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霞而醉

迎春

山東膠南的日出。

遭遇霞擊，錐心的暖色記憶

記憶里， 第一次被霞擊中心魂不是去旅游，而是去山西五七干校。時間已經(jīng)很早了，轉(zhuǎn)眼間已過去了三十四五年。解放軍總政治部的五七干校在晉南的汾陽。坐的是火車，車行的速度很慢，所有的小站幾乎都要停靠，快車在汾陽是停不了車的，那站實在太小?；疖囉幸欢问前诤幼叩模诤雍荛L，車身也很長，如一條青龍。我看到了懸在汾河上的落日，它也是掛在車尾的，好大好圓??！云彩和水都被染紅了，鮮紅。那是個血色的黃昏。震驚，是因為頭一次看到水上日落的情景吧。而后又一次遭遇晚霞，被晚霞的美色襲擊是在嘉峪關(guān)萬里長城第一墩。

最初，嘉峪關(guān)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海市蜃樓。

當(dāng)車過了烏鞘嶺，進(jìn)入河西走廊，能夠看到戈壁的時候，我們也就開始聽到了海市蜃樓的話題。最先談起它的是導(dǎo)游。爽朗、活躍、記憶力驚人的甘肅華夏旅行社副經(jīng)理王蘊(yùn)，說一部電影里的海市蜃樓就是在河西走廊的大戈壁里拍的，而且時不時指著窗外說：“瞧，那就是海市蜃樓?！蔽业挠洃洺霈F(xiàn)了混淆，或者我是故意讓它混淆。反正這時候應(yīng)當(dāng)有黃土夯成的、被歲月風(fēng)雨剝蝕的、滿目瘡痍的古堡出現(xiàn)，如那部電影一樣，隨著古堡出現(xiàn)的是暴虐冷酷而又美艷驚人的女土匪頭子。這真是一種奇特的、刺激人的景觀。古堡出現(xiàn)了，在公路的右前方，蒼涼、渾厚的漠色古城堡像一個平躺著的大方盒，大方盒上的古樓五彩斑斕，碩大而又壯觀。它聳起在戈壁上，背襯著黑山。滿車的人開始躁動，頭爭相右轉(zhuǎn)，拉開車窗，讓塞外之風(fēng)和古堡的雄姿俏影盡快的一同飛掠過來。

車在飛馳，古堡在逼近，焦渴中的激動在減淡在消失。那古堡越來越實在、明晰，你也越來越醒悟到，在城市的邊緣，是不可能出現(xiàn)海市蜃樓的，盡管這座城市是在大戈壁上崛起的。

日出。

嘉峪關(guān)！肯定是嘉峪關(guān)！

嘉峪關(guān)的關(guān)樓不同于萬里長城東部關(guān)城的關(guān)樓，同樣雄峙于城臺之上，同樣壯美，它卻有俏麗在里頭，就如同一個莽漢和一個巾幗女杰之間的那種差別。城關(guān)也不同，城墻也不同。是由于它不在崇山峻嶺中？是由于它太規(guī)整了？還是由于它的蒼涼漠色？絕對的有吸引力，特別是你一路走來，不是難得，而是唯一的一座最有氣勢，最能稱得上古堡的古堡推到了你面前。新的渴望和新的激動在胸中溢漲開來，當(dāng)它漸漸地又從視界里消失時，這種情緒就更強(qiáng)烈了。

我們是在回程中游覽的嘉峪關(guān)。

是先去的嘉峪關(guān)長城第一墩？長城第一墩沒什么好看的，它只是個非常殘破的土墩，已被歲月蹂躪得慘不忍睹。倒是墩臺旁峭崖下的討賴河震撼人心，河水藍(lán)色，藍(lán)得炫目耀眼。峭壁下依然是戈壁，與祁連山近在咫石，但咫尺也是距離，戈壁和河床上的土都是白色，赤白，與水色反差強(qiáng)烈。還有，那崖壁太陡太直，又高，形成一個視覺上的死角，不站在崖頂邊緣是看不到討賴河的，不膽戰(zhàn)心驚地觀賞藍(lán)藍(lán)的討賴河，討賴河能有這等壯美！天氣不好，小雨似下非下的。當(dāng)我們離開這里時，車已開出一小段兒了，車上的人突然要求停車，開門，著實把司機(jī)嚇了一跳。車一剎住，眾人瘋狂奪門而出。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險情在逃命？不！是西邊天上的彩霞，大朵的綿厚的云層都改變了顏色，無法形容的金紅燦爛，雨霽后的太陽鍍?nèi)境龅脑幾H變幻的云色云貌，那是真正云空中的海市蜃樓。團(tuán)友都是旅游界媒體人，不少是攝影家，長槍短炮地或舉或架著相機(jī)搶拍，我被霞的瑰麗和團(tuán)友們的瘋狂同時襲擊，想忘也忘不了。此后，我再也沒遭遇過這樣壯美奇幻的彩霞。有過類似的兩次，一次是在前門，一次是在廣東的惠州西湖。

