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生命之源

武建華

1.回歸的羊群

回歸，不抬眼尋找路途。從不迷路，向前走。家的方向，在心底閃爍光芒……

在中午或者傍晚，一群羊突然闖入視野。就像白云迭落，沿溝壑流動。戰(zhàn)利品裝滿腹腔，幸福的一團(tuán)兵士在回歸……

無欺的無期，不爭的遠(yuǎn)征。和善的目光，抵達(dá)相伴共享各取所需的原野……

它們用原始的方式，踐行人類永恒的追求。

大地的青草取之不盡，河流清澈，永續(xù)流動……是誰用纖指在純凈空氣中彈奏霞光？是誰站立山巔瞭望，傳遞更寬闊的和平？

用不眨動的雙眸注視，表達(dá)愛，永遠(yuǎn)體悟人類青春的初戀。

回歸，青草無語，注視或者歡送。它們用奉獻(xiàn)，向獲得者表達(dá)無私……樹木在風(fēng)中搖曳稠密向上的葉群。它們一旦折枝，把殘酷的命運，交付給羊群無爭的食物。它們用羊群咀嚼的窸窣聲響，述說——

無怨不悔，無怨無悔……

沿著歷史的古道，向前走，似乎踏著曾經(jīng)的沙石，在流水中行進(jìn)。它們深陷于古老歷史車輪輾轉(zhuǎn)的回聲里……

不是在探索歷史，不是在追溯已往，它們用前進(jìn)的四足書寫歷史……

在傍晚或者黎明，在寬闊或者狹窄的路途，狂風(fēng)震顫著周邊搖擺著的林木。

牧羊者用神鞭的炸響指揮著平安的方向——

它們用潔白無瑕的夢想和向往信仰著牧主。

永遠(yuǎn)的勝利永遠(yuǎn)的平安永遠(yuǎn)的祥和永遠(yuǎn)的前方——

在關(guān)鍵的時刻，在更大的上天需求的召喚里，它們用無知供生的膽怯，用無知供生的高呼，輪流抵達(dá)一種囊括一切的無私無獲的奉獻(xiàn)里——

羊群無言，無泣；羊群低頭，無欺。步入云端的高雅、高尚和高貴。

源頭的清新，河流的古老。風(fēng)之手撫過，自帶體溫，低頭，向前——

緊貼地面，啃食青草，自我供養(yǎng)；擠出羊奶，喂養(yǎng)一代又一代階級兄弟……

回歸，不是安歇，不是尋找；回歸，不是復(fù)古，不是討要……

一群羊，回到更闊大的加工廠勞動——

反芻，咀嚼，造奶；粉身，供養(yǎng)，傳承……

無限的回歸，抵達(dá)文明的原始……

無邊的視野，放牧永生的羊群……

2.永恒的生命之源

頭頂白雪回望村莊

走近你時，并不知道你的渺小，我的童年卻被你的偉大包圍。從北方流過來的清河寬闊而悠長，田野遙遠(yuǎn)，道路蜿蜒，天空蔚藍(lán)，大雁南飛，但它帶不走我一寸的視線。

獨自一人來到河邊垂釣，小魚沉默而善良。彈丸射進(jìn)綠樹冠，驚飛一群麻雀，落下幾片青葉。自制的鼠夾，在黑夜里滅鼠。小村，裝得下巨大的成功，裝不下我微小的心事。

我們是土里的孩子。夏日，車轍里的熱土能夠殺滅我們腳趾上的病菌。尿泥是最好的塑泥，用手指塑造的小鳥不會飛翔，但在河岸開挖的爐灶，卻升騰起村莊的炊煙……

冬雪覆蓋住了小村和四野，溫暖鉆進(jìn)村莊的深處，種田的手開始安歇。來年豐收的憧憬，越過冬風(fēng)向春天的尾端飛翔，五月的麥黃翻動著大海的金浪……

妹妹從南場走來，她在夏日聒耳的蟬聲里，尋找心中的希望。洪水從清河西岸漫過來，小村有點驚慌，有一聲并不太震耳的轟響，有座土坯房正在洪水中坍塌……

成群叔家的新房已經(jīng)建成，拉土墊地，架子車在風(fēng)雪中穿行。一座新房樹起了一個家庭嶄新的希望。再有一車的黃土就將院內(nèi)的凹陷填平，成群叔的心中也將平靜，春節(jié)也可住進(jìn)新房?？沙扇菏逶谖鞅钡氐娘L(fēng)雪中，永遠(yuǎn)熟睡在了裝滿黃土的架子車的車輪旁，陪伴的黃狗驚慌失措……

