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捷
有時候,我們苦苦尋覓的未知,就藏在我們的記憶之中。我們所看到的事情,是在我們意識投射下形成的世界,因此,每個人所看到的世界都是不同的??鞓啡搜壑?,世界是霓虹與光芒;悲傷人眼中,世界是無法停止的雨天;孤獨人眼中,世界是一顆巨大孤獨的星球……
我們反復尋覓的東西,也是內心的一次投射。
就像在龍應臺的《尋找》中,“我”坦言很忙,到底忙什么呢?不是繁忙的工作,也不是瑣碎的家務,而是忙著尋覓一種不知名的鳥。用大量的時間去尋覓一種無名鳥,一個埋頭金錢、工作和效率的人,一定不齒于這樣的荒廢光陰,可在另一部分人眼中,世界以截然不同的形態(tài)呈現,一些看上去毫無意義的追求,恰恰是他們所認為的最美妙的東西。
正如生活在那個嘉義以南808.82公里的小島上,長寬不過9公里,一個習慣于城市繁華的人也許會忍受不了這種狹小僻靜的生活,可對于“我”來說,這里并非一片虛空,早已熱鬧非凡:西邊吹來的輕柔的風、沉落的夕陽、島嶼與煙嵐、飛翔與停落的海鷗與老鷹、變換多端的云朵……當然,還有那只鳥。一只孤單的鳥,在這一片沸反盈天中,它凄厲的叫聲是那么的突出,讓“我”心神難安,“我”不斷尋覓,卻始終不能得知它是誰,它就像一場夢,在神秘的迷霧中看不見真身,勾引著“我”輾轉猜想。
對它的一次次尋找,似乎不僅僅是尋找一只不知名的鳥,更像是一次對靈魂的走訪,因為這座島嶼總是那么欣欣向榮,卻只有這只鳥在凄慘啼叫?!翱喟。喟 ?,它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為什么喊著“苦啊,苦啊”,是發(fā)生了什么故事,讓它落在“我”臥房外的樹林里,不住啼叫?越是未知,越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吸引力。
直到有一天,朋友的到訪,一語道破天機——這哀鳴的啼叫,不正是杜鵑嗎?“我”怎么會不知杜鵑的啼叫是這樣的?只是在遠離故土的小島上,這里似乎是一個全新的異域世界,一只悲傷的杜鵑似乎顯得不合時宜,“我”才沒能及時認出記憶中的老朋友。
正如那句話所言,“世間所有的相遇不過是久別重逢”。我們接觸著這個世界,每天聽到、看到、聞到、感覺到太多的東西,可在主觀意識的作用下,我們只關注到我們感興趣的部分,更多海量的信息像是海平面之下的冰川,在我們的記憶中打下輕輕的烙印,永遠存在于心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等待某個特殊的時刻,從記憶中脫胎,與現實貼合在一起。
那一時刻,可能在明天,可能在很久之后的未來,也可能永遠不會到來。于是,這些久別重逢突然就顯得彌足珍貴起來,因為每一次相遇,都是在過去數次的錯身之后,終于降臨的小確幸。
就像那只終于被賦予名字的杜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