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紫騰
他在竹西亭解鞍駐馬時,風過原野,捎來兩句詩:斜陽竹西路,歌吹是揚州。姜夔記起,數(shù)百年前曾有一位多情的詩人這樣吟唱。
他望向那座城,傾聽草木興衰榮辱之歌,深知此地再不是杜牧時的揚州。他發(fā)覺物是人非,恰如“十年驚覺揚州夢”所言,歲月斑駁了城池。前朝舊箋上,如同二月梢頭的豆蔻花一樣美好的女子如今身在何處?酒旗斜矗飄動的聲響,一如中唐樂府的音律被吹散在城北,再無聲息。
姜夔一生與仕途無緣,這反而讓他有傾聽與思索的可能。
杜牧經(jīng)歷過春風十里揚州路,而姜夔見證了十六年廢池喬木的猶厭言兵。
踏入城門,眼前仿佛是金戈鐵馬,“胡馬窺江”給揚州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一如建炎南渡留下的痛。若不是海陵王完顏亮被臣下弒于瓜州,他不知如今自己還能否駐足于此。紹興十三年,稼軒奉表南歸,望中猶記烽火處,姜夔以“數(shù)騎秋煙,一篙寒汐,千古空來去”慨然相應。暮色漸起,戍角悲吟,灼熱的血在稼軒一句“紅巾翠袖,揾英雄淚”中漸次涼薄,姜夔明白自己欲做英雄不得,只是兀自于內(nèi)心深切地痛苦。
他聽著城中清角暮鼓聲,泫然淚下。他聽到枯枝敗葉的訴說,訴說兵燹與死亡,訴說國破家亡的現(xiàn)世,這些話來源于闃不見人的岑寂中,而非歌舞升平中。遠離聲色犬馬,方能體察世間浩大。所謂重到須驚,只因揚州婉曲難唱家國殘敗的悼念?;臎鲆埠?,浮華也罷,打上歷史的印記與呼吸,成就了一座揚州。
江都西門外,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漾,月露清冷無聲。
橋邊紅藥、玉人吹簫皆隨前朝落拓煙花去,姜白石感念這一場傾聽,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釋。黍離之悲幾人知,史官的如椽大筆記錄下那些鐵骨錚錚慷慨赴死的英名,而在世人的目光外,憂心、期盼、茫然、悲傷的文人只得自我書寫自我祭奠。滄海桑田,不過長句短句寥寥數(shù)筆,向歷史最嚴峻的面目堅定走去,終不顧淚如雨下。
當他遠去時,這座淮左名都歸于荒蕪,一切都交付給這場傾聽。
文章開頭即表達出傾聽之意,在這場傾聽中,姜夔聽到了揚州的痛,也聽到了百姓的悲,自己抱負不得施展的苦悶之情也在文中有所流露。文章表明了姜夔對過去那個繁華揚州的向往,也表現(xiàn)了他眼中的揚州的荒涼落寞。作者將眾多古詩詞和歷史典故自然融入文章,體現(xiàn)了作者的文學積淀和文字功底。
(王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