舅爺用火石取火，用火紙燃煙，用麥秸糊房。舅爺?shù)暮釉谙掳蜕蠏斐闪吮鶔?。清苦的日子，比冰掛還要清寒。誰能記下這些日子，表叔去世時還很年輕，這個消息只在我童年的聽覺里存活。

王士文莊的清貧伴隨我長大，地圖沒能記住她，可她在我心中卻鑄成了豐碑；王士文莊的善良陪伴我長大，我的心中一直生長著愛、槐花、水草以及美好的希望，她在我的詩中長成了參天白楊和無邊的田野……

三十年的風(fēng)雨，一生的牽掛，我是小村孕育的娃娃。頭頂白雪回望小村，遠(yuǎn)方的守望，站成我一生的燈塔！消失的面影，又在莊稼地里叢叢而生……

從券橋橋孔望過去

用浪漫主義的目光，從券橋的橋孔望過去，發(fā)現(xiàn)一個現(xiàn)實主義的村莊。在很早以前，一個叫王士文的人，帶領(lǐng)全家，在兩條靠近的河流（潘河、清河）以西，開荒造田。炊煙升起來，向茅屋的周邊彌漫過去。王士文成為今日村莊的始祖。

多少的莊稼，從年頭邁過去，村莊又增添了幾戶人家。開荒造田，向周邊擴(kuò)展。王士文莊命名的叫喊，源自于他們自己，從歷史的券橋橋孔里傳出來。

周邊的莊稼以及河?xùn)|的莊稼，聆聽到了王士文這一命名的叫喊。從此名叫王士文莊的小村就此而誕生。如今，一個一直存活到今天的小村，一個至今才擁有三百口人的小村，依然被叢林掩蓋。我看見，有一雙手將她寫進(jìn)了券橋歷史的角落里，有一株老槐樹至今仍站在村西口，垂著滿頭的青發(fā)。

誰人記起，誰人又忘記；誰人看見，誰人又沒看見。王士文就此而存活、繁衍。盡管她隱身于歷史圖紙上的脈絡(luò)里，但誰人也無法摳掉她烙進(jìn)土地上的深深印痕。

從券橋橋孔望過去，衍生的悲傷和復(fù)活的希望在目光里彌漫。鳥聲在樹冠上彈奏著古老的謠曲。如今，誰人用機(jī)械的車輪碾碎那古老的車轍，用鋼筋水泥衍生出茅屋的子孫。

歷史的風(fēng)化和時代的變遷，無法抹掉她的存在。在潘河以西，在清河以西，在土山以南，在沈營以北，在一個名叫王士文的村莊的歷史深處，寫下持久生命的樂章。

她曾因清河夏日的洪水驚恐而戰(zhàn)栗，也曾因冬日河道的干涸缺乏飲水；她曾因干旱內(nèi)澇絕收、風(fēng)調(diào)雨順豐收而喜怒哀樂，也曾為明日的憧憬而翹首以盼……

勞累讓她豐盈，歷史讓她蘇醒，春天讓她生長，嚴(yán)冬讓她安歇……盡管她的腳步緩慢，但她已寫進(jìn)了券橋的內(nèi)部和我的記憶，永不消失，永不消失……

永恒的生命之源

你在我心中站成泰山頂上的雕塑，流淌成大海上的瀑布。你曾把我牽引至遺忘一切的海洋，給我所有的第一次，讓我無法用雙手捧給你激動的感語。

上帝之手把我拉扯給你與你邂逅，你成為我忘記一切的永恒存儲。最終的分離是云與雨的分離，一個在天上飄散，一個在大地生根。

我不能用記憶忘記這永遠(yuǎn)的懷念，我也不能逃離這永恒的生命之源！你曾在隔著雨簾的空間睜開美麗的眼睛，你可能看到了一個遙遠(yuǎn)的思念，正在一個春天的凌晨悄悄地復(fù)蘇。

世界之大，世界之小，世界讓我忘記和記起，在同一田埂生長又飄向秋天的飛羽，成為我記憶的羽毛，多少次用溫暖包圍一個曾冷卻的心靈。頭頂白雪從遠(yuǎn)方回望，才剛剛明白眼下該弄懂的一切。

