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為國民，晚節(jié)卻不保

◎ 沈屠蘇

“若是當時身便死，千古忠佞有誰知”，用這句詩來概述南宋官員潛說友的生平可謂恰如其分。1275年，元軍南侵，平江（今江蘇蘇州）知府潛說友棄當?shù)剀娒裼诓活?，逃之夭夭。這個官聲顯著的“帥臣”就此背上一世罵名。

潛說友25歲就中了進士，而后憑借超凡的政治才能逐步升遷，1270年，榮任臨安（今浙江杭州）知府。

潛說友上任伊始，臨安的路是舊的，橋是破的，完全沒有都城的風(fēng)采。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臨安內(nèi)外修橋四百多座，使舟車通行無礙；再整飭御街蹕道，使交通大為改觀。然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環(huán)保。

西湖是臨安的金字招牌，蘇東坡稱贊“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潛說友眼前的西湖卻被浣衣洗馬、亂拋糞土的陋習(xí)所破壞。如御藥院（官署名）的一些人更是在西湖邊廣造屋宇，把廚房的泔水直接排入西湖，弄得湖水污濁不堪。潛說友上書懲辦了那些破壞環(huán)境的人，同時派人疏浚西湖，使得西湖周邊“草木潤而魚鳥樂”。

解決了交通和環(huán)保問題，潛說友又走進臨安的監(jiān)獄，決訴訟、判案子，將羈押的犯人該定罪的定罪，該釋放的釋放，由此締造了“臨安府獄空”這一政通人和的治世之象。宋度宗表揚了他一番，又提拔他為代理戶部尚書。雖是代理，他也干得兢兢業(yè)業(yè)，施政綱領(lǐng)就四個字——開源節(jié)流。一年下來，戶部光庫本（宋代設(shè)公使庫，庫有余資則用以刻書，簡稱庫本）折合就有500萬貫錢之巨。之后，他用這些錢替九個縣戶籍定為四等和五等的百姓代繳租稅，減輕了耕農(nóng)的負擔(dān)。

此外，面對官僚腐敗，他毫不手軟。富陽（今屬浙江杭州）縣令王積翁貪污大米近六百石，潛說友奏請朝廷嚴懲王積翁。權(quán)相的管家出了問題，他。為政之余，他還旁征博引，編撰了《咸淳臨安志》，《四庫全書》稱其“為宋以來地方志善本”。

如果只看前半生，潛說友確實無愧于正直、能吏的口碑，無愧于帥臣之名。但他不該在抓了權(quán)相管家遭到報復(fù)時選擇屈服，因為這使他的帥臣形象瞬間矮了下去，而且他的曲意附和并沒能換取權(quán)相的原諒，他被外放平江知府。他更不該在元軍揮師南下、兵鋒直抵平江府時棄城逃跑，悄悄回了臨安。

不久，謝太后投降，皇帝退位，南宋軍退敗至福建，新皇帝在福州匆匆即位，潛說友又跟著大部隊來到了此地。元軍窮追不舍，群臣只能護著皇帝在海上漂流。這時，潛說友走不動，也不想走了。絕望的他選擇了降元，與他一道投降的還有當初被他懲治過的王積翁。歷史在這里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他們二人分別被元朝授予福建宣撫使、宣撫副使之職，曾經(jīng)的正直知府與貪污縣令如今在元朝又成了上下級。

潛說友也低估了王積翁對他的恨。有一次，軍糧沒有籌措到位，駐軍求米不得，王積翁為報舊怨，挑唆部將說是潛說友扣著軍糧不放。部將一怒之下發(fā)動內(nèi)亂，將潛說友剖腹殺死，順帶殺了他全家。

潛說友前半生兢兢業(yè)業(yè)為國為民，晚年變節(jié)投誠沒換來榮華富貴卻慘遭滅門，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平江府就以身殉國，還能博得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美名，而不至于死得這般窩囊、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