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波伊修斯的科學思想

【摘要】波伊修斯是中世紀早期的一位著名學者。作為一名百科全書式的學者，波伊修斯為后世留下了較為豐富的科學類著作。波伊修斯的這些科學類著作為希臘科學在中世紀歐洲的傳播架起了重要的橋梁。波伊修斯的科學思想主要涉及數(shù)學與邏輯學。波伊修斯的科學思想為科學在中世紀的延續(xù)與發(fā)展提供了重要保障。

【關鍵詞】波伊修斯；科學；文獻

生活于中世紀早期的波伊修斯（Boethius），又被譯為波修斯、波伊提烏、波愛修斯、博伊西斯等。后世學者稱波伊修斯既是“代表古代哲學精神嫡傳的最后一人”，同時又是“經(jīng)院哲學家的最早一人”。后世學者的這些贊譽實際上也就意味著，對思想史、特別是中世紀早期思想史而言，波伊修斯是連接古希臘與中世紀中后期的重要紐帶。因此，考察波伊修斯的科學思想，對于把握歐洲中世紀的科學史而言，就顯得格外重要。

一、波伊修斯的生平及主要著作

公元480年，波伊修斯出生于羅馬一個名為艾維奇（Anicii）的古老貴族家族里。波伊修斯的父親身份顯赫，卻在波伊修斯出生不久意外去世。此后，波伊修斯便被另一個更顯赫的家族收養(yǎng)。波伊修斯才華出眾，年紀輕輕便被委以重任并身居要職多年。但最終，波伊修斯卻因卷入政治沖突而慘遭處決。

波伊修斯身后留下了大量著作。后世學者一般把波伊修斯的著作分為四類：數(shù)學類、邏輯學類、神學類及《哲學的慰藉》。具體而言，數(shù)學類包括On Arithmetic（De arithmetica）、On Music（De musica）、Geometry。邏輯學類又可分為三類，即（1）波伊修斯的譯著，它們涉及波爾菲里（Porphyry）的Isagoge，及亞里士多德（Aristotle）的Categories、On Interpretation、Prior Analytics、Topics、Sophistical Refutations等；（2）波伊修斯的評述類著作，包括對波爾菲里的Isagoge、亞里士多德的Categories、On Interpretation、Prior Analytics、及西塞羅（Cicero）的Topics等的評論；（3）波伊修斯的專著，主要有On Division（De Divisione）、On the Categorical Syllogism（De syllogismo categorico）、Introduction to Categorical Syllogisms（Introductio ad syllogismos categoricos）、On Hypothetical Syllogisms（De hypotheticis syllogismis）、On Topical Differentiae（De topicis differentiis）等。神學類著作是Theological Treatises（Opuscula sacra）。最后一類便是波伊修斯的名著《哲學的慰藉》The Consolation of Philosophy（De Consolatione Philosophiae）。除了以上四類，波伊修斯還有一些遺失的著作，它們主要是一些數(shù)學、邏輯學及評述類著作。另外，一些假借波伊修斯之名的著作被歸入到偽著一類。

從科學思想史的角度去考察，波伊修斯的上述著作基本上主要涉及兩個領域：即數(shù)學和邏輯學。因此，波伊修斯的科學思想主要包括數(shù)學和邏輯學兩個方面。

二、波伊修斯的科學思想

在中世紀早期，發(fā)端于古希臘的純幾何學遭到人們的普遍漠視，相對而言，算術要好很多。之所以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中一個原因便與波伊修斯密切相關。根據(jù)卡西多拉斯（Cassiodorus）的記述，波伊修斯曾計劃要把歐幾里得的幾何學都翻譯成拉丁文本，并最終留下了Geometry這樣的著作。但只有殘篇流傳下來的Geometry，不但在形式上殘缺不全，在內容上也顯得過于簡單。多數(shù)情況下，Geometry都只給出一些陳述和命題，而不給出證明過程。因此，Geometry無法對后世幾何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推動性影響。盡管科學價值不大，但Geometry在科學史讓仍取得了自己的地位，因為在12世紀之前，Geometry都是“歐洲學者所能接觸到的介紹幾何學原理的唯一著作?！雹倏傮w而言，由于沒有完整可靠的拉丁譯本，在12世紀之前，歐洲純幾何學的發(fā)展史可以說極為晦暗。

