪證明等相關材料可能是需要準備的，而更重要的是要有正當理由。

去年從工作崗位上退休的北京老戶籍民警、姓名學專家關璽華表示，從派出所反饋的信息來看，不同的人要求改名的理由都不一樣，有的人是因為對父母給起的名字不滿意；有的是因為名字有歧義，不好聽；有的是因為父母離婚，要改姓；還有的是被算卦的忽悠了，說命里缺水，得起個帶水字邊的字，不改就婚姻不順等等。

當然，還有一部分人改名是心懷鬼胎，干了不少騙錢之類的壞事，臭名遠揚，名字實在不敢再用了。比如有人在國外欠了債，跑回國，再出國不敢用原來的名字，到派出所要求改名、改護照。

這不僅涉及到姓名誠信的問題，還牽涉到派出所能不能給公民改名字的問題。“中國沒有姓名法，派出所改名字依據(jù)的是有關部門的規(guī)定，原則上是可以改名字，但要有正當?shù)睦碛??！?/p>

另一位老戶籍民警表示，在他接待過的要求改名字的人中，家長給孩子改名的比較多，大多是找人測過字，圖吉利。

他還注意到，有些家長給孩子起名喜歡挑筆畫越多、越復古的字。父母給孩子改名操作起來相對容易，而成年人因為牽涉到學習工作履歷和很多其它身份證件，公安機關受理起來會更慎重，他們本人也會謹慎很多。

關璽華則表示，用冷僻字取名，不僅給公安機關的工作出了難題，也會給孩子以后的生活帶來不便。據(jù)他所知，更有奇葩的家長到派出所給孩子起名就叫一個字“王”；還有人要申請改名叫“大雄”，沒有姓，“可能是機器貓看多了”。還有些居民認為可以隨便起名字，甚至在姓名中加入英文字母或者符號，比如：張A、李@等等，以追求姓名的與眾不同。

一個姓名權官司打了五年

在2017年11月24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一批指導性案例里，有一起為了給女兒取名字而將公安機關告到法院的案例。

因為涉及法律適用問題，需送請有關機關作出解釋或者確認，這起案件歷時5年才有結果。

事情緣起一對夫妻因酷愛詩詞歌賦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決定給愛女起名為“北雁云依”，并用這個名字辦理了孩子的出生證明和計劃生育服務手冊新生兒落戶備查登記。

就在他們用“北雁云依”為女兒辦理戶口登記時，卻被濟南市公安局歷下區(qū)分局燕山派出所（以下簡稱“燕山派出所”）拒絕了，理由是孩子的姓氏必須隨父姓或者母姓，然而夫妻倆一個姓“呂”，一個姓“張”，無人姓“北”或“北燕”。

夫妻倆后以《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規(guī)定了姓名權為由，將燕山派出所告到當?shù)胤ㄔ?，要求法院確認派出所拒絕以“北雁云依”為姓名辦理戶口登記的行為違法。

當時《民法通則》和《婚姻法》對于公民能否選取“第三姓”并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該案經過兩次公開開庭審理，后因案件涉及法律適用問題，需送請有權機關作出解釋或者確認，該案于2010年3月11日由法院裁定中止審理。

2014年11月1日，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通過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九十九條第一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第二十二條的解釋》。該立法解釋規(guī)定：“公民依法享有姓名權。公民行使姓名權，還應當尊重社會公德，不得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公民原則上應當隨父姓或者母姓。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在父姓和母姓之外選取姓氏：（一）選取其他直系長輩血親的姓氏；（二）因由法定扶養(yǎng)人以外的人撫養(yǎng)而選取撫養(yǎng)人姓氏；（三）有不違反公序良俗的其他正當理由。少數(shù)民族公民的姓氏可以從本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和風俗習慣。”

2015年4月21日本案恢復審理。正是基于這一規(guī)定，濟南市歷下區(qū)人民法院在恢復審理后判決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法院判決認為，“北雁云依”的父母自創(chuàng)姓氏的做法，不符合公序良俗對姓名的規(guī)制要求。

老戶籍警呼吁姓名立法

面對奇奇怪怪的名字，戶籍警經常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在關璽華看來，都是因為缺少一部明確的姓名立法。

“像日本、新加坡等國家都有姓名法。日本有姓名用字表，公民給孩子起名字，到派出所去報戶口，戶籍警先查姓名用字表，如果你的名字表上沒有這個字，你就不能用這個字起名字。還有的地方規(guī)定，不允許有太多的重名，名字經查有三個以上的，別人就不能再叫這個名字了?！?/p>

作為研究姓名學的專家，關璽華認為，由于涉及到姓名誠信和公序良俗，應當有明確的規(guī)定，每個公民一生可在成年前變更一次姓名，成年后沒有特殊的原因，不能隨便更改姓名。

“此外，公民可不可以改姓？什么情況下可以改姓？是否應該建立一個姓名字庫，規(guī)定字庫之外的生僻字、標點符號、英文字母等等不能作為名字使用？”關璽華認為，用法律的形式把公民起名、改名的規(guī)矩規(guī)范下來，這對社會、對公民個人都有好處。

關璽華還提醒，名字不是一個簡單的符號，而是有法律效力的屬于個人的稱謂，關系到姓名誠信等一系列問題。而且改名很有可能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麻煩，因為名字改了，戶口簿得改，身份證得改，房產證得改，護照得改，駕駛證得改，有汽車的車輛保險的受益人得改，醫(yī)療保險得改，養(yǎng)老保險得改，人壽保險得改，“如果您不改，那就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