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急救，向身邊的人伸出援手

鎖朋，主治醫(yī)師、心理咨詢師，汶川地震心理援助志愿者，駐站服務3年。近7年在北京從事心理輔導和醫(yī)療培訓，發(fā)起中國社會工作聯(lián)合會心理健康工作委員心理急救學部，擔任學部秘書長。

2008年5月12日發(fā)生了地震之后，我作為心理援助志愿者來到了四川，為那些在地震中受到心理創(chuàng)傷的人提供專業(yè)支持。早期主要工作是陪伴、傾聽、評估心理創(chuàng)傷的程度、發(fā)現(xiàn)需要幫助的人，也協(xié)調(diào)一些災后物資發(fā)放、心理危機干預科研等日常工作。

早期在安置點，我們會定期巡查，特別關(guān)注那些可能有需要的人，比如過分沉默寡言、情緒低落、過度擔憂或者精神恍惚的人，還有一個重要的工作，是給一些失去親人的居喪者提供哀傷輔導，陪伴他們度過艱難的時刻。之后隨著時間的推移，心理援助工作也有所改變，我們開始走訪社區(qū)，篩查創(chuàng)傷導致嚴重心理問題的人，然后尋找資源讓他們得到規(guī)范治療；走訪再生育的家庭，了解再生育父母的心理狀態(tài)，幫助他們進行心身調(diào)節(jié)，做好迎接孩子降生的準備。

離開災區(qū)后，我以為不會再用到這些工作方法和技能了。沒想到近7年來，在災區(qū)的經(jīng)驗派上了大用場。有一天我去看望一位長輩—劉阿姨，她有個兒子，據(jù)說“身體不太好”，為了給兒子調(diào)養(yǎng)身體，劉阿姨和老伴兒退休后一家三口搬到了郊區(qū)。我輾轉(zhuǎn)找到他們居住的小農(nóng)莊，見到了他們的兒子小軍（化名），小軍當時30歲，交談中我發(fā)現(xiàn)他面部偶爾會不自主地抽動，和他聊天時他有點答非所問，晚飯后我看見他一個人在院子里喃喃自語，就問劉阿姨小軍的情況。劉阿姨說小軍10年前出國讀書，由于在機場安檢提取了頭發(fā)標本做檢查，他到了國外一直擔心自己得了什么病，慢慢身體越來越差，就接回國來休養(yǎng)。我問這10年有沒有去醫(yī)院看過，劉阿姨說只是抓了一些中藥吃。

我建議劉阿姨帶小軍去精神衛(wèi)生?？漆t(yī)院看病，要排除精神分裂癥。他們半信半疑，一直解釋說孩子只是心態(tài)不好，不適應環(huán)境等等。我看他們?nèi)胰吮容^避諱談精神問題，就給他們講一些精神病人通過規(guī)范治療最后康復的例子，鼓勵他們帶小軍去精神科就診，他們擔心去正規(guī)醫(yī)院看病后會被“記錄在冊”，被強制管控。過了兩周我又去探望他們，再說到帶小軍看病的事，他們似乎有些動心了。我說這些年小軍沒有特別嚴重的癥狀發(fā)作，說明他病情比較穩(wěn)定，藥物治療效果會很好的，登記在冊也有好處，能夠享受一些照顧，比如辦理低保、定期探訪等。后來小軍開始接受正規(guī)的精神科診療，服藥一個月就明顯好轉(zhuǎn)，全家人信心都增強了！我再去看望他們的時候，已經(jīng)可以和小軍開誠布公地討論他的疾病和康復心得，他又重拾畫筆，給我看他最近畫的山水畫，還開始運動、讀書。服藥幾年下來，他現(xiàn)在基本上恢復了，完全能夠照顧自己，藥物也只吃很小的維持劑量。

心理急救意義之一：

改變對精神疾病的偏見，早期發(fā)現(xiàn)癥狀，使病人得到規(guī)范治療。

根據(jù)國家衛(wèi)計委和疾控中心的數(shù)據(jù)，我國重癥精神病人有1600萬，只有約30%得到了規(guī)范治療。如果我們學習一點心理急救的理念和技能，就會對精神疾病有一個正確的認識，消除偏見，減少恐懼感和病恥感，而且能初步辨別精神疾病的早期癥狀，讓病人得到早期規(guī)范診斷和治療，避免延誤病情或造成嚴重后果。