是大地上的神靈，或是村莊的愛意，把一個詩人的靈感交給一個遲步遲思的孩子。他從此將一個美麗的女神寫進(jìn)他生命之冊和詩歌之冊。他不能也不會忘記，他相信她也同樣像他一樣記起，一種生命的抵達(dá)，一種愛的誕生和嘗試！

你讓我明白為何消滅戰(zhàn)爭

有一種行動，像病毒，傳染給了一群人。一群人不約而同地行動起來。我在混沌之中，加入了這支隊伍。感染一種習(xí)性原本這樣輕松而簡單。后來我才明白，這種盲目并非源于你。

有時只需一句話，或一個手勢，一群人就跟了上來。當(dāng)時并沒有考慮，許多人共同干一件事的危害性。這就是所謂的人云亦云，所謂的隨波逐流。后來我才明白，你并非在真空之中。但你的行動在時間里已經(jīng)被檢驗成為一種教化。

當(dāng)時，一個表兄要殺一條狗。他也許受到了周邊的某種感染，他將一根繩子挽成了繩套，運用誘惑的方法將他家的一條狗套中。一根繩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套住了一條生命。

然后，表兄拉著繩子的一端，示意讓我拉另一端。我用童年天生的好奇，拉上了另一端。我們團(tuán)結(jié)而共同用力，拉，拉，拉……后來我才明白，戰(zhàn)爭往往源于某種利益的爭奪，但有時它也源于某種盲目或無知。

就這么簡單，一種示意就這么簡單，一種跟從就這么簡單。當(dāng)狗明白過來將要沒命時，它已經(jīng)失去了反抗能力，更失去了討好和獻(xiàn)媚的能力。它已經(jīng)不可能再高聲狂吠或聲嘶力竭或惱羞成怒。

就這么簡單，一旦被控制，掙脫是不可能的，掙扎是沒有用的。復(fù)仇的心理，只能伴隨著命運一同消亡。

當(dāng)表兄發(fā)現(xiàn)一個生命原本不很容易失去時，他就用一碗水淹沒了這條生命的最后通道。原本一個人的舉動，要比一個動物，垂死掙扎時兇狠得多，高妙得多。

——我由此不斷地記起和聯(lián)想，不斷地懺悔和自省，不斷地用行動爭取消滅一切的戰(zhàn)爭……

3.走進(jìn)櫻桃溝

走進(jìn)方城趙河櫻桃溝，不能不讓人想到陶潛的《桃花源記》，不能不讓人想到埃利蒂斯的《瘋狂的石榴樹》，陳莊村吳家莊櫻桃溝，你以少女的紅唇在綠葉間閃爍著春天的光輝，你以四月陽光的璀璨涂抹紅瑪瑙的斑斕，你以密集的果實的甜美鋪滿整個陳莊的溝壑和堤岸，你以綠葉為天空鋪展春天殷紅的星系，你曾以粉紅的花海包容過萬千靈感，你又以春季第一輪成果的晶瑩幻化出無數(shù)渴望中的希望……

在陳莊，你以百歲老人的雙手新編一個個春天的花籃、果籃，一雙少女稚嫩的纖指伸向你，正在采摘大地誠實的饋贈，這是從城區(qū)樓閣里伸向你的手，這雙手在采擷一種選擇的自由，她將挑選有機(jī)的最亮的那顆，她小心翼翼地將一顆仙果送入她櫻桃般的口中，無需咀嚼，一種百年釀造的天然微酸，一種大地滋生的從花期采回的蜂蜜，一種酸甜融合的甜美，抵達(dá)一種崇高的渴望。你并不只抵達(dá)她的內(nèi)心，同樣也抵達(dá)所有前來采摘者的內(nèi)心，包括那些頭頂白雪走進(jìn)來的老人以及閃爍著科幻夢想的幼童的目光，一種在游樂休閑中獲得的嘗試和滿足，達(dá)到一種特殊養(yǎng)分的增進(jìn)和美容養(yǎng)顏的神奇功效。

