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球看彩虹

孫君飛

當(dāng)一條石鯉想看彩虹時，我鼓勵石鯉說：“每當(dāng)你感覺到雨過天晴時，努力地躍出水面，或許會看到彩虹。”可是當(dāng)一條蚯蚓說它想看看彩虹時，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它——蚯蚓的視力這么差，它能看清彩虹嗎？最讓我意外的是，有一天，一只西瓜綠的充氣拍拍球也對我說：“是你嗎？自由自在的風(fēng)！我很想去看彩虹，你能幫幫我嗎？”

“你身上的綠色不夠漂亮嗎？”我輕輕地飛到樹枝上，直視著充氣拍拍球?！跋肟床屎?，跟我的顏色沒有關(guān)系?！迸呐那蛘f，“大家都說彩虹美麗又神奇，卻難得一見。我就是想看看彩虹！想來想去，只有你能夠幫我了?！?/p>

我有些想笑，又想起石鯉和蚯蚓的希望，就認(rèn)真地問它：“你沒有眼睛，怎么看到它呢？”拍拍球毫不泄氣地說：“見多識廣的風(fēng)，誰告訴你沒有眼睛就不能看彩虹？當(dāng)你飛過我的身邊，我不是叫你停下腳步了嗎？”

“好吧，彩虹出現(xiàn)后，我一定來叫你看彩虹，到時候我把你送到最高的樹杈上。那個位置看彩虹最好了?！?/p>

足足等待了兩個月，西邊的山上終于出現(xiàn)一道神奇的彩虹。

我喊了石鯉，又喊蚯蚓，接著以最快的速度來叫拍拍球。我?guī)团呐那蚍€(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诹俗罡叩臉滂旧希闼黄鹦蕾p起壯麗又奇異的彩虹來。

我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一次的彩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楚、奇特，襯著一塵不染的天際和森林，彩虹簡直震撼人心。

“彩虹是彎曲的吧？”拍拍球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沒有一個畫家能夠畫出這么順暢而準(zhǔn)確的半圓?！蔽一卮?，“摸摸你自己，就知道最好的圓形多么叫人愉快?！?/p>

拍拍球微笑著說：“美的東西真的很簡單，一下子就能讓人快樂起來?！?/p>

我也高興起來，又問：“彩虹的七種顏色是不是正在撫摸著你？”

拍拍球帶著陶醉的神色回答：“是的，我一坐到樹杈上，彩虹的光亮就輕輕地?fù)肀ё×宋?，像小主人第一次抱住我那樣?！迸呐那蛴幸粋€主人，我并不奇怪，但它一提到小主人，身上的西瓜綠就像有波光在上面蕩漾?！澳阏f的這七種顏色啊，我知道，可是沒有你說得這么簡單?！彼又f。

“怎么不簡單？”我問道。

拍拍球的神色既像神往，又像真的看到了彩虹的七種顏色：“紅色有些暖，橙色有點酸甜，黃色嘛，不知道為什么，讓我有些癢癢。至于綠色，我最熟悉，而藍色，我感覺很深，據(jù)說它也是天空和大海的顏色……”

我有點驚訝，既想像拍拍球一樣看出彩虹上的“不一樣”的東西，又想悄悄地再觀察一下，看拍拍球是不是真的沒有眼睛。

不過，這彩虹仍是我用眼睛看到的彩虹，我并沒有看出拍拍球所說的這么多、這么與眾不同。我和它感受到的難道不是同一條彩虹嗎？

“你有一個小主人？”

“是的，他叫寶亮?！?/p>

“你剛才說的彩虹，是不是主人曾經(jīng)給你講過的彩虹？”

它搖搖頭：“你還不了解寶亮，他是一個盲童?！?/p>

等彩虹消逝后，我們?nèi)耘f坐在樹杈上，拍拍球給我講了下面的話：“我的小主人一出生就盲了。

“我來到他手里的那天，他剛觸摸到我就緊緊地抱住了我，讓我呼吸很困難，可我一聲都不吭。就像我感覺到彩虹的那一刻，當(dāng)時我其實感到有些窒息、眩暈……

“爸爸很愛寶亮，只是不愛他那雙有等于沒有的眼睛。媽媽一有機會，就偷偷地帶他到外邊認(rèn)識水和冰、花和草、鳥和魚。

“媽媽一遍遍地告訴寶亮什么是紅色，讓他看早晨的太陽，讓他感受黑炭的火焰和溫度，在寶亮害羞時對他耳語‘你的臉紅了，還讓他想象流淌在身體里的血液，在辣椒成熟時讓他去嗅紅色的氣味……在寶亮認(rèn)識和感受紅色的同時，媽媽還偷偷地教給他其他的顏色。在出現(xiàn)彩虹時，媽媽甚至帶他到屋頂上觀察彩虹。即使爸爸說他們都瘋了，媽媽還是堅持用自己的眼睛去給寶亮打開一扇又一扇窗。直到有一天，寶亮驚喜地喊：‘我看到了！世界真的像媽媽說的那樣美麗！媽媽笑著流下了眼淚，說：‘不，世界比我們看到的還要美麗！

“寶亮常抱著我去上這樣只有一個老師和一個學(xué)生的色彩課，累了就拍拍我，或者跟媽媽玩?zhèn)髑虻挠螒颍瑥膩頉]有厭煩過我。后來他開始跟媽媽學(xué)讀書和寫字，書里的色彩也非常多。寶亮還自己寫故事，或者錄下自己的聲音，我常常在他講述的多姿多彩的故事里睡著了。

“有一天，寶亮竟然推開我，說他長大了，不再需要拍拍球，要我到外邊去看看世界，看看彩虹……所以我才請你幫我，讓我好好地看一次彩虹。”拍拍球準(zhǔn)備跳下來，“所以，我們現(xiàn)在才會在一起。”

我叮囑拍拍球小心，但它已經(jīng)跳了下來，蹦蹦跳跳的，彈跳的聲音既好聽又輕快。

我飛過去捉住拍拍球，將它緊緊地抱在懷里，對它說：“我?guī)闳フJ(rèn)識一下蚯蚓和石鯉吧，剛才出現(xiàn)彩虹的時候，它們也在各自的地方看彩虹呢?！?/p>

“謝謝你，熱心助人的風(fēng)！”拍拍球說。

（潘光賢 摘自《東方少年》2018年第1期 圖/瘋子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