還有一次是我的朋友小婷（化名）打電話來，哭著說她先生要和她離婚，從電話里就能聽出小婷處在一個驚慌失措的狀態(tài)，專業(yè)上叫做“心理應激”，她說話有點語無倫次，情緒激動，她說腦子一片空白，雙手顫抖，心跳得很厲害，不敢站在窗子邊，擔心自己會跳下去。我一邊給小婷講著電話，一邊打上出租車，讓她遠離窗子，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等我，不要掛斷電話。我在電話里引導她深深吸一口氣，憋住，再慢慢地撅起嘴吐出來，這樣反復做了五次，讓她恢復自己的呼吸頻率，找到身體舒服一點的部位，然后把注意力放在那兒……說話間我就到了小婷家樓下，她打開門后趴在我肩膀上又哭了一陣兒，情緒慢慢緩和下來，開始給我講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的一個月中，我們經(jīng)常打電話或見面，她總會問我該怎么辦？我沒有急于給她建議，只是去傾聽，偶爾會問幾個問題，這樣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整理自己的心。小婷慢慢從最初的劇烈心理波動中走出來，處理家庭事務和情感的能力也越來越強。陪伴她走過這段危機，見證她的成長，感覺我又重新回到地震災區(qū)，陪伴那些心靈受到突然沖擊的人們，心里特別溫暖！

有一天小婷跟我說：“鎖姐，這個過程你給了我最大的支持。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但是我感覺安全、踏實，覺得你能理解我，并不著急讓我恢復狀態(tài)，或者給我建議，這反而讓我在不知不覺中調(diào)整回來，覺得又能把握自己的情感和生活了”。小婷的反饋也讓我感到很有力量，她不斷鼓勵我，告訴我這些心理急救方法一定有很多人需要，會幫助人們在遇到突發(fā)事件時恢復自己的力量。

心理急救意義之二：

讓經(jīng)歷生活變故的人恢復適應力，減輕心理創(chuàng)傷。

心理應激是我們面對突發(fā)事件時出現(xiàn)的一種心身反應，不單是地震、泥石流、火災、暴恐事件等自然和人為災難會引起心理應激，常態(tài)生活中我們也會面臨一些突發(fā)事件，比如車禍、受傷、手術(shù)、失戀、離婚等突發(fā)意外，對內(nèi)心的沖擊也會造成一定的心身紊亂，也需要心理急救。心理急救不僅能夠讓當事人盡量恢復到突發(fā)事件前的狀態(tài)，減少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發(fā)生，還能幫助我們提高心理韌性，更有能力去面對以后生活中的危機。心理急救的最佳時間是事故發(fā)生后48小時以內(nèi)，這個時間內(nèi)最容易提供幫助的就是我們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離開災區(qū)后的7年時間里，我又處理了一些哀傷輔導的案例。哀傷輔導是對近期失去親人提供的專業(yè)心理輔導，協(xié)助他們完成哀悼的過程。周圍知道我是有這樣的服務經(jīng)驗的人，有時也會問我，怎樣面對一個人的哀傷？怎么安撫家人去世的朋友？

我的朋友阿喬想去看望她的姨媽，半年前她姨媽30歲的兒子阿華突發(fā)心梗去世了。阿喬聽說姨媽家里撤掉了阿華的所有物品，包括衣服、用過的餐具、洗漱用品、照片等，全部鎖在阿華的房間，避免姨媽接觸到，因為姨媽一看到和阿華有關(guān)的東西就非常傷心。甚至阿喬說她都不敢去看望姨媽，因為她和阿華從小一起長大，年齡相仿，現(xiàn)在阿華不在了，她擔心姨媽看到她會受到刺激。這讓我想到在地震災區(qū)用過的一本《哀思日記》，是香港大學行為健康研究中心為5·12地震設計的一本小冊子，每一頁都有一張讓人回憶又不過分傷感的圖片，還有一些表達思念的問題，例如：“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最難忘的事情是……”“我想對你說的話是……”等等，會留下空白給哀思者貼上去世親人的照片，寫下想說的話。我向阿喬分享了這個《哀思日記》的內(nèi)容，阿喬很驚訝地說：“就是說我可以陪姨媽聊聊阿華，回憶阿華生前的一些事情嗎？”我說如果姨媽愿意的話，你當然可以陪她聊聊。阿喬還是覺得不放心，她說：“那不是讓她更加悲傷嗎？如果姨媽在我面前哭了怎么辦？我真的好害怕看到別人哭，我會受不了的。”我告訴她和所有的情感一樣，悲痛也是需要表達的，特別是當事人自己需要的時候，如果這種感情得不到表達，憋在心里可能會生病的。我們每個人對于悲痛這樣深沉的情感，往往都缺乏面對和接受的能力。所以有時需要一些祭奠儀式或有儀式感的特別紀念時間，比如阿華的生日、姨媽的生日、清明節(jié)等一些特別的日子，親人可以用獻花、聚會等方式表達哀思。

阿喬后來去看望了姨媽，買了魚，并央求姨媽為她做阿華生前最愛吃的紅燒魚，她跟我說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日子，姨媽靜靜地在廚房做紅燒魚，端上桌時幾乎哽咽了，阿喬拉著姨媽的手聽她講述阿華生前的一些事情，她聽著聽著也流下了眼淚。她按照我說只是去傾聽，用心去感受，并時不時提醒自己情緒始終比姨媽稍微高一點，感覺受不了的時候，就一邊聽姨媽說一邊跟隨自己的呼吸調(diào)整幾分鐘，后來姨媽慢慢平靜了，和她一起吃魚，出乎意料的是，那頓飯姨媽也吃了不少，還跟她拉了好多家常。臨走的時候姨媽跟阿喬說，謝謝阿喬去看她，那是半年來她最放松的一天。阿喬說那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愛，雖然有悲傷，但是也有一些溫暖和柔軟。

