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新
(赤峰學院歷史文化學院,內(nèi)蒙古赤峰024000)
在遼朝的國家禮儀生活中,既有遼朝建立前已存在的祭山儀、柴冊儀、瑟瑟儀等,又包括了王朝建立后才出現(xiàn)的常朝起居儀、冊皇后儀、朝賀儀等,呈現(xiàn)出蕃漢交雜的面貌。這些在國家禮儀生活中固定化了的諸多儀式,必然是遵循著一定的文本規(guī)范。本文即以此為線索,追溯遼朝禮典編修的歷程,分析其文本構成的重要特征以及其所體現(xiàn)的國家意志。
今本《遼史·禮志》中稱“遙輦胡剌可汗制祭山儀,蘇可汗制瑟瑟儀,阻午可汗制柴冊儀、再生儀”,“其情樸,其用儉”[1]遼史(卷 49)·禮志一.中華書局,1974.(P833)。皆出于真誠,與中原古禮相通。胡剌可汗、蘇可汗皆遼之先世,《世表》稱其世次不可考,但《百官志》中列遙輦九世可汗宮分時,皆有其名。阻午可汗是遙輦氏部落聯(lián)盟取代大賀氏的關鍵人物,蕭韓家奴稱阻午可汗時期遙輦氏大位始定。據(jù)此可知胡剌可汗、蘇可汗、阻午可汗當是遙輦氏汗國早期的幾位君主。其所制祭山儀、瑟瑟儀、柴冊儀、再生儀等均為契丹遙輦氏時期國家禮儀生活中的幾項重要內(nèi)容。
契丹的文字是在遼朝時期制定完成的。太祖神冊五年(920)春正月乙丑,始制契丹大字。九月壬寅,大字成,詔頒行之[2]遼史(卷 1)·太祖紀上.中華書局,1974.(P16)?!痘首颖怼分蟹Q太祖弟迭剌出使回鶻,“能習其言與書,因制契丹小字,數(shù)少而該貫”。契丹大小字成之后,與漢字一同在遼朝境內(nèi)流通使用。由此可知,契丹遙輦汗國時代,契丹人是沒有本民族文字的。同時契丹人使用的語言與中原漢人不同,阿保機曾與后唐使者姚坤說:“吾解漢語,歷口不敢言,懼部人效我”[3]舊五代史(卷 137)·契丹傳.中華書局,1976.(P1831)。從中可以探知契丹人中能言漢語者應該是極少數(shù)。因此,可以推知,遙輦汗國時期契丹國家的禮儀并沒有較為完整的文本形式,他們的傳承方式應當是口耳相傳。從契丹部族時代的具體情況來看,承擔這種傳承任務的人應當就是“巫”。巫操控著汗國時期全部的禮儀活動,掌握著儀式中各個環(huán)節(jié)。他們既是儀式活動的組織者、參與者、傳承者,同時也是當時汗國政治生活的領導者之一。這樣,契丹傳統(tǒng)的儀式就極具時代感,能隨著時代和社會的變化增加或刪減內(nèi)容,達到為政治服務的目的。
換言之,即契丹國家的禮儀活動由來已久,但是形成文本的禮典的編修確是在遼朝建立之后。且在王朝時期編修禮典的過程中,不僅保留了遙輦汗國時期的禮儀,還通過對傳統(tǒng)的國家禮儀的文本整理,使其內(nèi)容和形式在遼朝時期得到豐富和發(fā)展。
遙輦汗國時期的國家禮儀在阿保機取代遙輦自立的時期仍在延續(xù)使用。907年,阿保機取代遙輦,燔柴告天,即皇帝位,仍然采用的是汗國時期的國家禮儀形式。并明確規(guī)定皇族承遙輦九帳為第十帳,即證明此次僅是汗位易姓,并不是國家性質的改變。巫仍是國家禮儀生活中的重要主持者,甚至阿保機本人也充當巫的角色。但是在隨后發(fā)生的“諸弟之亂”中,大巫神速姑的倒戈使阿保機認識到不應放任傳統(tǒng)巫職對國家權力的干預。但是阿保機即位初期的契丹國家,“制度未講,國用未充,扈從未備”[1]遼史(卷 73)·耶律曷魯傳.中華書局,1974.(P1221)。于是為了解決當時最首要的問題,阿保機創(chuàng)置“腹心部”,充扈衛(wèi),強化軍事力量。隨后,在阿保機及其臣僚的努力經(jīng)營之下,逐步使“畜牧益滋,民用富庶”。在基本奠定版圖的基礎上,有意識淡化巫職力量,耶律曷魯?shù)取澳苏堉瞥瘍x”,即開始國家禮儀制度方面的建設,以此擺脫神職對權力頂層的干預。
