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天義 喬鵬飛
【摘要】信息技術的快速發(fā)展使人們的日常生活充斥著紛繁復雜的海量信息,這種信息超載所引發(fā)的內容趨同更時常令人陷入一種焦慮的狀態(tài)。對此,借助于日益成熟的大數(shù)據抓取和智能算法技術,根據用戶特定需求,提供信息過濾、組合和推薦服務的新聞類客戶端悄然走紅,為用戶帶來了全新的暢快體驗。但與此同時,也出現(xiàn)了“信息繭房”的問題,人們囚禁于特定信息所編織的“牢籠”中,逐漸喪失多元化信息的獲取,進而阻礙個人價值、社會價值的實現(xiàn)并產生其它與此相關的問題。有鑒于此,文章偏重于通過理論層面針對此種情況進行探討,以期為破除這一弊端提供些許思路。
【關鍵詞】新聞客戶端;新聞定制;信息繭房
近年來飛速發(fā)展的信息技術促使人類生活的諸多領域發(fā)生著劇烈的變化。就新聞或信息層面來說,雖然新聞信息的傳播載體在種類和數(shù)量上有了很大提升,豐富了信息傳播途徑,但卻依然無法承受日益龐大的信息量。于是,借助于大數(shù)據抓取和智能算法技術的新型推送模式正逐漸成為用戶所喜愛的信息接收方式,即以特定新聞客戶端為傳輸平臺,依據個體的差異化需求,將特定新聞資訊針對特定用戶所進行的精準化傳播。這種方式實現(xiàn)了信息傳播由“一對多”向“一對一”轉變,使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所預言的“The Daily Me”,即“我的日報”成為了現(xiàn)實。不可否認,新聞客戶端這種精確化的定向推送降低了用戶選擇信息的時間成本,滿足了用戶對特定種類新聞的喜好,從而有效避免被無用信息侵擾而耗費過多的精力,提升了獲取有效信息的效率。但是,這種以個人“需求”為出發(fā)點的個性化推送所產生的“信息繭房”問題也變得日益凸顯,用戶的信息接觸逐漸被自我的“興趣點”固步自封,這種現(xiàn)象所引發(fā)的社會問題越來越受到學界和業(yè)界的關注。因此,有必要針對當下這種新聞個性化推送現(xiàn)象加以反思。
“信息繭房”這一概念最早是由哈佛大學法學院的桑斯坦教授于2006年在其著作《信息烏托邦》中提出,是指在信息傳遞過程中,由于公眾個人的信息需求并非包羅萬象,所關注的點僅局限于使自身感到愉悅的部分,長此以往將會使自己包裹于厚厚的“信息繭房”中而無法自拔的現(xiàn)象。在選擇性接觸心理的驅使下,人們更加偏重于接觸一些與自身看法、興趣以及立場相一致的信息,而有意無意地避免接觸與自身原有看法、興趣以及立場相左的信息。這種個體對于信息或資訊的選擇存在著鮮明的傾向性,使他們接收的信息表現(xiàn)出單一和同質化的特征,猶如信息守門員,將異質、多樣化的信息資訊擋在門外。久而久之,特定個體就會逐漸深陷于自我封鎖的境遇而渾然不知,在信息獲取過程中出現(xiàn)畫地為牢的現(xiàn)象。
(一)阻礙用戶個人價值實現(xiàn)的追求
不同于傳統(tǒng)媒體時代的受眾被媒體牽著鼻子走,[1]在人工智能時代,信息選擇的主動權正在向受眾自身快速過渡。拿網易新聞來說,用戶可以通過選擇訂閱某一頻道或欄目來獲取自身感興趣的信息,用戶在定制某些類別的信息之后,在首頁刷新界面時便會看到推送的有關資訊,此外用戶還可通過排列各種標簽如“股票、歷史、家居、藝術”等來確定資訊的推送次序。在這個過程中,選擇何種資訊以及表現(xiàn)形式任憑用戶個人決斷,個體進行議程設置的權利得到增強,也享受到了專屬定制所帶來的愉快體驗。然而,這種對個性化信息的需求和興趣的過度關切容易產生嚴重誤導。