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群體的抗日救國實踐評析

（遼寧社會科學院地方黨史研究所，遼寧沈陽110031）

“九一八”事變是中國近代史上乃至世界近代史上的一個重大歷史事件，造成了中國民眾特別是東北民眾巨大的心理沖擊，給其生活帶來無盡的災難。作為東北流亡群體的一部分，東北流亡學生群體對“九一八”事變及時做出反應，不僅投身于抗日救亡運動中，而且還參與到東北武裝抗戰(zhàn)中。以往對于東北流亡學生群體投身抗戰(zhàn)的研究大多集中在“一二·九”學生運動時期和西安事變前后，對其在“九一八”事變后的反應關注不夠①。本文對此進行專題探討，以此管窺“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的政治訴求和社會心理，評價其歷史意義和歷史局限性，從而使東北抗日救亡運動史、十四年抗戰(zhàn)史更為豐富和完整。

一、救亡樣態(tài)：組建團體與抗日宣傳

“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后，大批東北學生流亡入關。東北的四所高校除了吉林大學外，東北大學、馮庸大學、東北交通大學的學生大部分流亡到北平。在張學良、東北愛國人士及北平當局的幫助下，1931年10月，東北大學復校②，不久又收容了東北交通大學的學生，特設交通學院。1932年10月，馮庸大學復校，不久因經(jīng)費無法解決，1933年并入東北大學。除了東北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外，也有一部分東北中小學生隨著家人或親屬流亡到關內(nèi)。為解決他們的教育和生活問題，1931年12月，東北學院成立，因東北大學復校，1932年春東北學院改為東北中學。此外，東北成城中學、念一中學、知行中學、廣安中學、東北難民子弟補習學校、東北交通職業(yè)中學、國立東北中山中學等先后成立。他們與“九一八”事變前在北平讀書的東北籍學生一起，共同構成東北流亡學生群體，成為東北流亡群體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經(jīng)過新文化運動的洗禮及五四運動、五卅運動的影響，青年學生滿懷對國家民族的愛國之情，對一些歷史事件的反應敏感而強烈。愛國運動，通常是學生先行，繼而喚起全國人民的支持，引發(fā)全國運動?！熬乓话恕笔伦儽l(fā)后，東北流亡學生的特殊遭遇讓這些血氣方剛的學生成為事變后反應最激烈的一個群體。他們深感國家民族已到生死關頭，必須自救。于是他們迅速組建起抗日救亡團體，為抗日救亡奔走呼號，旨在反對日本侵略中國、號召全國組織武裝進行反抗，率先在全國扛起抗日救亡的大旗。

成立抗日救亡團體是抗日救亡運動興起的組織保障，東北流亡學生在“九一八”事變后最先成立了抗日救亡團體。東北學生組建抗日團體有著堅實的基礎?！熬乓话恕笔伦兦?，針對近代東北被日俄瘋狂侵略的慘狀，東北大學學生會主席張希堯，與東北愛國知識分子閻寶航、車向忱等人共同發(fā)起成立了奉天平民教育促進會、遼寧省拒毒聯(lián)合會、遼寧省國民常識促進會、遼寧國民外交協(xié)會等幾個救亡團體。東北學生大量參與其中，共同抵制日貨、禁毒等，在各種反日運動中起到了先鋒的作用，并積累了一定經(jīng)驗?！熬乓话恕笔伦兊呐诼曊痼@了全國，更激起東北學生的抗日怒濤。1931年9月21日，在“九一八”事變爆發(fā)的第3天，旅平的3500多名東北學生在北平大學法學院組建了“東北留平學生抗日救國會”。這是“九一八”事變后成立的第一個反日學生團體，之后，遼寧留平學生抗日救國會、吉林留平學生抗日救國會、黑龍江留平學生抗日救國會等相繼成立。該團體發(fā)表反日宣言，在街頭演講，還深入平漢、津浦、隴海等線甚至綏遠境內(nèi)進行抗日救亡宣傳[1]，進行籌組義勇軍等各項活動。9月25日，以東北學生為主體的“東北旅平同鄉(xiāng)反日救國會”在奉天會館成立，會長由遼寧省教育會副會長王化一擔任。9月27日，在東北愛國人士王化一、閻寶航、高崇民等人的積極聯(lián)絡下，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簡稱救國會）成立。與會者400余人中，絕大多數(shù)為東北學生。救國會是在之前組建的東北學生救亡團體的基礎上建立的，標志著東北統(tǒng)一的抗日救亡團體成立。救國會以“抵抗日本侵略，共謀收復失地，保護主權”[2]（P11）為宗旨，吸引了大量東北流亡學生加入并成為該團體中的主要組成部分。東北大學學生張希堯、張金輝、宋黎、苗可秀、鄭洪軒、寧匡烈、黃宇宙、高鵬等人都加入了救國會。張希堯為“東北學生中抗日救亡運動的核心人物”[3](P105)，是東北學生界推選的救國會的執(zhí)委之一。鄭洪軒、劉韶九為宣傳調(diào)查部干事，宋黎、黃宇宙、張無畏后來也加入了宣傳部。高鵬擔任了救國會軍事部的聯(lián)絡副官。

