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纏在心頭
2018-04-12 00:00:00柴立梅
南風·中旬 2018年4期
少時，記憶最深的有媽媽的藤編針線匾。直徑約40厘米大的匾子里擱置著小剪子、頂針、各種布頭，還有各種色彩的線團線卷。時常在陽光下，坐在媽媽身邊，看媽媽靈巧的手指穿針引線后，蘭花指般將各色線穿梭于我們的衣物中，然后，有著舒適溫馨……
稍長，喜歡戲曲，越劇京劇，跟著錄音機學唱。旋律時而斷，時而連，猶如線。欣賞程派唱腔如蠶絲，欲斷欲連，獨特優(yōu)美的唱腔，也讓我咿咿呀呀許久……
再以后，有了孩子。女兒養(yǎng)蠶，看一條條蠶吐著長長的絲……
于是，對線有了感覺，長線、短線、粗線、細線印在腦海中，纏繞在心間。
剛開始臨帖時，被教導著要中鋒用筆，即筆在行筆過程中穩(wěn)穩(wěn)地在線中心畫出深深的軌跡，力透紙背。這樣的用筆寫出來的線才勁挺，才有質感。為了讓這根線有質感，便左三圈地練，右三圈地轉。
線有質感，還不行，還要有情感。線是有感情的嗎？有的。不然，歷朝歷代留下的法帖為何不是千篇一律的呢？為了筆下的線有情感，朝思暮想，試圖走進先秦時期，靠近秦漢階段，親近晉唐宋元明清……
青銅器上的銘文斑斑駁駁的線，述說著滄桑的歷史；秦小篆勻凈的線，彰顯著如玉的玲透；山體上質樸的線，散發(fā)著蒼宇間賦予的山野氣；還有書法史上留下寶貴的晉韻唐法宋意的鉛字評述……
線如魔術師，旋轉著、組合著、變化著。
法國雕塑家羅丹有這樣一段話：“一個規(guī)定的線通貫著大宇宙，賦予了一切被創(chuàng)造物。如果他們在這線里運行著，而自覺自由自在，那是不會產(chǎn)生出任何丑陋的東西來的?！边@是我在宗白華先生的《美學散步》（第167頁）中讀到的?！耙?guī)定的線”含義是什么呢？我的理解是，規(guī)定是法則、程式，即法的規(guī)定性；若到了自由自在境地當無法，便賦予那根線的美。
一位雕塑家談線，對線深有感知。素描如書法一樣亦為線構成，線的連貫、運用是否合適，在長線里最有表現(xiàn)；接著從整體結構把握，即空間的虛實和透視等，也是通過線反映事物的根本；再接著表現(xiàn)明暗關系，還是用不同的筆畫出不同的線來表現(xiàn)；最后處理細節(jié)，被創(chuàng)造物是否給人一種物質感，讓人能感覺到是皮的，還是木的，等等。
線，真是表現(xiàn)方法的秘密。正如宗白華先生說：“千筆萬筆，統(tǒng)于一筆，正是這一筆的運化爾！”
線是有情感的，能表現(xiàn)骨肉筋血來！三國魏太傅鐘繇說：“筆跡者界也，流美者人也……”一畫之筆跡，流出萬象之美，即人心之美，美是從“人”流出來的。沒有人，則沒有美，沒有情感的人，筆下的線也將沒有生命力。
媽媽手中的線，讓我聯(lián)想到張芝的勢如鴻飛獸駭，云龍游天的線；王羲之的不激不厲，風規(guī)自遠的線；張旭的“伏如虎臥，起如龍?zhí)钡木€；懷素的騰挪跌宕的細挺之線……而媽媽的這根線，永遠纏繞在我心頭！鐘情于這根線，也祝我筆下畫出的線富有情感地千變萬化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