心理急救意義之三：

知道怎樣陪伴失去至愛的親人或朋友

“死亡”在我們的文化里是一個相對禁忌的話題，我們從來沒有接受過這樣的訓練，如何慰問一個失去親人的人。我們往往緘口不言、沉默應對，或者人前假裝堅強忘卻，人后獨自嘆息哭泣，周圍的人也不知道說什么做什么是合適的。除了“節(jié)哀順變”、“時間是治愈一切傷痛的良藥”，我們似乎沒有更多相關(guān)的認知了。如果哀思得不到合理的釋放和表達，就有可能轉(zhuǎn)化為病理性的哀傷，變成一個“心病”，或者通過身體生病來表達。大部分人只要了解一點哀傷輔導方面的研究，接觸一些真實案例，就會受到啟發(fā)，說合適的話，做合適的事，讓喪失至愛的親人朋友得到療愈性的安慰和陪伴。

還有一個比較嚴重的心理危機，就是自殺。自殺心理危機干預最重要的是預防，但是有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去處理自殺已遂的結(jié)果。有一個企業(yè)員工（小張）跳樓身亡了，我去服務的目的是協(xié)助這個公司度過波動期。那天是出事后的第7天，我設計了一個告別儀式，同時做了一個維護心理健康和預防自殺的生命教育課，讓年輕的員工們了解關(guān)于自殺的一些常識，還有維護心理健康的一般方法。當我們討論到自殺前可能會有的一些行為時，有一位員工小雷提到了小張在兩周前送了他一份禮物，是一個調(diào)音器，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很喜歡吉他，曾經(jīng)還在公司的晚會上合奏。他回憶起小張不經(jīng)意地說了一句：“有時候真的不知道為什么活著”，當時他以為小張就是隨口念叨一下，現(xiàn)在想起來，小張可能早有一些自殺的想法。團體活動之后我單獨給小雷做了輔導，避免他產(chǎn)生不必要的內(nèi)疚。那天團體輔導中和大家討論了自殺前可能會出現(xiàn)的一些先兆：

◎ 把自己想死的念頭對周圍的人訴說或在日記、繪畫中表現(xiàn)出來；

◎ 情緒性格明顯反常，焦慮不安，或無故哭泣；

◎ 抑郁狀態(tài)，食欲不好，失眠；

◎ 回避與人接觸，與集體不融洽或過分注意別人；

◎ 行為明顯改變，對生活麻木且冷漠的人，自殺前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敏感又熱情；

◎ 無故送東西、送禮物給親人或同學，無來由地向人道謝或致歉；

◎ 無故缺席，遲到早退，工作效率驟降。

心理急救意義之四：

對緊急心理危機（如自殺）有警覺，必要時鏈接資源提供幫助

很多有自殺觀念并采取行動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流露一些關(guān)于自殺的想法，并且嘗試過與周圍的人溝通，但是這種試探往往會被我們忽略或者有意無意地避開。如果周圍人發(fā)現(xiàn)一個有自殺傾向的人，提到關(guān)于自殺的話題，正確的做法是：不回避、不勸慰、不放過、不夸大，冷靜關(guān)切地確認對方關(guān)于自殺的想法，如果確認，要守護對方，穩(wěn)定情緒，傾聽訴說，聯(lián)系家人，撥打當?shù)匦睦砦C干預中心的電話求助。

心理急救，除了上面的意義以外，還有很多價值，比如練習溝通技巧，學習傾聽，幫助我們更好地處理人際關(guān)系；識別一些緊急心理問題，如焦慮發(fā)作；了解心理因素對生理的影響，哪些生理癥狀如果長期不好，需要看精神心理科或心身醫(yī)學科等。心理急救培訓的目的不是要讓我們像專業(yè)人員一樣處理這些精神心理問題，而是讓我們更關(guān)注精神健康，對精神心理問題像對待身體疾病一樣，改變對精神疾病歧視、恐懼和羞恥的心理，掌握精神心理急癥的識別，初步應對心理危機，當身邊的人處于精神心理疾病困擾中，我們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理性又有愛心地去面對，并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心理急救公眾普及課程面向社會所有人，

通過一天的培訓能夠提高以下技能：

◎ 認識心理應激，能辨別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早期表現(xiàn)；

◎ 掌握應對心理危機的技巧，增強危機處理的信心；

◎ 學會面對及幫助精神心理障礙的人；

◎ 掌握與受情緒困擾者溝通的技巧；

◎ 更了解自己及身邊人的情緒問題，增強同理心；

◎ 進行積極思考，舒緩壓力及自我情緒管理；

◎ 掌握傾聽技巧，提高人際交往的能力。

課程名稱：公眾心理急救普及課

課程時間：全天（6小時）

人數(shù)：每期30人以內(nèi)

課程合作或咨詢：

QQ 2690807582，電話18610641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