東北流亡學生群體一直活躍在抗日救亡的第一線。他們組成各種學生抗日救亡宣傳隊，深入到街頭、工廠、農(nóng)村、學校中，以其自編自演的一些歌曲、舞蹈、話劇等進行抗日救亡宣傳活動。他們還深入東北淪陷區(qū)進行宣傳。1931年10月，東北大學學生在教師車向忱率領下，到綏中、興城一帶開展抗日救國宣傳。值得稱道的是，在得知國聯(lián)調(diào)查團即將到來時，東北大學學生鄭洪軒和劉韶九受救國會委派，到溝幫子、大虎山、北鎮(zhèn)、黑山等地進行宣傳，號召東北民眾武裝起來進行抵抗，不能依靠國聯(lián)，也不能對國民黨抱有幻想。同時，他們還搜集了日軍預謀侵占東北的罪證，通過東北愛國志士鞏天民、劉仲明把這些證據(jù)交給調(diào)查團團長李頓[4](P27-28)。此外，他們還通過游行、示威、請愿等形式擴大影響。10月17日，東北留平學生抗日救國會召集北大法學院及中學以上東北學生1500余人，不顧北平當局的勸阻，堅持在天安門廣場集會，提出“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打倒不抵抗主義”“請政府出兵收復東三省”的口號，矛頭對準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政府，會后組織隊伍游行。東北流亡學生組織了幾次愛國請愿活動，其中以1931年11月的請愿規(guī)模和影響最大。1931年10月28日，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組織“東北民眾救國請愿團”赴南京請愿，敦請南京政府出兵收復東北失地。請愿團由628人組成，大多數(shù)為東北流亡學生。馮庸大學校長馮庸擔任東北民眾抗日請愿團的總指揮，東北中學校長王化一為副總指揮。11月5日請愿團發(fā)表了《東北民眾救國請愿團宣言》，批判南京國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敦促國民政府與東北民眾共赴國難。高崇民作為代表在請愿中質(zhì)問蔣介石，“政府是否還要東三省”“中央何以對起東北人民”[5](P6)，對中央政府提出強烈的質(zhì)疑和不滿。東北流亡學生群體通過請愿意識到，靠國民黨政府收復東北已經(jīng)成為泡影，只能靠武裝民眾進行抗日。

東北流亡學生群體還聲援和幫助東北抗日義勇軍抗日。東北大學學生黃宇宙、宋黎受救國會委派，出關聯(lián)絡義勇軍，將救國會和張學良的委任狀轉交給義勇軍，鼓舞他們抗日的決心和斗志。東北流亡學生群體響應救國會的號召，為義勇軍籌款捐物，給義勇軍以物質(zhì)上的支援，尤其在聲援馬占山的活動中表現(xiàn)最為積極。他們在北平市各娛樂場所、街頭巷尾等處募集了大量的現(xiàn)金和軍用物資，動員愛國青年組織的“援馬抗日團”奔赴前線，援助物質(zhì)也紛紛運抵前線。他們與全國人民一起支援義勇軍的救亡活動，給與義勇軍精神上的鼓舞和物質(zhì)上的支援，促使其發(fā)展壯大。到1932年夏秋之際，東北義勇軍總數(shù)在30-50萬人之間[6]（P170），給日軍以沉重的打擊，這與東北學生等各界的聲援是分不開的。

二、銘記國恥：對“九一八”國難的紀念活動與反思

“九一八”事變讓東北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這是東北人無法忘卻的痛楚。在“九一八”的紀念周月或周年，東北流亡學生響應救國會和校方的號召，將其作為國難和恥辱，舉行各種紀念活動，對“九一八”事變進行深刻的反思，其愛國熱情也空前高漲。