你以陶潛筆下《桃花源記》的清新、純凈、青春、真實，在烏云山南麓再造一方新世紀(jì)的“世外桃源”：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往來種作；黃發(fā)垂髫；怡然自樂……在花期，在采果期，他們?yōu)楹螐氖袊汤锍汕先f地涌來，那是在追趕一位詩人用想象和意象勾畫的“新世界”！他們愿意擁抱你，進(jìn)入你的花海、綠海、果海、樂海，洗滌滿身鉛華，放下內(nèi)心沉重，丟掉滿目的高樓和滿耳的市囂，他們在你的襟懷中徜徉，以你深廣的海水沐浴和蕩滌，不僅在視覺中回歸純美的天然境域，還在嗅覺、味覺、感覺中被一種神秘的愛引誘進(jìn)詩的意境和夢幻！

我從你詩化的景域中讀到了，希臘詩人埃利蒂斯《瘋狂的石榴樹》的浪漫情調(diào)。

吳家莊吳氏孩童爬上你，在枝椏間，體悟獼猴的滑稽和攀爬、黃鶯的棲息和歌唱；陳莊村年愈七十的老嫗爬上你，用樹枝般的雙手，采摘大自然的神奇，她用樹枝捧給你百年釀造的櫻桃酒，她將這香醇的美酒灑向人間，她想陶醉所有的心田。

在四月的裙裾和中午的陽光里，“南風(fēng)悄悄拂過”，告訴我，是那瘋狂的櫻桃溝，“在陽光中跳躍，在風(fēng)的嬉戲和絮語中，撒落她果實累累的歡笑?！薄爱?dāng)大清早在高空帶著勝利的戰(zhàn)果，展示她的五光十色”，告訴我，是那瘋狂的櫻桃樹，帶著新生的枝葉和紅果，在枝葉間跳躍。你以滿溝的綠旗和碩果向大地的遠(yuǎn)方招手和歡呼，以大海般千萬次的漲潮，以紅霞跌進(jìn)海洋的身姿，歡迎著，歡迎著世間的所有，歡迎著想往你，進(jìn)入你，用你的純美蕩滌靈魂的人們！

在大自然的懷里，在我們最深沉的夢中，你張開朝霞的翅膀和大地溫暖的襟懷，歡迎我們，讓我們品嘗著世紀(jì)的仙果，去感受春天的鮮花與成果的瘋狂擁抱！

4.再進(jìn)櫻桃溝

櫻桃是在春天的某一日，開始成熟的，就像我少年時的心事，在春天的某一日成熟。

紅色是櫻桃成熟的標(biāo)志，櫻桃是櫻桃樹的面頰。

我心事成熟時，有一種信息向外傳遞，面色泛起一抹紅暈，紅暈是我的彩云。

櫻桃的紅，是櫻桃樹的面頰在泛紅，是櫻桃溝飄動的紅云——櫻桃溝的紅暈。

我的心事就是這樣告訴春天的。我發(fā)現(xiàn)，趙河陳莊櫻桃溝的櫻桃也如此。而我的心事成熟時，總含有某種稚嫩的苦澀，而趙河櫻桃溝櫻桃的成熟，只有成熟的甘甜。

趙河櫻桃溝的櫻桃揚(yáng)起她的旗幟，向世界傳達(dá)她的成熟。這種旗幟由千萬顆圓形的紅果連結(jié)而成。她不是一張布面，而是一團(tuán)一縷的紅霞。她借助春風(fēng)，飄動……

人們走過來，向她招手。

那個姑娘走過來，站在她面前，向她述說心事。她的心事，帶著喜悅，不像我少年。

櫻桃的成熟需要陽光，不需要陰雨。這與姑娘的成熟一模一樣。姑娘把美麗的倩影留給櫻桃，成為櫻桃的一種裝點，使櫻桃的色彩更加靚麗。姑娘明白，她同樣想借助櫻桃，成為自己的裝點，使自己更加靚麗。

她還要采摘成熟的櫻桃，甜蜜自己的心靈。她伸出纖嫩的手指，像在綠色的琴弦上彈奏——

那紅色是閃出的火花或是飄飛的音符？

她想借用享用的內(nèi)心的甘甜，將自己的心事，告訴給心儀的人……

我分明看見一位老大爺走過來，他被春色湮沒，消失在海的深處。

他成為櫻桃溝的又一風(fēng)景。

他的白發(fā)和白胡須，結(jié)構(gòu)成林子里的一捧白雪。掛在枝頭，搖曳。

他滿臉的皺紋織成老樹皮，他是何種樹木？

但他的笑成為櫻桃溝里綻放的花朵，在陽光下燦爛。

他伸出他樹枝般的手指，采摘一撮紅櫻桃，送入口中，甘甜流入他的心底。他笑瞇瞇的，他想起了一件最順心的事，就好像想起他少年時的那段愛情。

在櫻桃溝里沐浴，她洗清你的不僅是鉛華，還有沉重，以及塵埃。你走進(jìn)她，她運用一種遙遠(yuǎn)的鄉(xiāng)音和色彩，將你與城市隔開。她隔離了你雙耳充盈的市囂！是的，你一旦走進(jìn)她，就會忘掉一切，甚至你自己。