在契丹國家制度建設伊始,漢官集團的作用就已經(jīng)開始凸顯。這部分人大多擁有中原文化背景,熟悉封建國家禮法制度,他們是將中原封建文化引入契丹國家體制之中的具體執(zhí)行者。如曾經(jīng)“共勸太祖不受代”[2]資治通鑒(卷 266)·后梁紀一.太祖開平元年(公元 907年)條.引趙志忠.虜廷雜記.中華書局,1956.(P8678)的韓知古,《遼史》本傳記,(韓知古)“總知漢兒司事,兼主諸國禮儀。時儀法疏闊,知古援據(jù)故典,參酌國俗,與漢儀雜就至,使國人易知而行?!睗h兒司設于太祖初年,是遼朝最早設置的漢人事務最高管理機構。當時一部分在遼初得到契丹統(tǒng)治者信任的漢人,首先被任用為管理漢人事務的政府官員。據(jù)此可知,韓知古就是在這一時期總知漢兒司事,輔佐太祖管理漢人群體。由于其兼主管諸國禮儀,也就是說,韓知古時期即已開始了整理契丹固有國家禮儀,兼之引進中原唐及五代禮儀的工作。
太祖七年(913)十一月,“祠木葉山。還次昭烏山,省風俗,見高年,議朝政,定吉兇儀?!盵3]遼史(卷 1)·太祖紀上.中華書局,1974.(P8)這是有關遼朝禮典修訂的第一次記載。從簡略的記載中可知,這次修訂的內(nèi)容僅以吉兇二儀為主,至于是屬于契丹禮還是漢禮并未有明確的記載說明。但是從當時的社會背景可知,漢官韓知古作為主管諸國禮儀的官員,其對于儀法的見解應當也是被此次禮典編修所采納。據(jù)此以及太祖朝之后的史事可以推測,太祖七年禮典中吉儀的部分應當是在整理契丹遙輦汗國時期的禮儀基礎之上,吸收部分漢式禮儀而成的。如在太祖十二年遼太祖?zhèn)涠Y受冊的典禮中,既有阻午可汗時期柴冊儀的影子,同時也增加了“建元,率百官上尊號”的內(nèi)容。而兇儀部分的編訂,則與吉儀不同。據(jù)史書記載,契丹人有著“父母死而悲哭者,以為不壯”的風俗,實行的是“以其尸置于山樹之上,經(jīng)三年之后,乃收其骨而焚之”[4]隋書(卷 84)·契丹傳.中華書局,1973.(P1881)的樹葬方式,與中原差異較大。但是《遼史》中所記載遼太祖的喪禮則是漢式的,有奉“梓宮至皇都,權殯于子城西北”,上謚號升天皇帝,尊廟號太祖,營建山陵等中原漢式兇禮中的內(nèi)容。另外,在太宗天顯九年(934)九月戊寅,葬太皇太后于德陵之時,前二日,有發(fā)喪菆塗殿,太宗皇帝具衰服以送等儀程。雖然簡略,但是發(fā)喪,子孫衰服,送陵正是中原兇儀的內(nèi)容。因此可以認為太祖七年(913)制定的禮典中的兇儀基本上是源自漢禮的。
太宗在位期間所行之柴冊禮、瑟瑟禮等,說明太祖七年禮典在太宗時期仍有沿用。同時較之太祖時期,太宗即位初期,頻繁謁太祖廟、祖陵,多達二十余次,說明應當也有一套較為完整的謁廟禮儀存在。
會同元年(938年)之后契丹國家的政治地位和性質發(fā)生改變,太宗朝時期國家禮儀從內(nèi)容到形式的豐富正是這種變化的外在表現(xiàn)之一?!哆|史·歷象志上》中亦稱:“遼以幽、營立國,禮樂制度規(guī)模日完?!边|朝國家禮制初具規(guī)模即以太宗會同年間接收幽云十六州為始。太宗時期遼朝國家禮制發(fā)展的總體呈現(xiàn)兩種趨向,即一方面對契丹古禮的保留與豐富,另一方面則是在朝儀方面對漢禮的大量踐行,尤其是在會同元年之后更為明顯。此時雖然史書中沒有太宗時期遼朝禮典修訂的記載,但是源自契丹古禮以及因襲于五代的禮儀儀式充斥在國家的政治生活實踐之中,卻是不爭的事實。