東北流亡學生率先在全國舉行“九一八”事變的紀念活動。救國會規(guī)定每月18日都要舉行紀念活動，發(fā)表專題演講，控訴日軍的暴行，呼吁盡快收復東北失地等內(nèi)容。1931年10月17日、18日，在“九一八”事變爆發(fā)一周月前，1500多名東北流亡學子在北平天安門廣場舉行了大規(guī)模游行，隊伍經(jīng)西長安街、西單西四牌路、新街口、西直門等處，一路抗議日軍的侵略暴行，提醒民眾勿忘“九一八”，勿忘國恥。這開啟了“九一八”紀念活動之先聲，表達出東北流亡學生要求收復東北老家的迫切心情，客觀上也促使國民黨政府加緊進行對日交涉，早日解決東北問題。

北平的東北流亡學校對“九一八”紀念活動成為一種常態(tài)。東北中學舉行的紀念活動影響力較大。東北中學有東北流亡師生400多人，校長由原遼寧省教育會的副會長王化一擔任，東北愛國人士高崇民、閻寶航、車向忱等都擔任東北中學的校董，所以他們將東北中學作為一個傳播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基地。東北知名人士李夢興、閻寶航、高崇民、朱慶瀾及抗日名將馬占山等人曾先后給東北中學學生做過愛國主義的報告，救國會委員和社會人士也常常參加東北中學的紀念日活動。如1932年2月18日是東北淪陷5周月紀念日，全體救國會委員、該校學生300人、來賓200人參加紀念活動，盧廣績、閻寶航報告上?！耙弧ざ恕笔伦兊膶嶋H情形，王化一號召東北中學學生“須報誓死決心，來與日寇奮斗到底”[7]，更加激發(fā)了他們收復失地、打回老家去的意志和決心。在紀念日后，東北中學師生們一路沿著西長安街，經(jīng)過天安門，途中高喊“抗日救國”“收復失地”“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口號，高唱救亡歌曲[8]（P34）等。此外，其他東北流亡學校也以各自不同的方式進行“九一八”的紀念。東北成城中學本意是“眾志成城、抵抗外寇”之意，他們每天早操前都以升國旗、鳴鐘、宣誓的形式，提醒學生勿忘國恥。馮庸大學將“九一八”事變定位為“百年奇恥”，馮庸大學校歌中這樣寫道：“痛恨那帝國主義，群雄猖狂！誓揚民族氣，慷慨赴國難！百年奇恥，恨難忘！還我河山，志悲壯！太平洋中起怒濤，富士山頭毒焰高！唯有互愛恒心敬，唯有矢志矢忠！猛擊自由鐘，解放！解放！向前攻！”[9]（P211）這首校歌以抗日救國為主題，旨在將愛國主義貫穿始終，是對“九一八”事變的深刻反思和應對。這些活動喚起了北平各階層民眾的抗日救亡意識，對于全民族抗日救亡大潮的興起也起到了一定促進作用。

除了各種紀念活動外，東北流亡學校創(chuàng)辦的?？约熬葒鴷驏|北流亡人士所創(chuàng)辦的報刊中，都注重對學生的“九一八”國難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如救國會常委、東北中學校董高崇民特撰文《東北魂》，發(fā)表在東北中學校刊第11、12期合刊中。他論述道，“吾東北人，田園廬墓，為日占領；宗族戚友，為日離散；父老兄弟諸姑姊妹，為日侮辱，是亦無貴賤貧富，無文武黨派，無老幼男女，一朝變?yōu)橥染秤?，同等資格。凡有血氣者，莫不同仇，‘九一八’前個人間之是非恩怨，新舊派別，自當一掃而空，豈復容挾以相猜？”認為，東北已失，東北人必須要有國家觀念。在“九一八”事變前，東北之魂未易言，而在“九一八”事變后，東北之魂顯可見。把“九一八”后東北流亡群體精辟地總結為“東北魂”，“東北有魂，東北不亡”“斯魂也，行將感動全國，為全國人民收復東北之先驅(qū)，全國動員以之感動世界，世界必予吾國人以奮斗之機會，東北之收復，要在不失機會而已。”[10]東北中學學生于繩武撰文《敬告東北青年》其中寫道：“我們東北青年，唯有將整頓社會改革內(nèi)政之志愿暫時拋開，以更大的決心更多的力量，從事于解除國難抗日復土之工作上”[11]，為東北學生指明了前進方向，此外，救國會宣傳部創(chuàng)辦的《救國旬刊》等也對“九一八”事變進行專門的紀念。如《“九一八”是個什么日子》一文中指出，“‘九一八’是中國滅亡的日子”“‘九一八’是新興勢力奮起的一日，是收復東北復興中國的一日”[11]，它激勵和鼓舞東北流亡學生收復東北的決心和勇氣。救國會常委王卓然等人創(chuàng)辦的《覆巢》《東北通訊》等報刊雜志，呼吁東北流亡學生勿忘國恥，勿忘“九一八”國難日，隨時準備以實際行動去收復東北。“九一八”事變之后出現(xiàn)的這類報刊文章，以“九一八”事變?yōu)閲鴲u，為東北流亡民眾指明了復土還鄉(xiāng)的方向，也吹響了他們“打回老家去”的前進號角。