算術的情況則與此不同。波伊修斯流傳下多部與算術相關的著作，并影響巨大。因此，在中世紀早期，算術得到了有效傳承。波伊修斯的數(shù)學思想也因此主要體現(xiàn)在算術上。波伊修斯的算術類著作基本上都是以尼科馬庫斯（Nicomachus of Gerasa）的《算術入門》（Introduction to Arithmetic）為基礎的，特別是On Arithmetic，其內容多數(shù)譯自尼科馬庫斯的《算術入門》，因此可以看做是對《算術入門》的刪改與增修。On Arithmetic與On Music同時又都屬于波伊修斯在“四藝”（quadrivium）方面的著作。On Music是以殘篇的形式保存下來的，保存下來的部分繼承了畢達哥拉斯及柏拉圖的觀點，即堅持用數(shù)學化的語言來解讀音樂之美。在On Music中，波伊修斯區(qū)分了三類音樂，即：樂器音樂（Musica instrumentalis）、人類音樂（Musica humana）及宇宙音樂（Musica mundana），宇宙音樂又被細分為天球的和諧、元素的和諧及季節(jié)的和諧，人類音樂則可被細分為精神與身體的和諧、精神各部分之間的和諧、以及身體各部分之間的和諧，樂器音樂又可被細分為弦類、吹奏類和打擊類樂器②。波伊修斯對音樂的這種區(qū)分與討論，另一方面也是對算術的運用與說明。

邏輯學方面，波伊修斯熟悉希臘語，并先后翻譯、評述了多部重要的邏輯學著作。此外，波伊修斯還完成了自己的邏輯學專著。所有這些著作以及其他的一些作品被統(tǒng)稱為“古邏輯”（old logic）。古邏輯是歐洲中世紀前期科學理性的主要載體，是科學在6世紀到11世紀之間延續(xù)發(fā)展的主要形式。古邏輯在中世紀前期的這種延續(xù)和傳播，為11世紀理性論證的再次回歸鋪平了道路。波伊修斯對邏輯學的重視甚至在他的神學著作中都有體現(xiàn)。通過論述方式的轉換，波伊修斯幾乎把神學問題完全轉換成了邏輯學問題。在On the Trinity中，他就把邏輯學甚至是幾何學的方法應用于“三位一體”這一神學命題的論證中。波伊修斯所開創(chuàng)的這種論證方法影響深遠，在整個中世紀，許多神學家都接受并采用了這種論證方法。對此，英國學者亨利·查德威克（Henry Chadwick）曾評價說，波伊修斯“把公理化的論證方法傳授給了西方拉丁語世界。也就是說，對一個論證進行分析，并澄清作為其說服力基礎的基本前提假設和定義。他教會了后人如何陳述作為首要原則的真理，然后，如何從這一點出發(fā)得到特定的結論。西方人從他那里學會了論證的方法”③。

三、波伊修斯科學思想的影響

波伊修斯的著作及思想對于中世紀的影響是巨大的。有學者甚至認為，在西方歷史上，只有亞里士多德及奧古斯丁才擁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但在很長時期內，人們都把關注的目光集中在《哲學的慰藉》這部著作上，而忽視了波伊修斯科學思想的深遠影響?？蓪嶋H上，波伊修斯的科學著作及思想在中世紀同樣有著巨大的影響。