你成為櫻桃的某一個部分，你成為會走動的樹，櫻桃樹！融入其中！

她沒有你，就會孤單，盡管風(fēng)聲響起，但她也是孤獨的。

反之亦然，似乎，你一旦走出櫻桃溝，你便成為孤獨者。

她的懷抱不僅有古老的枝臂，更有青春的纖指；她不僅有少女櫻桃的紅唇，更有你嘗試的甘甜。

當(dāng)我走進(jìn)或走出櫻桃溝，迅即會產(chǎn)生一種定理：無論花期賞花走進(jìn)她，或是果期走進(jìn)她，一旦進(jìn)入或離開，就會感到珍惜。

是的，每年僅一次，花期或果期，都是不可錯過的機(jī)遇。盡管目前她還完整地保留著鄉(xiāng)音中的神韻，她也許將繼續(xù)保留著這種自然淳樸的神韻，但她對于你的給予，一年僅一次，是的，僅一次。

她告訴你的，不僅僅是在她花開或結(jié)果時，需要你的一次從城市中的逃離。她把你多余的心事清洗，保留著單純生命的那種，回歸的那種，讓你變得返璞性的純真，好像你走進(jìn)她，就是對大自然的古老的報答，或謀求，或占有……我見到的那群中午牧歸的羊群，似乎是飄浮著的雪白的云團(tuán)。從烏云山的南麓，從櫻桃溝的邊緣，緊貼地面，滑向陳莊的村莊。

它們無需到日落時回歸，它們有足夠的天然青草，還不到中午就飽飽地美餐了。

羊群與紅櫻桃對視，更能顯示出櫻桃的色彩，以及綠葉的榮華，反而櫻桃們在風(fēng)中向它們招手、鞠躬，而它們只是，垂著頭，順著蜿蜒的黃土路，向前走，朝著家的方向。

這時，似乎《桃花源記》中的桃花十分遙遠(yuǎn)，《瘋狂的石榴樹》中的瘋狂十分渺茫，唯有這烏云山下的陳莊櫻桃溝，才是最貼膚入心的親近。

她讓現(xiàn)代鄉(xiāng)村傳承著古老，又用天然的偉大，反襯出城市的某種渺小和拘謹(jǐn)；她不僅讓你悅目，還能讓你嘗試；她不僅讓你返璞，還能讓你本真！

再進(jìn)趙河櫻桃溝，重入大地的云與海。

她于你，并不是邂逅，而是預(yù)約；你于她，誰脫離誰，都是孤獨。

5.遲步的記憶

你在我心中站成泰山頂上的雕塑，流淌成從天而墜入大海的瀑布。你曾把我牽引至遺忘一切的海洋，給我所有的第一次，讓我無法用雙手捧給你激動的感知。

上帝之手把我們拉扯到一個小村的邂逅里，成為我忘記一切的目光永恒的記憶。最終的分離是云與雨的分離，一個在天上飄散，一個在大地生根。

我不能用記憶忘記這永遠(yuǎn)的懷念。我也不能永恒記起這已逃離生命的生命之源。你在隔著雨霧的空間之遠(yuǎn)剛睜開美夢的眼睛，你可能看到一個遙遠(yuǎn)的思念，正在一個春天的早晨悄悄地復(fù)蘇……

世界之大世界之小世界讓我忘記和記起。在同一田埂生長又飄向秋天空中的飛羽，成為記憶的羽毛，溫暖包圍一個曾多次冷卻的心靈。他后來從遠(yuǎn)方回望，才剛剛明白眼下該弄懂的一切。

是大地或是神靈把一個詩人的靈感交給一個遲步遲思的孩子，他從此將一個美麗的神女寫進(jìn)他生命的歷史和詩歌的歷史。他不能忘記，他相信她也同樣像他一樣記起，一種生命的抵遇，一種愛情的誕生和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