三、踐行抗戰(zhàn)：一支特殊的抗日學生軍

“東北青年，亡省最早，受敵寇壓迫最久，痛苦最深，他們的抗敵情緒高漲，實屬必然；而且他們有更深的仇恨，對抗戰(zhàn)的決心與信念，是更堅決的?！盵12]“九一八”事變爆發(fā)后，不甘屈辱的東北流亡學生在流亡中踐行抗戰(zhàn)之志。他們自發(fā)地組建了東北學生抗日義勇軍，與日本侵略者展開了殊死斗爭。他們在國難來臨之時，滿腔熱血報效國家，毅然投筆從戎，成為抗日戰(zhàn)場上的一支特殊學生軍。

1931年9月24日，國民政府頒布《義勇軍教育綱領》，通令全國高中以上學校，一律組織青年義勇軍，初中以下各學校一律組織童子義勇軍。[13]東北流亡學校在“九一八”國難之后創(chuàng)建，對該訓令之響應最為積極，并增加了復土還鄉(xiāng)、打回東北老家去的內(nèi)容。東北大學、東北中學、馮庸大學、東北中山中學等都聘請教官對東北流亡學生進行嚴格的軍事訓練。東北大學復校后，規(guī)定學生每天學習1-2個小時的軍事課程，每日清晨要在教官的指導下練習步法、列隊、臥倒、劈刺、射擊等動作。1933年秋，東北大學聘任北平陸軍中將參議高仁紱出任校內(nèi)訓練處主任，學生們被編為5個大隊和3個中隊，以日本式操練法進行軍訓。東北中學的軍訓更是可圈可點。東北中學實施軍事化管理，作息以軍號為例，每日下午安排軍訓課，聘請東北軍的教官講授《步兵操典》《射擊教程》《陣中勤務》等教程。東北中學學生配以東北軍著裝和步槍，出門時很容易被誤當做是東北軍的軍人。東北中山中學因是國民黨CC派所創(chuàng)建，其軍訓聘請的是中央軍校教官。他們每日起床后舉行升旗典禮，早操之后由訓育主任率領同學跑5000米來鍛煉體能。學生每周有兩個下午按照步兵操典的要求進行訓練，每周六下午則在東校舉行聯(lián)合大會操或分列式檢閱。教官們還帶領高年級學生們出征練習打靶。馮庸大學復校后，每日午前7-9點上軍操，還學習軍事學等各項技能。而且，這幾所東北流亡學校都在暑假進行為期3到4周的暑期軍事訓練，東北大學與東北中學還進行過聯(lián)合的軍事演習等等。東北流亡學校的軍訓取得了顯著成效。1934年4月，北平舉行大學學生軍的軍訓訓練成果檢閱，東北大學三校區(qū)均名列第一。在中等學校的軍事訓練檢閱中，東北中學、東北中山中學的成績均獲得好評。這種嚴格的軍事訓練鍛煉了東北流亡學子的體能，學會了一些軍事技能，為學生走向抗日戰(zhàn)場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九一八”事變后這段特殊歷史時期，還有一部分東北流亡學生基于民族義憤，為保家衛(wèi)國，組建了學生抗日義勇軍，直接出關抗戰(zhàn)。其中，張希堯組建的抗日學生救國軍和馮庸大學義勇軍影響較大。救國會執(zhí)委張希堯動員東北流亡學生投筆從戎，直接回東北參戰(zhàn)，報效國家。他在張學良和救國會的幫助下，于1931年11月組成一支40多人的抗日學生救國軍。張希堯為總指揮，苗可秀任大隊長，張金輝、宋黎等為重要成員，不久發(fā)展成二三百人的隊伍。他們在江西會館進行訓練，以《滿江紅》為軍歌，雖然沒有軍隊編號，但按照軍隊的建制編為連、排、班，由東北軍派來的兩名教官進行嚴格的軍事訓練。他們學習戰(zhàn)略戰(zhàn)術課程，還學習射擊投彈、肉搏技術、制造炸彈和爆破技術等近現(xiàn)代軍事技術。由于需要緊迫，學生軍只訓練了兩個月時間便被派往東北。學生軍中大都是中共黨員、共青團員、反帝大同盟盟員或無黨派愛國青年[6]（P138），到東北抗日義勇軍中很快成為了軍事骨干。學生軍大隊長苗可秀擔任了鄧鐵梅的東北民眾自衛(wèi)軍的總參議，改造訓練軍隊，使東北民眾自衛(wèi)軍迅速發(fā)展壯大，成為遼南一支抗日勁旅。張金輝和戴昊等人在沈陽組織義勇軍，不久又和宋黎等一起建立“中華青年抗日鐵血團”，在遼西地區(qū)開展抗日活動；趙桐、趙偉在岫巖組織起百余名的學生團、抗日救國會；1934年，苗可秀、趙桐在遼東義勇軍低潮時期重樹旗幟，以原學生隊為基礎，組建“中國少年鐵血軍”，他們直接與日偽軍作戰(zhàn)，沉重地打擊了其囂張氣焰。