在數(shù)學方面，盡管波伊修斯的譯著或專著在內容上沒有什么創(chuàng)新或發(fā)展，但卻傳承并延續(xù)了一些最基本的重要文獻和數(shù)學知識。此外，波伊修斯在數(shù)學方面對后世的影響尤其體現(xiàn)在他對“四藝”的推動上。“四藝”主要涉及算術、音樂、幾何學與天文學四門，中世紀時，所有這四門學科都可以看做是數(shù)學的延伸或分支。波伊修斯不但提出了“四藝”這一概念，他還大力宣傳“四藝”的意義。波伊修斯相信，“四藝”能指引著人們從感覺趨向于智慧，也就是從變動不居的事物趨近于更加確定的事物。波伊修斯甚至認為，忽視“四藝”的人將會失去學習哲學的機會。因為波伊修斯曾斷言：“任何事物，無論它是如何從原初事物中被構建出來，它都已經(jīng)被注入了數(shù)字的合理性，因為這就是造物主心中的樣子”④。波伊修斯的這種論斷實際上是在傳承畢達哥拉斯學派的觀念：構成宇宙的元素都以一種和諧的方式結合在一起，這種和諧是由數(shù)學所決定的，而天上的物體則都依據(jù)天球的音樂而運行。這種觀念會在人們的頭腦中形成這樣一種預期：宇宙是由數(shù)學決定的，因此，人類能夠通過理性來把握它。于是最終，波伊修斯對“四藝”的推崇在一定意義上就成為對數(shù)學的重視?？傊M管波伊修斯的數(shù)學類著作本身價值不大，但他卻為數(shù)學在中世紀的傳承與延續(xù)保留了重要的火種，他對“四藝”的強調與推崇也讓畢達哥拉斯學派的觀念成為眾多基督徒信仰的一部分。而眾多的后世學者，在他們用數(shù)學的方法來解釋自然的時候，總是會引用波伊修斯的觀點來論證自己觀點的正確性。

在邏輯學方面，波伊修斯的相關著作稱不上是偉大的邏輯學著作，波伊修斯本人也不是一位偉大的邏輯學家。但對于中世紀的邏輯學而言，波伊修斯的地位和影響卻不容置疑。在中世紀的多數(shù)時間里，波伊修斯有關亞里士多德及波爾菲里（Porphyry）邏輯學的譯著都是西方學者學習邏輯學主要途徑。波伊修斯的有關評述則以一種相對簡明的形式為中世紀的學者們提供了有關邏輯學著作的解釋與說明。波伊修斯的邏輯學專著同樣重要。在亞里士多德《前分析篇》普及之前，也就是在十二世紀晚期之前，人們一般都是通過波伊修斯的有關專著才學會了三段論。 尤其是On Topical Differentiae中的專題論證理論（theory of topical argument）以及波伊修斯的假言三段論理論等，它們?yōu)橹惺兰o中期的學者提供了一種展開論述的基本理論框架。12世紀的著名學者如阿伯拉爾（Abaelard）、吉爾伯特（Gilbert）等人，他們也經(jīng)常在自己的著作中表達對波伊修斯有關評論的感激。即便在大學興起之后，波伊修斯的很多著作仍然是多數(shù)大學講授的重要內容。直到13世紀，波伊修斯的影響力才開始逐漸消退。

四、結語

作為一位杰出的拉丁百科全書學者，波伊修斯為科學在中世紀的傳承與發(fā)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波伊修斯是連接古希臘與中世紀中后期科學思想的重要橋梁，他的著作和思想為中世紀中后期科學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盡管波伊修斯很難稱得上是一位原創(chuàng)性的學者，但他絕對是科學史上一位非凡的學者。

注釋

①Florian Cajori， A History of Mathematics， Norwood Press，1894，p.121

②Thomas Christensen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 Theor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2， p.146

③Henry Chadwick， Boethius：the Consolations of Music， Logic，Theology， and Philosoph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1，p.210

④David C. Lindberg & Michael H. Shank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cience： Medieval Scienc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3， p.514

參考文獻

[1]Florian Cajori， A History of Mathematics[M]. Norwood Press，1894.

[2]Thomas Christensen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 Theory[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2.

[3]Henry Chadwick， Boethius：the Consolations of Music， Logic，Theology， and Philosophy[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1.

[4]David C. Lindberg & Michael H. Shank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Science： Medieval Science[M].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3.

作者簡介：張志偉（1978—），山東東明人，菏澤學院政法學院，博士研究生，副教授，研究方向：科學技術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