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妞駕到，顛覆“緊張大師”

博雅

李春利17歲時，因為一系列“任性”舉動，一夜成名，被保送中國人民大學。瀟灑的她做了媽媽后，面對女兒卻一籌莫展。好在，隨著家里住進一群洋妞，緊張大師不緊張了。

望女成鳳，緊張大師苦惱不斷

2013年一天晚上，李春利見6歲的女兒皮皮在畫畫。畫上的女人頭發(fā)像火苗般燃燒，眼里也躥著火，嘴巴里飛出子彈，旁邊寫著“緊張大師”。

“畫的是誰呀？”皮皮頭也不抬：“就是你?！崩畲豪麊】跓o言。

在北京土生土長的李春利，17歲就逃課，寫出電影劇本《眼鏡里的?！贰：蠼?jīng)著名導演吳天明、《電影文學》主編朱晶等人推薦，劇本得以發(fā)表。珠江電影制片廠將其搬上銀幕，并邀李春利出演自己。

早早成名，壓力很大，李春利累病倒了，母親不吃不睡地照顧她。一天晚上停電，燭光中，她看到白發(fā)飄在母親頭頂，歌詞像水一樣在她心里流淌：“媽媽，我想對你說，話到嘴邊又咽下……”她作詞的這首電影插曲《燭光里的媽媽》被人們傳唱了30年。

參加工作后，李春利曾作為《光明日報》記者，到美國參加艾美獎頒獎典禮。唯一一位出席活動的中國女演員航班延誤，李春利替她走紅毯。在明星隊伍里，她感覺自己像小丑。拉斯維加斯許愿泉邊，她許愿將來帶自己的作品來美國，真正走一回紅毯。

心氣頗高的李春利，在2007年生下皮皮，開始望女成鳳。兩年后，母親臨終前，一再交代她要培養(yǎng)好皮皮，李春利含淚答應(yīng)了。

幾種因素一疊加，她培養(yǎng)女兒的心情急迫，卻又護犢。一方面怕皮皮吃魚被卡，她買了一堆一次性手套，一點點剔魚骨。皮皮喝水都要媽媽托著杯子，自己卻不會握一下杯把。另一方面，為了讓皮皮提高口算速度，她舉著計時器吼：快快快！為讓女兒跳繩、跑步達標，她攥著秒表：快快快！100個人都超過你了。

李春利請了鋼琴老師，皮皮一聽說老師要來，迅速藏起來。每次都是李春利從床下、窗簾后、鋼琴底下拽出她來。練琴成了持久的攻心戰(zhàn)，皮皮歪著腦袋，挑釁地問：“別總說我這不好那不好，你給我彈一個？”李春利肺都要氣炸了。

在媽媽緊逼下，皮皮一度病倒。醫(yī)生說，孩子鼻子堵，嗓子疼，動不動便秘，主要是壓力太大。李春利更加緊張，苦無良策。

2012年，李春利決定請國際互惠生進家，一來訓練皮皮英語口語，二來借鑒國外教育理念。

來自哥倫比亞的卡羅琳娜，是第一位臨時互惠生。7月，李春利帶全家去游泳?？_琳娜身體黝黑發(fā)亮、凸凹有致，吸引來許多目光。她對皮皮說：“女人豐滿的胸部是傲人的，但別人不能碰?！崩畲豪X得話題敏感，立即制止。卡羅琳娜很認真：“在這里能看到男人的貪婪、女人的嫉妒。性教育，要趁早?！蹦翘煊斡?，李春利早早收兵。

卡羅琳娜像熱帶風暴，裹挾著皮皮樓上樓下瘋跑。皮皮崇拜模仿她，穿著吊帶裙，還特意褪下一根肩帶。李春利覺得卡羅琳娜的性安全觀有可取處，但小女孩不該過早展示性感。一個月后，卡羅琳娜走了。李春利才放松心情。

2012年底，第一位正式互惠生科瑞娜上門了。她來自德國慕尼黑，金發(fā)碧眼，身材修長，像動畫片里的灰姑娘，皮皮喊她“仙度瑞拉”（灰姑娘的名字）。李春利想，有了甜美的洋姐姐，皮皮的野性或許可以收斂。

科瑞娜帶來的卻是她的價值觀。游戲時，皮皮當灰姑娘，科瑞娜演后媽，她們探討：“灰姑娘有美麗衣裙，才吸引了王子。如果她在灶臺邊，還能贏得喜歡嗎？”李春利答不出，但為獨立思考的能力叫好。

一再被顛覆，母女倆踏上紅地毯

科瑞娜做過門童、救生員、修理工，兩年才攢足飛往北京的機票錢。她說：“超過18歲，就不可以向父母要錢?！睈壅覌寢屢Y物的皮皮認真點頭。

外出游玩，車子爆胎，科瑞娜嫻熟地換上備用輪胎，皮皮佩服得不行。之前，皮皮不會洗澡，不敢單獨睡覺，不會整理臥室，此后都獨立搞定。

皮皮改變了很多，但有時學習還是會懈怠。李春利大叫：“你這樣子將來只能撿垃圾，穿舊衣服，住爛房子！”芬蘭互惠生朱麗婭忙說：“我媽媽是清潔工，她健康美麗，還能把廢棄的東西變成寶貝，被許多人需要。”面對她純凈的眼神、平靜的敘述，李春利感到羞愧。

