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伊慧
春日的空氣中有股好聞的桃花的味道。我又一次來到這里,泰安一所學(xué)校教學(xué)樓的三樓考場。之前因比賽有幸來過了一次。這次則很不幸地被分配到了教室最后排角落里的桌子。雖無益于考試,但舉目望去,窗外春光盡收眼底,心情倒舒坦了些。
知行樓后面是他們學(xué)校的宿舍樓,純白的建筑,大概因為時間久遠,墻皮斑駁脫落,顯得有些脆弱疲倦。樓不是很高,一只鳥清啾飛掠,便使樓后的青山一下闖入我的眼。它是什么山,我并不清楚(大概是泰安山脈的一支無名小山),但十分可愛。突起而圓潤的輪廓,仿佛少年人稚嫩的肩膀線條,無一絲蕭然凜冽的氣息。覆滿濃密的綠樹,好像幽深的眼波,安靜靦腆。
我真的覺得那山十分可愛,不相識的桌子的主人也會這樣覺得吧。我甚至覺得這學(xué)校建得十分好。舉目望即春山,方知心安何處覓得。
一種自然的依靠,無疑是為冰冷的建筑構(gòu)造錦上添花的。而知識和青春匯聚而成的泊泊溪流,也會因這樣一種依靠而更有生機且盎然吧。
又過了幾天,去另一所學(xué)校考試。
現(xiàn)在想來,即便沒有什么名次,參觀別人的學(xué)校也是種有趣的體驗。還沒進大門,迎面而來一種豪氣的感覺。往里面走走,感嘆果然十分高級??紙鏊诘膰H部大樓,層層玻璃的建筑,富麗堂皇的。旁邊隔幾步便是學(xué)生宿舍。獨棟的三層小樓,整齊地立在路旁,海棠花大朵大朵的墜落,鋪出一條粉色花路。
本來無盡的羨慕著,聽著老師在旁邊感嘆道:“這可是占了一千畝的耕地建的啊?!币凰查g便有些失神。那樣肥沃的原野,原本也許是大片金黃的麥田,秋風(fēng)吹過,掀起層層深深淺淺的波濤,仿佛梵高《田野》中色彩奇妙的流動。香風(fēng)十里,碧空無際??墒茄矍爸?,僅鋪留了那樣一點可憐的綠地給植物們。耕作更不必談,卻弄了這么一個偌大空曠的學(xué)校。
若我在這里上學(xué),心大概會不安的。
有人的地方,江湖和地盤便是人的——人自然是優(yōu)先的。
可那些花兒、樹木與草,誰說不是一種有意義的生呢。
有一天黃昏從五樓俯望校園,又生出不一樣的感覺。
我所在的高中的新校,也是一群相當威儀氣派的建筑物。但我卻總感到一種遺憾。周圍很荒涼,面積也很大,總是缺一種生氣。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怪物,有些可怕的靜默著,相互凝視著、對峙著,一言不發(fā)。在這荒野里,這不會使人像半夜行路,陡生恐懼嗎?
不過大概不是這樣。那日傍晚,我看著春天的落日仿佛落入水中的色彩盤,一圈圈暈染周圍的天空,有一種奇異詭譎而又溫柔的霞光。樓下的小道,很多同學(xué)在路上走著,笑著,打著,風(fēng)吹過遠處的荒野,又吹向看不見的遠方。忽然天空又是一種不同的色彩了,略有些黯淡的黃與灰交纏,又使我憶起梵高的麥田,深深淺淺,明黃暗黃,流動暈眩。但現(xiàn)在不是秋天,那也不是麥田。很努力地望向遠方,清晰可辨的地平線,筆直地劃向仿佛外太空那樣遠。而抬眼處,色彩奇妙的融合唯一,閃耀在最后一絲落日的金輝里。
用眼睛畫了一幅抽象畫。
多美啊。
我曾經(jīng)想,學(xué)校需要一種自然的依傍,一種曲曲折折的明麗。缺月疏桐,青山秀水,弦歌雅意,給人一種自然的心安。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平原也好,青山也好,都十分好。
哪有那么孤單呢,一樣頭頂青天,腳踏大地。
都是堅堅實實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