比如,一些用戶出于偏好,會愿意點擊所推送新聞資訊中與兩性、暴力、緋聞等有關的內容,而此時新聞客戶端背后的智能派發(fā)平臺會根據用戶的個體畫像和瀏覽行為來判斷用戶的閱讀喜好,將其所認為用戶想了解的資訊以多種樣式進行持續(xù)推送,且在內容選取組合過程中無節(jié)制地以滿足用戶的信息需求為指標,這在一定程度上剝奪了用戶對于信息的選擇權。這種用戶索取信息的主動性加上接收推送信息的被動性將致使用戶的視野逐漸收縮并局限于特定領域內,把個人束縛于自身構建的虛擬世界中,喪失了了解不同事物的機會,與一些關乎自身利益的重要信息擦肩而過,進而消解用戶在個人價值實現(xiàn)層面的追求。
從信息論的角度來說,個人的信息掌握程度與其決策的準確性密切相關。即一個人所掌控的信息越充足,就越能在事關個人價值實現(xiàn)的決策層面上處于優(yōu)勢地位。倘若個體選擇依據“興趣”為導向的資訊推送機制,便會始終處于同類信息所編織的“繭房”當中,其發(fā)掘、提取和利用高質量資訊信息的能力就會下降,乃至出現(xiàn)退化。美國斯坦福大學人文與科學學院教授馬克·格蘭諾維特通過實地調查發(fā)現(xiàn):求職者的工作機遇大都來源于和自身沒有密切關系的人員所構成的“弱連接”當中,那些與自己最常接觸人員所構成的“強連接”卻未能在工作和事業(yè)發(fā)展中發(fā)揮所期待的效能。在信息傳播過程中,由于“強鏈接”所提供的信息通常和個體自身接觸的生活圈高度吻合,這就造成所提供的大量信息是冗余、無效和重復的,近似于形成一個信息的密閉體系,使用戶陷入過往經驗的狹隘境地,[2]潛在中壓縮了個人的發(fā)展空間。而“弱連接”的信息由于與自身的異質化,反而能夠為用戶個人價值實現(xiàn)的最大化提供有效參考,它充當與外界連通的橋梁,比“強連接”的信息更具有實際效用。
(二)消解社會公共價值實現(xiàn)的熱情
由新聞客戶端個性化推送所產生的負面效應是顯而易見的,其中所形成的“信息繭房”從某種程度上阻礙了社會公共價值實現(xiàn)的最大化。具體來說,新聞客戶端精準化、個性化的信息推送極易在用戶使用過程中增加惰性,逐步將他們禁錮在自身興趣所構筑的“孤島”當中,然而這種“孤島”和群體所擁有的共同經驗是相對立的。群體所擁有的共同經驗在整合群體意識、增強群體內聚力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因為群體成員需要憑借一些共同遵循的準則來對他們所面臨的情況作出判斷,并在此前提下就某些議題達成共識。當帶有濃厚個性化色彩的信息成為資訊推送的主要內容時,用戶的興趣和信息接觸將會變得逐漸固化,其眼界也會變得越來越狹小,并最終成為赫伯特·馬爾庫塞筆下的單向度的人。當每個人只關心“我”而不是“我們”和“他們”成為一種常態(tài)時,人們對社會公共事務的關注和參與程度便會下降,社會公共價值的實現(xiàn)也就無從說起。
桑斯坦教授認為,“隨著互聯(lián)網的廣泛接入,每個人都能獲取自己所喜好的信息,倘若整個社會也是這樣的話,那么各個群體和組織便會割裂開來,缺乏溝通交流所產生的思想偏隘將會加快誤解和偏見的發(fā)酵?!盵3]這種以用戶體驗為訴求的資訊推送技術所依賴的原點大都是用戶的興趣喜好,就如同依據特定標簽來進行群體劃分。群體內的成員會更偏向于和本群體建立聯(lián)系,其所接觸的信息和觀點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從而使群體的同質化愈發(fā)凸顯。長期處于“信息繭房”中的人容易盲目自信,自認為所接觸的信息便是全部事實,所擁有的觀點便是不變的真理,并排斥差異化觀點的傳播,這種信息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失衡極易在特殊情況下誘發(fā)群體極化。