除了張希堯的抗日學生救國軍外，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在當時也贏得了各界的贊譽。馮庸大學早就有創(chuàng)建義勇軍的傳統(tǒng)。在中東路戰(zhàn)爭爆發(fā)時，校長馮庸就組建了馮庸大學殲俄義勇軍，親任總指揮。他們以收回中東路求民族解放為口號，自愿做民族解放的先鋒，雖然沒有正式作戰(zhàn)，但開辟了“中國學生界的新紀元”[9]（P184）?！熬乓话恕笔伦兒?，馮庸大學在北平復校。馮庸將馮庸大學殲俄義勇軍改為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號召馮庸大學學生共赴國難，報效國家。在“一·二八”淞滬抗戰(zhàn)之時，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100多名學生奔赴上海淞滬戰(zhàn)場，支援十九路軍抗戰(zhàn)，在瀏河防線協(xié)助部隊修筑防御工事，并與中央軍并肩作戰(zhàn)打退瀏河灣登陸的日軍。熱河抗戰(zhàn)爆發(fā)后，馮庸大學抗日義勇軍30多人又從北平開赴凌源參戰(zhàn)。他們攜帶飛機、汽車、槍彈、油印機、醫(yī)藥等設備，給駐守建平一帶的馮占海義勇軍以支援，并在葉柏壽一帶與日軍進行激戰(zhàn)，副總指揮戰(zhàn)韜、教師黃邵谷陣亡，3名學生被俘。同時，他們成立臨時醫(yī)院，收容、醫(yī)治長城抗戰(zhàn)中受傷的抗日官兵。馮庸大學義勇軍投身抗日戰(zhàn)場，表現(xiàn)了東北流亡學生不畏艱險、勇往直前的愛國情懷和堅強的戰(zhàn)斗精神。馮庸大學校長馮庸毀家興學、投身抗戰(zhàn)的義舉更為各界所傳頌。