據(jù)初步統(tǒng)計,太宗朝時期有祭(告)天地八次,行柴冊禮(包括再生柴冊禮)二次,祭諸神(麃鹿神、木葉山神等)九次。其中太宗朝八次祭(告)天地的記載均在會同元年之前,且儀式的舉行多與太宗即位及軍事活動有關。會同三年(940)十二月壬辰朔條載,(太宗)“率百僚謁太祖行宮。甲午,燔柴,禮畢,祠于神帳”[1]遼史(卷 4)·太宗紀下.中華書局,1974.(P49)。說明太宗時期仍然保留了契丹古禮,并且能夠靈活運用,而神帳及神纛車的設置,更是體現(xiàn)遼朝國家禮儀生活的契丹民族性。
會同元年之后,本紀中再無祭(告)天地的記載,但是在國家禮儀生活中,不僅有“太宗詔蕃部并依漢制,御開皇殿,辟承天門受禮”[2]遼史(卷 37)·地理志一.中華書局,1974.(P440),還增加了對漢儀的應用規(guī)定。如會同三年十二月丙辰“詔契丹人授漢官者從漢儀,聽與漢人婚姻”[1](P49)。大量漢儀的引進,豐富了遼朝國家的禮儀生活,強化了國家政治的有序化。會同三年(940)春正月,回鶻使乞觀諸國使朝見禮,從之[1](P47)。這也證明,儼然以上國之姿出現(xiàn)的遼朝,已經(jīng)基本形成了較為完整的朝覲禮儀制度。太宗時期對漢儀的踐行最為突出的便是行“入閤禮”。
《遼史》載會同三年(940)“夏四月庚子,太宗至燕,備法駕,入自拱辰門,御元和殿,行入閤禮”。據(jù)《遼史·儀衛(wèi)志》可知,遼太宗入燕前,曾于薊州觀《導駕儀衛(wèi)圖》,后以法駕幸燕?!秾я{儀衛(wèi)圖》雖無存,但從名稱上可知其為引導御駕的儀衛(wèi)排布圖,描述的應該是中原政權的儀衛(wèi)排布狀況。太宗應當是遵照此圖所示,以法駕入燕。自北門(拱辰門)入子城,“子城就羅郭西南位置。正南曰啟夏,內(nèi)有元和殿”[3]遼史(卷 40)·地理志四.中華書局,1974.(P496)。即遼太宗于南京皇城內(nèi)正殿行入閤禮。
據(jù)北宋宋敏求《春明退朝錄》稱:“唐日御宣政,設殿中細仗、兵部旗幡等于廷,朝官退,皆賜食。自開元后,朔望宗廟上牙盤食。明皇意欲避正殿,遂御紫宸殿,喚仗入閤門,遂有‘入閤’之名。在唐時,殊不為盛禮。唐末常御殿,更無仗,遇朔望,特設之。趨朝者仍給廊下食。所以鄭谷輩多形于詩詠嘆羙。而五代行之不絕。”[4]宋敏求.春明退朝錄(卷中).中華書局,1980.(P27)可知,入閤禮在五代時期地位得到提升,成為朝廷盛禮。太宗以法駕入燕,并于正殿行入閤禮,正是在中原禮法影響下的對漢法的一次實踐。
大同元年(947)春正月丁亥朔,太宗再次“備法駕入汴,御崇元殿受百官賀”[1]遼史(卷 4)·太宗紀下.中華書局,1974.(P59),雖然《遼史》本紀中并無此記載,但是新舊《五代史》、《資治通鑒》等書都保存了三月朔太宗于汴京崇元殿行入閤禮的記載[2]舊五代史(卷 99)·漢高祖紀.1326;舊五代史(卷 137)·契丹傳.1834;新五代史(卷 72).四夷附錄·契丹.898;資治通鑒(卷 286)高祖天福十二年(947)條.9347.。如《新五代史》中記:“三月丙戌朔,德光服靴、袍,御崇元殿,百官入閤,德光大悅,顧其左右曰:‘漢家儀物,其盛如此。我得于此殿坐,豈非真天子邪。’”