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禾刀
《激流中:1979-1988我與新時期文學》
作者:馮驥才
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
簡 介:在本書中,作者記述了他親歷的新時期十年的文學活動,以及對整個新時期文學現(xiàn)象的反思。
這既是馮驥才的八十年代個人傳記,也是中國文學八十年代的一次素描。
從馮驥才個人角度來看,本書是他計劃書寫的五部五十年精神史的第三部,其書寫的上世紀八十年代也是他個人創(chuàng)作的豐收期。十年間,他先后創(chuàng)作了《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神鞭》《三寸金蓮》等極具影響力的優(yōu)秀作品。也是在同一個十年,中國文學迎來了一個井噴期:傷痕文學出現(xiàn)了《傷痕》《班主任》《血色黃昏》等,改革作品涌現(xiàn)出《花園街五號》《人生》等,尋根文學則有《鐘鼓樓》《棋王》等……優(yōu)秀作品輩出的背后,是劉心武、張賢亮、李國文、路遙、韓少功、賈平凹包括馮驥才等人在內的一大批優(yōu)秀作家的噴涌而出。
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在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下,華夏大地春潮涌動,處處煥發(fā)出久違的勃勃生機。剛剛走出十年劫難的文學界迅速覺醒,但同時又顯得有些小心翼翼。張揚的《第二次握手》在上一個時代末終于得以出版,并且創(chuàng)下了新時期我國小說發(fā)行量的新高。《第二次握手》的意外爆紅,對于文學界無疑是莫大的激勵。然而,時代變革的潮流雖然不可逆轉,但守舊僵化的傳統(tǒng)思維慣性依然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影響。也所以,作家們的大膽探索既可能一鳴驚人,同時也可能成為一些人質疑乃至批判的對象。
毫無疑問,文學創(chuàng)作從來離不開批評的聲音,但如果批評只是來自于對僵化思維的深深眷戀,那么這樣的批評非但無法促進文學的進步,反倒可能成為文學發(fā)展的絆腳石。時間終于表明,那些違背時代潮流的落伍聲音,最終不可避免地湮沒于時代前仆后繼的浪潮之中。
當然,文學界的小心翼翼不單單表現(xiàn)在創(chuàng)作方面,還表現(xiàn)在剛剛開啟國門后文學界對于國際文壇顯得過于陌生。由于長期封閉,不僅僅文學界還包括許多中國人對于國門之外所知甚少。馮驥才在書中不乏調侃自己初出國門時鬧過的諸多笑話,這些笑話既有自己對西方國家社交禮儀慣例的不了解,也有一些國外高校在時隔多年后初次接觸中國作家所表現(xiàn)出的倉促。顯而易見,這些笑話也是打開封閉而必不可少的成本。不可否認的是,正是由于開放,中國文學才得以打破過去單一“向北看(蘇聯(lián))”的慣例,許多優(yōu)秀的西方作品得以進入中國,比如卡夫卡和博爾赫斯兩位文學大家就成為影響那個年代中國作家的重磅級人物。
馮驥才認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是中國文學的黃金時代”。這一方面當然是指那個年代中國文學界出現(xiàn)了許多優(yōu)秀作品,優(yōu)秀作品永遠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晴雨表。另一方面,上世紀八十年代也是中國文學“四世同堂”的時代,即“五四”時代的作家茅盾、巴金、郭沫若、冰心、曹禺等健在,革命作家丁玲、艾青、臧克家、劉白羽等等一大批作家也都在,王蒙、李國文、鄧友梅、從維熙、劉紹堂、張賢亮等等“右派作家”當時并不老,“再有便是我們(馮驥才自指)一批‘文革’后冒出來的一代”。當然,每個時代的作家群體都有四世乃至五世同堂的現(xiàn)象,但像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樣,經歷各個特殊歷史時期的作家匯聚一堂的現(xiàn)象并不多。
在 歷史的大浪淘沙下,歷經歷史變革的作家思想更加成熟沉穩(wěn),這與新生代作家的銳猛形成猛烈碰撞。各年代的作家在相互交流中砥礪奮進,許多時候,正是因為老一代作家的呵護,新生代作家才得以排除干擾,放下思想包袱,輕裝上陣。
在中國文學作品噴薄而出的上世紀八十年代,社會上也彌漫著濃郁的文學氣息。清楚地記得,那個年代的年青人常常會因為讀到一部好小說而徹夜難眠,會因為讀到一首好詩而激動萬分,會因為讀到幾句醍醐灌頂的名人名言而爭相傳頌。各種傳抄文學作品和詩歌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情書成為年輕人展現(xiàn)文學素養(yǎng)的重要載體……“文青”在那個年代還是一種贊譽,而不像今天這樣帶著某些鄙夷的“窮酸氣”意喻。倒不是說今天我們要開歷史的倒車,回到那個年代。正如馮驥才所言,每個年代有每個年代的文學。但對于在今天這個讀圖讀頻日益泛濫的時代,文學界能否迎來像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樣的創(chuàng)作井噴期,這或許值得我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