朱麗婭教皮皮做手工，做土豆泥。她自信陽光，讓李春利由衷贊美。李春利學到了平等觀念，不再居高臨下地教訓女兒。皮皮也從朱麗婭身上學到了認真做事的習慣。

還有美國的麗薩。她遭遇過三次腦震蕩，可她會踢足球、滑帆板、打冰球，對冒險樂此不疲。她還是環(huán)保志愿者，每天收集霧霾數(shù)據(jù)，調(diào)查碳排放情況，撰寫分析報告。受麗薩影響，在媽媽手機上，皮皮也下載了查看天氣的軟件，并和同學們分享環(huán)保理念。

李春利一直沒忘記當年走紅毯后許的心愿。她決定圍繞女兒與互惠生的生活，拍一部電影。她寫劇本，皮皮爸導演，皮皮主演，徐帆等明星參演。

2014年，電影《洋妞到我家》從400部作品中脫穎而出，獲得當年“五個一工程獎”。皮皮也在法國、英國的電影節(jié)上獲得最佳新人獎。

第二年，李春利帶著《洋妞到我家》參加中美電影節(jié)，領(lǐng)取了金天使獎。皮皮牽著媽媽的手，大方地走在紅毯上。李春利眼眶濕潤，當年的心愿，竟是女兒幫她實現(xiàn)的。

通過感知陌生世界，皮皮有了更多見識。她在CCTV英語之星比賽中獲北京賽區(qū)金獎，多次參加央視演出，在央視六一晚會擔任主唱?？粗畠旱倪M步，李春利很欣慰。

做爸媽的感情調(diào)和劑，小花長大了

李春利性子急，有時免不了和皮皮爸吵幾句。最激烈的一次，她把瓷碗摔在地上，瓷片飛出去，差點扎到皮皮。

皮皮大喊：“你——們——別——吵——了！”看爸媽愣了，皮皮冷靜地說：“你們不要忽視我，請你們聽聽我的意見?！?/p>

在皮皮監(jiān)督下，爸爸戴上禮帽，向媽媽脫帽行禮，深刻檢討。皮皮讓媽媽拿了一把雨傘，像英國淑女一樣擎?zhèn)憬邮艿狼?，保證不再發(fā)脾氣。皮皮儼然神父，分別提問：“是你自己選擇了他做丈夫嗎？”“是你選擇了她做老婆嗎？”夫妻倆的怒火早隨風飄逝，配合起來。最終，皮皮樂滋滋地說：“自己選的，就別打了，不滿意也活該?！贝蠹叶紭妨恕?/p>

2016年父親節(jié)，皮皮準備了一個大驚喜。她特邀英國互惠生KIKI和她的男友做嘉賓，提前忙了幾晚。

這天晚飯后，皮皮捧著大鞋盒，向爸媽鞠躬。鞋盒打開的一刻，李春利夫妻被女兒的創(chuàng)意驚呆了。鞋盒裝飾成了魔法森林，皮皮帶著嘉賓操作著白雪公主、美人魚……逐一向爸媽致敬。

劇情是皮皮的創(chuàng)意，亂燉迪士尼動畫，連女巫都參與討論給父親送什么禮物。女巫說：“那就搭個舞臺，給爸爸演節(jié)目，這個不需要錢，只需要一顆愛父親的心?！逼てぐ譄釡I盈眶。

2016年8月，李春利一家到夏威夷旅行。皮皮的護照在警告失效期限內(nèi)，被海關(guān)人員攔下。他們要么得飛回北京，要么支付580美元罰款。李春利很無助。這時，皮皮完美的英式發(fā)音和解釋，逗樂了海關(guān)人員。

皮皮還談起與十幾個國家的洋姐姐如何相處。旁聽的海關(guān)人員越圍越多，最后不但沒罰款，還送一家人到大門外，并要求和“小明星”合影。

2016年底，李春利一家被全國婦聯(lián)授予“最美家庭”稱號。皮皮直言不諱：“我們家算不上最美，爸爸每天看手機，媽媽忙自己的，兩人還經(jīng)常斗嘴?！庇谑牵患胰擞懻撊绾伟讶兆舆^得更好。

2017年母親節(jié)晚上，皮皮一邊彈琴，一邊演唱《燭光里的媽媽》。她知道媽媽仍深深懷念外婆。李春利拍拍她的肩：“你把媽媽唱哭了?！逼てё∷骸皨寢?，我愛你?！?/p>

李春利很欣慰，國際互惠生們雖然沖擊了她的家教理念，甚至挑戰(zhàn)她的價值觀，但也促使她和女兒一起思索、成長。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