三清山西海岸觀霞。

在前門遭遇美霞襲擊的那次比較從容。那年，我已玩相機(jī)了，恰好又隨身帶著。是下班之后，下了車，走到十字路口，正準(zhǔn)備去換乘快速公交車的時候。

火燒云，火燒云布滿了整個西部天空，還把前門城樓緊緊罩住。是小學(xué)還是中學(xué)課本上學(xué)過一篇火燒云的文章。語文課本上的《火燒云》是文字的華美，而眼前的火燒云則是文字寫不來的實景。有看火山爆發(fā)巖漿奔流時的感覺，是厚重的灼熱的金紅的主色調(diào)與紫紅淺藍(lán)深藍(lán)等等之色的交融中的無聲變奏，比巖漿流速慢得多，我看了好長時間它才深暗下去，它使前門城樓和箭樓有了更強(qiáng)的歷史厚重感，它們在歷史文化的醬缸里浸泡和腌制過并仍在被浸泡腌制著。

在惠州西湖遭遇的也是火燒云吧？它比較純凈，大面積的玫瑰紅。西湖是在惠州市區(qū)，我們的車是行駛在惠州街道上，目的地是惠州西湖賓館?；葜莩鞘猩峡帐峭耆辉葡蓟\罩的，已是華燈初上時，街道的燦亮與玫瑰紅的天空融為一體，街道房舍樓宇如同在玫瑰紅的幕帳中，奇幻的童話世界一般。天空的玫瑰紅是帶著濕氣的，似能感到云上和城市里細(xì)微的水滴的飄浮，而車行的前方，濕色的玫瑰紅中則聳起巨大的云團(tuán)，云團(tuán)是被玫瑰紅浸潤的墨色云團(tuán)，其中的一塊云團(tuán)則像一只怪獸，哦，狗熊哎！沒有比這再大的狗熊了，前面半個天空都是它的身軀，腿粗而短，肥厚的雙掌環(huán)在胸前。霞云的殺傷力、震撼力是可以想見的，我很想讓司機(jī)停下來。司機(jī)是當(dāng)?shù)厝?，對這情景已司空見慣了，我在萬端的急切中實在忍無可忍，拉開車窗搶拍了兩個鏡頭，可那已是火燒云尾聲中的畫面，顏色已淡了下去。endprint

游歷中最壯麗的炫色的晚霞是在江西三清山遭遇的。三清山不臨海，卻有西海岸、東海岸，不上三清山很難知道。海，指的是云海;而岸，指的是懸在危崖上的棧道。

不是最后的輝煌。

西海岸長達(dá)3600米，架在海拔1600米的崖壁上，懸空凌云。它寬2米，是高空纏山的云帶，又是觀景賞景的條臺，云霧起時，云海涌浪，瓊島凌波是想躲也躲不開的景。云不在山中時，疊山崇嶺千溝萬壑盡在腳下，俯視、遠(yuǎn)眺，峰峰嶺嶺的真面目赤裸展陳，坦蕩無虞，那是大氣魄大景觀的立體畫卷，視野開闊，且隨岸隨步推陳出新，萬種神姿多態(tài)變化盡在眸中。人在畫中行，人為畫中人，人是畫中畫。走在西海岸畔，走在峰群瓊島奇峽秀壑的大畫境中，讓你覺得，想象力再豐富技法再高超的山水畫大師，在它面前也顯得平庸、乏智。我和同伴走完了西海岸，逛罷三清觀，又折回了西海岸，那已是日落時。趕早不如趕巧，西海落霞送過來，您能好意思不蹭這一票細(xì)細(xì)觀賞這落霞表演嗎？望著西天的疊疊群峰，不動位，半個多小時內(nèi)，落日和晚霞魔術(shù)大師似的不知變換了多少奇魄之景給我們看。日月同輝的異象，落霞宏浩的輝煌都一一上演了，到了霞光盡收為灰為墨后，本該終場，卻突然地，云海又開始燃燒起來。先是遠(yuǎn)天的一角一個云團(tuán)燒紅，燒成火團(tuán)，火色漸次放大，向兩邊分扯，扯出兩條斜縱鋪展的霞幔，逆向地朝著我們站立的方向鋪，鋪到我們頭頂上時，天空的云又向一起聚合，聚合成一片紅沙灘，一片醬赤的湖，天際，醬赤之湖中游弋著蛋青色的孤島，重彩中一抹空靈淡雅的留白似的。灘、湖是被殘陽鍍?nèi)玖说脑茽?，這云便是俗稱的火燒云吧？云吸紅成霞，吸得貪婪了，便憋青了臉，臉朝墨黑腫脹，直到把霞彩脹縮成遠(yuǎn)天一條奇巒的赤帶，大山和云都隨之蒼黑了，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峰嶺成了剪影。至此，知道平生頭一次在高海拔處鑒賞到的這出氣象華彩大戲的大幕已落，落到了邊際。怏怏地向回走，剛移動了幾步，移到棧道旁一片老松挺聳的地方，又意外地見一道輝煌從殘留的赤霞噴放，與松構(gòu)成異景。驚艷！驚艷的同時也深感到太陽的留戀與深情。它借峰巒的層疊錯落幾度揮光綻華，讓你心中牢牢銘刻。

