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沒有眼淚

佚名

家中院子里有大片的向日葵，花朵碩大，金黃向陽，是重瓣的那種，植株較普通向日葵矮小。向日葵的花期很長，在盛夏的陽光里常常開成一片花的海洋，讓人分辨不清是哪一個花瓣在反射陽光，只覺得耀眼。

向日葵是爸爸送給我的禮物，在我出生時種下的，每年留種，每年播種。

我模糊的記憶里留存著那個露水沾濕衣襟的清晨。那天，我起了一個大早，忽然發(fā)現(xiàn)向日葵花叢中蹲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正在悉心清除雜草，扶正微微傾斜的花株。

“爸爸，向日葵哭了嗎？這上面怎么沾滿了淚珠呢？”我一臉疑惑地問爸爸。彼時的自己總愛強調(diào)自己的見解，以為一切都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沒有，傻姑娘，向日葵是沒有眼淚的。只要太陽一照射，它們就馬上高昂著頭，面朝太陽，堅強樂觀起來。”年輕的爸爸有耐心的模樣在那一刻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中。那時的爸爸，有著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說話時微微張合嘴唇，臉上有淺淺的微笑。

于是，在有日記情懷的年紀，我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寫下了這句話──向日葵沒有眼淚。

陽光普照大地，向日葵盛開又凋謝。我漸漸長大了，但心中的倔強與固執(zhí)沒有改變，還惦記著向日葵的眼淚。

終于走進高三，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完美，心靈足夠強大，以為一切都將按照自己心中預(yù)設(shè)的軌跡發(fā)展，就像向日葵的生命旅程一樣。

“爸爸，你到了嗎？我們下課了。”難得的一個休息日，我和爸爸約定一起吃飯，順便跟對方說說心里話。在繁忙的高三，我似乎與爸爸變得親密起來，至少沒有了年少時的沖突。

“爸爸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你在校門口等一等吧！”他似乎真的很忙，電話就這樣被草草掛斷。我有些許失望。

那天，天氣有些寒冷。下午，天一直陰沉沉的，有風吹過，讓人心煩意亂。街道上很喧囂，車輛、人流、塵土等攪在一起。不一會兒，雨便大滴大滴地砸了下來。慌亂中，我躲進校門口的值班室，濕濕的外套貼著后背，心里禁不住抱怨起來。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街對面時，我竟沒有叫出口，只看著雨滴拍打著他的身體，淋濕他的衣服。他穿過馬路走過來，彎著腰，好像在護著一個用紅色袋子包裝的禮物。那個禮物可能是給我買的，可我心中依然有不滿，沒有期待和驚喜。他的褲子早已濕透，甚至還沾滿了泥水?；蛟S由于我長高了，我覺得那時的他不再高大威武，也沒有了兒時訓斥我時的挺拔模樣。

我慢慢走出值班室，朝他的方向走去。時間賦予我懷念和遺忘的力量，在那之前，我不能理解他。當時，我覺得爸爸就像一片翠綠色的葉子，背面紋路錯綜復雜，將它翻轉(zhuǎn)過來，葉脈就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

我記起若干年前的那個清晨，他告訴我向日葵沒有眼淚。當時的我，淚流滿面地站在原地，等待他溫暖的擁抱。

爸爸，請原諒我的自我與固執(zhí)。成長中的我不能沒有你，我需要你的關(guān)心，需要你的愛護與教導。漫漫成長路上，你教會我不再自我、不再固執(zhí)，教會我用心感受周圍的溫暖與愛意。

真的，向日葵沒有眼淚，因為太陽會灼干它的眼淚。我的太陽就是爸爸，爸爸用他的愛，溫暖了我的生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