后梁時期以汴京為都,“制宮殿門及都門名額:正殿為崇元殿……門如殿名”[3]舊五代史(卷 3)·梁太祖紀三.中華書局,1976.(P50)。五代后晉沿用后梁宮殿,仍以崇元殿為正殿。這是史籍記載的太宗對入閤禮的第二次實踐。太宗以征服者之姿入汴,享受了規(guī)模盛大的入閤禮儀,切實地感受到了儀式對正統(tǒng)及皇權威嚴的宣揚,因此發(fā)出了“真天子”的感慨。此次對入閤禮的時間雖然有滅石晉、入主中原標榜正統(tǒng)、宣揚皇權國威的用意,但也從側面證實了太宗對中原漢式禮儀的欣賞和認可。
其后的三月壬寅,太宗命令“晉諸司僚吏、嬪御、宦寺、方技、百工、圖籍、歷象、石經(jīng)、銅人、明堂刻漏、太常樂譜、諸宮縣、鹵簿、法物及鎧仗,悉送上京”[1](P59-60)。將后晉全套的諸禮儀法式,包括明堂刻漏、太常樂譜、鹵簿、法物、鎧仗等整體搬遷到了遼上京。這是太宗時期在對傳統(tǒng)契丹禮保留的基礎上,對漢禮的一次大規(guī)模引進。其后遼穆宗即位之初(應歷元年,951年,十一月)即詔朝會依嗣圣皇帝故事,用漢禮。
雖然太宗皇帝時期的史料記載中沒有朝廷修訂禮法的記載,但是在其時的國家禮儀生活中,既有對契丹禮的繼承和完善,如祭天禮、再生柴冊禮等;也有通過吸收、借鑒中原漢禮內(nèi)容的部分,如諸如朝覲儀、入閤禮等。因此,可以認為雖然朝廷沒有頒布明文的禮法儀式文本,但是在實際的國家禮儀生活中,至少封冊、朝、聘等方面,已經(jīng)開始有意識地按照中原王朝的儀軌進行組織,通過對中原王朝的吸收借鑒,以較為莊嚴的儀式來宣揚王朝的正統(tǒng)性和皇權的威嚴。而這些對漢禮的實踐活動在太宗及其之后的歷史時期內(nèi)逐漸成為國家禮儀生活中的定制,同時也為遼朝中期禮典的修訂奠定了實踐的基礎,并提供了現(xiàn)實的素材。
遼中期以后,隨著與北宋的修和,社會進入穩(wěn)定發(fā)展時期。在景宗到圣宗期間統(tǒng)治者采取了較為溫和的統(tǒng)治手段,調整國內(nèi)的民族關系,興科舉,重用漢官。中原儒家著作在遼朝也有流行和收藏,如圣宗開泰元年(1012)八月丙申朔,鐵驪那沙等送兀惹百余戶至賓州,賜絲絹。是日,那沙乞賜佛像、儒書,詔賜護國仁王佛像一,《易》《詩》《春秋》《禮記》各一部[4]遼史(卷 15)·圣宗六.中華書局,1974.(P171)。伴隨著統(tǒng)治階級的儒化政策及漢官集團地位的上升,遼朝的政治制度方面受到越來越多的儒家文化的浸染。在社會發(fā)展的同時,其統(tǒng)治集團上層對漢文化的認識也愈加深刻,對儒家的禮樂制度也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于是在太祖、太宗朝的基礎上,遼王朝開始了第二次禮典編修。
重熙十二年(1043)五月乙未,遼興宗下詔復定禮制[5]遼史(卷 19)·興宗二.中華書局 1974.(P229)。用“復定”表明,這次是在前朝基礎上對禮制的重新修訂。但是,在其后的興宗詔書中有“我朝之興,世有明德,雖中外向化,然禮書未作,無以示后世”之言,說明遼朝雖有此次定禮制的舉措,但并未能形成一部禮典。因此在重熙十五年(1046)時,興宗詔諭蕭韓家奴與耶律庶成二人修撰禮典,并要求他們酌古準今,“事或有疑,與北、南院同議”[1]遼史(卷 103)·蕭韓家奴傳.中華書局,1974.(P1449)。
