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一棵樹過渡

黨劍

向一棵樹過渡

這就是我的中年嗎

從青春到中年

原來就是被流年

無情地做了一次催眠

就轉(zhuǎn)換了鏡子里的臉

皺紋就像歲月的刀痕

年輪像遽然潮汐起伏

我手上的糖果和顫抖

凄然不合時宜

依然不知怎么去表達

面對空大的黑夜

我的羞澀甚至是奢侈

就如這臘月二十九的城市

大街繁華，人流洶涌

卻令我無端的緊張，不安

就想自己是一棵樹，或者

向一棵樹過渡，安靜

從容，向光

而腳下異鄉(xiāng)的水泥道路

仿佛變作了故鄉(xiāng)的泥土……

安全感

寫詩不能給予我安全感

我的詩歌一文不值

職業(yè)也不能

改革年代什么都會發(fā)生

文友不能給予安全感

商業(yè)時代只有永恒的利益

沒有永遠(yuǎn)的友誼

懷念中的故鄉(xiāng)不能

它早已面目全非

不敢相認(rèn)

整座喧嘩的城市也不能

每次我穿過整座城市

車窗外仿佛是沙漠的位置

除過雙休的日子里你終于

離開家務(wù)，靠著被褥

除過我面對著你的疲憊唱歌

你安靜地聆聽

音樂彌漫你我

安全感如期而至

當(dāng)溫婉的歌聲中

時間變得柔軟

你溫?zé)岬氖中?/p>

緩緩將我的手覆蓋

詩歌需要清水喂養(yǎng)

這些分行的文字

這些樸素的詩

比不上你的權(quán)力

這些荊榛，這些蝴蝶蘭

這些底層的植物

需要清水喂養(yǎng)

文人只有石竹

只有這些干凈的文字

比不上你的金幣

三月春風(fēng)浩蕩

喚醒這些孩童般的文字

詩歌需要清水喂養(yǎng)

我們比鄰而居

這些，漢字搭造的小木屋

這些詩，我們互為證明

作為一株植物，還是隱喻

象征的叢林里沒有迷失

詩歌需要清水喂養(yǎng)

有光，微涼

越過黑暗的路徑

與你會合

滑向生命隧道盡頭

那清涼勝雪的一端，可有光

微涼

雪亮，雪暗

沒有未來

草根的暮年總是提前飛至

肉體不應(yīng)該成為誰的獻祭

時令與物哀遵循古老的秩序

身披黑色大氅的神祇

慈祥如母，凝視

你天黑之前書寫的每一個字跡

仿佛召喚，仿若譏諷

這人世間多少流水線制造的文本

裝訂多少冊模樣周正的仿宋字體

才能讓那個謊言連篇的人

吐出一句黑白歸位的真話？

死亡不會泯滅一首詩

死亡不會君臨萬物

晨露，鳥鳴，玫瑰

當(dāng)你留下一首詩

荒墳喧嘩

死亡不會吞噬萬物

松果，紙巾，引擎都帶走

假如你有能力留下一首詩

字生骨死

憑吊的人，有一天

會發(fā)現(xiàn)死亡的力量

耳鳴般有限

而至柔的詩歌

巖石般至剛

但留下白骨的人啊

十字架上的律令其實苛刻

幽暗泥土里血肉盡失的人

你留下的必須是一首

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