四、結語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群體因其苦難和激憤率先行動起來，走到了抗日救亡的最前列，在流亡中進行各種抗戰(zhàn)救國的努力，在其影響下，掀起了全國民眾抗日救亡運動的第一個高潮?！熬乓话恕彪m然是國恥日，但也是東北流亡學生奮起努力之始，流亡生涯讓其收復東北、復興民族的信念彌堅。他們以其拳拳的愛國之心，全身心地投入到挽救民族危亡的抗日斗爭中，在抗日救亡運動中和十四年抗戰(zhàn)中都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群體發(fā)起的抗日救亡運動是基于民族義憤，是一種自發(fā)性行為，是民族覺醒的反映。但是他們畢竟年輕，在國家和民族危難、個人所處的困境中容易迷茫和困惑。最初他們得到張學良及東北愛國人士的支持和幫助，同時國民黨、青年黨、共產(chǎn)黨等幾個不同派別都積極對其進行爭取，受此影響他們的思想狀況及其抗日救國活動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因國民黨為執(zhí)政黨，東北流亡學生最初將希望寄托于國民黨身上，試圖依靠國民政府解決東北問題。他們要求政府停止內(nèi)爭，出兵抗日，收復東北。而國民黨奉行的“攘外必先安內(nèi)”國策，采取“一面交涉、一面抵抗”的對日方針，對學生運動的態(tài)度曖昧，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從而遭到東北流亡學生的質(zhì)疑和批判。國民政府唯恐學生運動影響太大，1931年末至1932年初，相繼頒布對學生運動限制的法令，反對學生從事過激的抗日救亡運動，東北流亡學生運動受到了一定影響。1933年《塘沽協(xié)定》簽訂后，國民政府取締一切抗日團體，救國會被國民政府解散，逮捕抗日人士，東北流亡學生救亡運動一度陷入低潮。齊世英、梅公任等國民黨CC派趁機爭取東北流亡學生，拉走一部分東北中學學生，創(chuàng)辦東北中山中學。對比國民黨，中國共產(chǎn)黨在“九一八”事變后宣傳的抗日救國主張得到了東北流亡學生的認同，是促使其救亡運動興起的重要因素。但是受當時歷史條件的限制，中共在抗日救國的同時，還奉行“左”的蘇維埃政策，致使東北流亡學生的救亡活動一度失去方向。青年黨因馮庸大學秘書長、救國會常委霍維周在東北學生中的影響，發(fā)展了一批東北大學、東北中學及一些東北流亡青年加入了青年黨，如苗可秀就是青年黨黨員。1933年4月，霍維周等1500多名黨員不滿青年黨政策，宣布集體退黨，另組國社黨，青年黨在東北流亡學生中的威望大打折扣。而霍維周組建的國社黨既反對國民黨，也反對共產(chǎn)黨，隨著1934年霍維周被暗殺，其影響力也逐漸降低，1935年被國民黨解散。綜合來說，“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群體在故鄉(xiāng)淪陷、國破家亡之時積極做出反應，投身于救亡大潮之中，但是受國民黨、共產(chǎn)黨、青年黨等各個派別的影響，思想不能達成統(tǒng)一，又缺乏堅強的領導核心，也沒有明確的理論體系指導，所以他們在“九一八”事變后的救亡活動雖來勢兇猛，卻沒有得到持久的發(fā)展，其影響力沒有“一二·九”學生運動那樣深遠。

雖然“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的抗日救國活動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他們在民族危亡之時喚起了民眾的抗日救亡意識，在義勇軍的組建過程中給予巨大的聲援，功不可沒，同時也為全國學生抗日救亡運動高潮的來臨提供了有益借鑒。4年后，北平學生汲取其經(jīng)驗教訓，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發(fā)動了聲勢浩大的“一二·九”學生運動，一呼百應，得到全國民眾的巨大聲援。故將“九一八”后東北流亡學生的抗日救國運動稱之為“一二·九”學生運動的前身也不為過。

注釋：

①相關論文主要有：見拙文：“東北流亡學生群體對西安事變的影響”，《北方論叢》2007年第3期；王坤：“中國共產(chǎn)黨和東北流亡學生抗日救亡運動”，《吉林省教育學院學報》（下旬），2008年第4期；金恒薇：“‘九一八’事變后東北流亡學生抗日救亡運動特點及作用研究”，《遼寧省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7年第4期。

②1931年10月，東北大學初步復校，但因無校舍，學生送往他校借讀，全校正式復課時間為1932年4月10日。

[1]北平晨報[N].1931-10-17.1931-11-19.1931-12-28（4）部分內(nèi)容.

[2]王駒，邵宇春.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M].沈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1.

[3]孫達生.從上海到西安[Z]//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西安事變資料（2）.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4]鄭洪軒.回憶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Z]//沈陽文史資料（13）.（內(nèi)部出版）1987.

[5]閻寶航.流亡關內(nèi)東北民眾的抗日復土斗爭[Z]//李劍白.抗日救亡運動資料.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1.

[6]溫濟澤.“九一八”和一二八時期的抗日運動史[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1991.

[7]京報[N].1932-02-19.

[8]梁雪塵.一點感想[M]//李劍白.流亡青年的腳步.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5.

[9]張文琪，等.馮庸評傳[M].沈陽：沈陽出版社，2003.

[10]東北中學校刊(11.12)[J].1934-09-28.

[11]威州.“九一八”是個什么日子[J].東北民眾救國會宣傳部.救國旬刊，1932-09-18.

[12]石光.東北青年之路[J].反攻半月刊（8-4）.

[13]中央日報[N].1931-09-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