例如“賈乃亮婚變事件”中PGone粉絲和李小璐粉絲在微博上出現(xiàn)對罵,甚至還衍生出了人肉搜索等惡性事件。就是因為在特定“信息圈層”中,人們極易在趨同心理的驅使下,做出一些非理性的行為,阻礙社會公共價值的實現(xiàn)。此外,由于長時間接觸個性化推送的資訊,用戶逐漸喪失和多元化思想交流碰撞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孤僻和淺陋。然而個人是不能夠脫離社會獨立發(fā)展的,當用戶心安于生活在自己打造的“信息繭房”中時,便會和外界產生隔閡,從而導致社會粘性的流失,但這種社會粘性恰恰是社會運轉和公共價值實現(xiàn)所迫切需要的。當個體間和群體間缺乏必要的粘性關系時,將會稀釋群體的力量,滋生個人對社會的對抗心理,增加社會公共價值實現(xiàn)的難度。
(三)弱化了客戶端的權威性
不管媒體的形態(tài)如何變化,其信息的生產標準應該以社會的主流價值思想為引導,所提供信息應當使公眾的需求得到滿足,這是新聞生產最原本的意義。而民眾獲取新聞資訊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把握最新的社會動向,以便能做出相應的調整。身為信息的傳播中介,媒體的權威性向來是最為重要的。正因為這樣,在歷經數(shù)百年的探索,才使得真實、全面、客觀、公正作為一種媒體的操作規(guī)范得以確立下來,并就相關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達成共識。[4]然而,當下提供個性化資訊推送的客戶端,為了實現(xiàn)自身的經濟利益,沉溺于為用戶打造夢幻般的“信息繭房”,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對用戶偏離社會的思想偏好聽之任之而非及時糾正。伴隨著當代社會的快速發(fā)展,部分群體對信息的需求呈現(xiàn)出泛娛樂化傾向,一些個性化資訊推送平臺竭力地滿足他們對于特定偶像的瘋狂追捧,甚至將一些與之相關但真實性難以保障的花邊新聞和街談巷議推送給這類人群,以至于他們對國家大事、社會生計等重要信息一無所知。
當為用戶量身打造的“信息繭房”成為一些客戶端的首要目的時,平臺的權威性便會在這種技術浪潮和商業(yè)主義的挾持下逐漸黯淡。雖然許多客戶端都設置有“要聞”或“熱點”專欄,但在資訊被精準化推送的背景下,這種由個性化推送所產生的“信息繭房”使新聞專業(yè)主義在和商業(yè)主義的博弈中敗下陣來,這也是對民眾知情權的剝奪。
盡管當前個性化推送已然成為新聞客戶端發(fā)展的趨勢,并給民眾帶來了非凡體驗,但也期望用戶能清醒地認識到這種定制化“信息繭房”潛在的危害,進而強化個人的媒介素養(yǎng),避免人格異化的發(fā)生。當然,解決問題是一個較為長期的過程,還有賴于全社會的共同參與和努力。
注釋:
[1]周忠元,薛瑩.媒介融合視域下的手機新聞個性化發(fā)展探究[J].編輯之友,2016(06):60-63.
[2]靖鳴,婁翠.人工智能技術在新聞傳播中倫理失范的思考[J].出版廣角,2018(01):9-13.
[3]賈瑞.新媒體時代“信息繭房”現(xiàn)象的思考[J].新聞研究導刊,2016(07):214-215.
[4]呂藝,劉華東.新聞客戶端“個性化服務”的發(fā)展與困惑[J].西部學刊,2015(1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