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鵝

李鵬修

朋友聚會，老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老曹搬家后，樓上的新鄰居家有一位女高中生，皮膚白皙，長相秀美，很像當紅女星景甜，正所謂膚白貌美，再加上1.78米的大個兒、修長的四肢，即使穿著寬大的校服，也有一種女神范兒。真像一只白天鵝?。∩頌楫嫾业睦喜芙蛔≠潎@道。女生的母親見女兒先天條件如此出眾，驕傲自不必提，望女成鳳之心甚是強烈，給她報了很多課后班，什么音樂班啊，美術班啊，舞蹈班啊……也是，這么好的條件如果不學點什么是有點可惜。高中課程本來就緊，老曹經常能見到的情景是：天剛蒙蒙亮，女生便和母親一起并肩出了門，直到暮色四合，母親才領著女兒歸來；再過不了不久，透過薄薄的樓板，就會傳來悠揚的古箏聲，而后又是如流水般的鋼琴聲，直至深夜。每天如此，日復一日。老曹便在這琴聲中吟詩作畫，也時常想象那在黑白鍵盤上靈動的纖纖玉指及隨著韻律而搖曳的楚楚背影，并因此還生出了許多創(chuàng)作靈感。嗯，這也不失為一種享受。

忽然有一天夜間，琴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傳來母女倆的爭吵聲，并且爭吵聲越來越大。這讓老曹錯愕不已：一向乖巧的女兒怎么突然敢于向母親吵鬧？一向任勞任怨的母親又怎么突然變成了刀子嘴？

第二天早上再見到母女時，本來并肩而行的二人，變成了一前一后，隔著三五米的距離——女兒把書包隨意地挎在肩上，母親賭氣地跟在后面。老曹嘆息一聲：“這是怎么了？何必呢？”他甚至有一絲惋惜，為每日見到的溫馨唯美的畫面出現(xiàn)的一絲不和諧。

此后，母女倆的爭吵幾乎成了常態(tài)。從樓上隱約傳來的聲音，老曹得知了她們吵架的原因：女生對這種超負荷的學習生活產生了質疑，進而開始反抗；做母親的卻不肯有絲毫的退讓，認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想要以后衣食無憂、出類拔萃，就必須付出別人不能付出的辛苦。老曹又嘆息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憐現(xiàn)在的孩子要吃這么多苦！”

一天晚上，爭吵再次上演，并且愈演愈烈，用老曹的話說，雙方唇槍舌劍的節(jié)奏就像動畫片一樣快而激烈，以至于他擔心母女倆有隨時從樓上破窗而出的危險。想要上樓勸阻吧，又覺得尬尷，開不了口；不上樓吧，又擔心兩人會出事。他左右為難。好在后來爭吵終于平息下來。

第二天，眼見著母女又出了門，女生昂首挺胸，眉宇間有了一種“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的輕松；母親則有些灰頭土臉、垂頭喪氣。

昨晚戰(zhàn)爭的勝負一目了然。

見此情景，老曹舒了一口氣：真正的白天鵝就該這樣，驕傲自信而又自由自在，戴著過重的枷鎖，又怎能飛上藍天？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美麗的天鵝掙脫羈絆，在陽光中展翅翱翔的畫面……

“后來呢？”我有些意猶未盡地問道。

“后來，女生母親作了妥協(xié)，同意讓她只選了舞蹈這一個課后班，從此沒見母女再吵過架。去年，女生高考發(fā)揮出色，被中央戲劇學院錄取。女生母親高興得不得了，母女倆和好如初了。放寒假時，她從北京回來。半年的大學生活，讓她愈發(fā)美艷動人?！?/p>

老曹的故事講完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這是大家希望聽到的版本，而不是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