重熙年間《禮典》最終成書,具三卷規(guī)模,其主要編撰人是蕭韓家奴和耶律庶成。兩人均為契丹人,對本民族的歷史和傳統(tǒng)都十分了解,同時也對中原傳統(tǒng)文化有較為深刻的理解。如蕭韓家奴本契丹涅剌部人,史稱其“少好學,弱冠入南山讀書,博覽經(jīng)史,通遼、漢文字”,可見其儒化程度較深,并以文學聞名于當時。重熙十三年時蕭韓家奴曾上《追崇四祖為皇帝疏》,其中言辭懇切,引經(jīng)據(jù)典的論證追封遼之先祖的重要性。認為在遙輦之時,相當于中原三皇時代,禮文未備情有可原。阿保機建遼之后,制文字、修禮法,其后諸位遼帝都以禮樂治天下,因此應當效仿唐朝追崇先祖。從此篇奏疏中,可以發(fā)現(xiàn)蕭韓家奴對儒家傳統(tǒng)禮樂制度有較為深刻的認識,并認為阿保機代遙輦之后,由于本國性質與李唐王朝相同,因此應該效仿唐朝的禮典完成自身的禮樂制度建設。而且,興宗重修禮書的詔書中也提出要酌古準今,并與北、南院同議的編修原則。由此可知,此三卷禮書的編修者要在酌古的基礎上,博考經(jīng)籍,結合遼朝國家具體的禮儀實踐,以“不繆于古者”為取舍進行遼朝禮典的編修。即表明禮典是在保留契丹古禮的同時,借鑒中原禮制素材,將那些經(jīng)過實踐驗證,同時又符合契丹當時國家社會發(fā)展情況的內(nèi)容收錄其中。
由于重熙禮典僅具三卷規(guī)模,仍有缺漏不足。其后陸續(xù)有對王朝禮制進行的補遺,如道宗清寧十年(1064)定吏民衣服之制[2]遼史(卷 22)·道宗二.中華書局,1974.(P264);天祚帝乾統(tǒng)六年(1106)議制兩府禮儀[3]遼史(卷 30)·天祚帝四.中華書局,1974.(P352)等。遼末耶律儼修《皇朝實錄》七十卷,其中禮志的部分應當是對遼朝時期國家禮儀制度的收羅及對重熙以來遼朝編修禮典的總結。
遼末戰(zhàn)火頻仍,史籍難存,其后又歷千年,時至今日,遼朝禮典已難窺原貌。今本《遼史·禮志》敘其取材曰:“今國史院有金陳大任《遼禮儀志》,皆其國俗之故,又有《遼朝雜禮》,漢儀為多。別得宣文閣所藏耶律儼《禮志》,視大任為加詳。存其略,著于篇。”據(jù)《遼史·禮志》可知,元修《遼史·禮志》取材于金陳大任《遼禮儀志》《遼朝雜禮》以及宣文閣所藏耶律儼《志》。而這三者中,又以耶律儼《志》成書最早,其主要的資料來源當是遼朝本朝編修的禮典。金陳大任修《遼史》時主要取材于完成于遼末的耶律儼《禮志》,那么陳大任的《遼禮儀志》應當是其對儼《志》取材加工而成。因有所取舍,所以不及儼《志》內(nèi)容全面詳細。元修《遼史·禮志》的部分應該是綜合了儼《志》與《遼朝雜禮》的內(nèi)容,重新編排的結果。
在今本《遼史·禮志》中,既保留了具有契丹禮特征的祭山儀、瑟瑟儀、柴冊儀、拜日儀等,同時也存在帶有中原禮特色的謁廟儀、拜陵儀、封冊儀、朝聘儀等。從文本的記載中可以發(fā)現(xiàn),契丹禮的儀式多綜合化,如柴冊儀中除了燔柴、上冊之外,還增加了拜御容、奉七廟神主、上尊號、宴饗等內(nèi)容,這是對契丹古禮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的豐富和改造。而對于中原禮也并非全盤照搬,主要是借鑒性地吸收,如喪葬儀,雖然引進了山陵、哀冊、服喪等制度,但是仍然保留了刑羖羊以祭、燒飯等契丹古禮。綜上可知,對契丹傳統(tǒng)古禮的豐富改造以及對中原漢禮的借鑒吸收這一顯著特征,體現(xiàn)在遼禮文本內(nèi)容之中,并貫穿于遼朝禮典編修的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