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建安風骨”

韋新芯（西南民族大學，四川 成都 610041）

文論中的“風骨”說，是由劉勰在《文心雕龍·風骨》篇中首先提出來的，即：“怊悵述情，必始乎風；沈吟鋪辭，莫先于骨?！盵1]但古人提出概念，不像今天要求準確明，其往往喜歡采用設喻。對于“風骨”的認識，各個時期的評論都有差異，表述略有不同，但核心要義沒有脫離劉勰對“建安風骨”的理解。唐代關于“建安風骨”的著名論述，首推陳子昂的《與東方左史虬修竹篇序：“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漢魏風骨，晉宋莫傳?！菤舛讼?，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生?！墒菇ò沧髡呦嘁暥?。”[2]作品“彩麗竟繁，而興寄郁絕”是作者所反對的，以此擔心“風雅不作”,具有“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生”的風貌是作者所肯定的，比較一下，陳子昂對“建安風骨”的認識與劉勰等人的大致是相通的。綜上情況，“建安風骨”大致可以表述為：主體思想感情積極昂揚、慷慨悲壯，用辭明朗精要，整體表現出悲涼蒼勁、剛健遒壯的風貌。

首先“建安風骨”特點是積極昂揚。文人面對自然永恒、人生無常的苦悶，能從惶惑迷惘、貪圖物質享受的誤區(qū)中醒悟過來，喚起自己的社會責任感和歷史使命感，引發(fā)出強烈的參與意識和拯世弘道的積極人生態(tài)度。他們的濟世之志主要表現在懷有建功立業(yè)的理想，如曹操的《對酒》，勾勒了一幅理想的社會圖景：“王者賢且明……”[3]其中是蘊含了對自己政治藍圖的某種展望和期待。《短歌行》表達了建功立業(yè)過程中渴求賢才的憂慮急切的心情，“慨當以慷，憂思難忘”、“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希望自己也像周公那樣使得“天下歸心”。曹植的作品也體現了對功業(yè)理想的執(zhí)著追求，他在《自試表》中自述：“志欲自效于明時，立功于圣世，……”《白馬篇》：“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薄掇缎小罚骸霸傅谜构?，輸力于明君?！盵4]等。無論是前期風光之時還是后期屢招打擊，他的濟世之志仍然不改，說明了其內在積極追求建功立業(yè)理想因素的存在。建安其他文人如曹丕的《黎陽作》：“我獨何人，能不靖亂!”[5]王粲《從軍行》其四:“雖無鉛刀用，庶幾奮薄身?！眲E《贈從弟》其三:“于心有不厭，奮翅凌紫氛。[6]無不洋溢著積極昂揚的情思意緒。

其次另一特點是"悲涼"，具有悲劇性的生命意識的色彩。體現在一是生命短暫，時不我待，對人生的留戀和對死亡的焦慮之感。如曹操的《短歌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7]他作為一個有遠大抱負的政治家和軍事家，對生命價值的理解異于常人，在步入中年后仍然功業(yè)未成，看著猶如朝露的生命，來去之快，不覺更甚憂懼和焦慮?？兹诘摹峨s詩》其一:"人生有何常?但患年歲暮。"[8]徐干的《室思》:"人生一世間，忽若暮春草?！盵9]人生在世一瞬間，就像草木一秋，時間過去了就不會再重來。曹植《薤露行》:"人居一世間，忽若飛吹塵?！盵10]從皇家貴族到下層文人都在感嘆人生無常，生命易逝，在生與死的觀照中，詩人猶豫感傷，充滿灰暗、陰冷的情緒。二是饑荒戰(zhàn)亂的背景下，在文人筆下看到的百姓的悲慘遭遇。曹操的《蒿里行》中:"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11]因為連年不斷的戰(zhàn)爭，使得百姓陷入饑荒，民不聊生。王粲的《七哀詩》:"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盵12]更是寫盡了殺戮、饑餓導致人民的大量死亡，白骨蔽于平野的悲慘景象。蔡琰的《悲憤詩》，以自己的個人生命經歷來表現，無辜蒼生"欲死不能得，欲生無一可。彼蒼者何辜?乃遭此厄禍。"回到家鄉(xiāng)，親人喪已盡，"白骨不知誰，縱橫無覆蓋。"[13]親人離去之痛為最深最悲，可以體會到詩人的痛心疾首的無奈和憤恨。所以悲涼慘痛之感不言而喻，生命的悲劇性色彩展露無遺。

再者“華靡”又是另一特點，最具代表的是曹植。陳琳評曹植《龜賦》：“音義既遠，清辭妙句，焱絕煥炳?！彪m然含有恭維的成分，但結合曹植作品得到的諸多推崇來看，其作品成就應該是不低的。詩歌代表有《白馬篇》寫“控弦破左的，又發(fā)催月支?！平葸^猴猿，勇剽若豹螭。”[14]表現出游俠少年武藝之高強，馬上游俠少年的英姿栩栩如生的展現在我們眼前。其賦繼承了兩漢以來抒情小賦的傳統(tǒng)，又吸收了楚辭的浪漫精神，為辭賦的發(fā)展開辟了新的境界。如《洛神賦》，采用了浪漫主義的手法，通過虛構夢幻的世界，描寫出了人神之間的真摯愛情，但終因"人神殊途"無從結合而惆悵分離。全賦著墨艷麗，極寫洛神之美，生動傳神，格調凄艷哀傷。辭藻華麗而不失浮躁，清新之氣四逸，令人神清氣爽。曹丕的《典論.論文》中也提到"詩賦欲麗"，說明他是主張辭藻華麗的。"建安風骨"的"華麗"是不流俗于表面的，而是與清新、俊朗為一體，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實屬難得。

所謂“建安風骨”，是指建安時代文學作品中表現出來的鮮明的時代特色：真摯強烈的情感、慷慨悲壯的格調和健美有力的文筆。[15]劉師培先生也提出了建安文學的四大特點:清峻、通脫、騁詞、華靡。本文并未從多個方面較為齊全的去論述“建安風骨”的特點，而只是以個人認識較深之處入手，淺顯的談論了對“建安風骨”某些方面的見解。

[1,2]張朝富.漢末魏晉文人群落與文學變遷[M].成都: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