很快，月光接替了日光鋪灑在懸空棧道上。比較日光的熱烈，它的含情脈脈讓人憂傷。

追逐日出，被揉搓的情感

人對大自然特色之美的鐘情與欣賞是一種天性，彩霞吸引人，很多有條件的旅游景區(qū)便把觀日賞霞作為自己的招牌項目、拳頭產(chǎn)品。而此項旅游產(chǎn)品中以觀賞日出為多。

觀日出，不是被動地遭遇，而是主動地追逐。我上過泰山，在泰山觀日出是一種榮耀。泰山是自秦始皇始多代帝王封禪祭祀的地方。泰山為五岳之尊，泰山觀日享譽(yù)天下。在泰山觀日的頭晚我和泰安的成魯兄上到了天街并住了下來。那是冬季。第二天一大早我們早早起來，穿上大衣把全身套成了大肥熊。從酒店上得天街，從天街向上望一眼，看到朗朗的圓月，再向下看一眼，則是盆地中泰安市的萬家燈火。月在上，像觸手可摘，燈火在下，熾爍遙遙眩海無極。腳就走不動，想停下來拍張照片。成魯急催快走，說沒十幾分鐘了，慢了就看不到日出了！此等壯麗美景不能細(xì)細(xì)欣賞，連駐足多看兩眼都不成，心里就恨，為什么自己不起得更早。成魯步健，我也不敢慢，可天街不知怎的一下子變長了，孔子廟、碧霞祠也變得更高了，高得讓人望而生畏。成魯有經(jīng)驗，擇近道帶我走的是孔子廟前的登山道，那道一級一級老也走不到頂，他連攙帶推的好不容易把我這喘聲如雷的大肥熊鼓搗到階頂，可前面又出現(xiàn)一層高臺，真是臺外有臺，階外有階呀！昨晚來時怎么就沒覺得呢？終于，臨近6點40分時趕到了觀日峰，太陽剛好是要出未出的時刻。飽覽了日出的整個過程，太陽離得太遠(yuǎn)也太小，云霞不是想象的那么壯麗絢爛，但心里還是很滿足的，這畢竟是泰山日出哦！何況看完日出轉(zhuǎn)身漫步在玉皇頂又看到了日月同輝的景象呢。圓月依在中天，東邊是日，西邊是月，一個嬌紅，一個瑩白，日月均圓圓地同為己容，世上能在玉皇頂上擁有此等幸福的能有幾多人？

遭遇的美霞美日都是刻骨銘心的，主動去追尋的大多會不盡人意，這算是我的經(jīng)驗。去丹霞山看日出，住在景區(qū)內(nèi)的賓館里，賓館算是守著纜車站吧，幾分鐘的路程。頭晚天色還好，早起就細(xì)雨霏霏，又不甘心，摸黑兒淋著細(xì)雨等纜車開。日出是有時刻表的，最早的一班纜車留足了到觀日點的時間，不到點兒工作人員不會來上班開纜車。等候中雨停了，以為有了希望，可最終看到的卻是一片霧海和霧海中山巖的迷蒙暗影。

唐山湖的彩影。

看不到日出朝霞未必就沒有收獲，常常有意外驚喜的。我忘不了尼泊爾觀日之旅。為觀日出，我們那個由多家媒體組成的旅游團(tuán)出得加德滿都在一座山梁上的賓館住了一宿。那山是山上之山山中之山，上下左右東西南北全是山景。北邊到東邊，往稍遠(yuǎn)一點望是青山翠嶂，再往遠(yuǎn)一點望則是綿綿云霧崢嶸雪峰，那是珠穆朗瑪峰的方向。視線里，喜馬拉雅山上的這幾座雪峰都在六七千米以上。山梁上賓館客房的門一律朝西，通陽臺的門和陽臺一律在東，這是為看日出預(yù)備的。陽臺大，像個小院。這陽臺本身就是景兒，三層陽臺，一層錯出一層來，石墻灰瓦的三溜，還彎出個弧線，冷不丁看，像彎道上正扭著腰奔馳的火車。陽臺下面是個大山谷，谷是我們腳下的這山大蝦米一樣彎身子彎出來的，蝦米上是一層一層的梯田和綠樹，梯田里開著一片片黃燦燦的油菜花，一種春的氣息在北京的隆冬季節(jié)彌蕩在尼泊爾海拔二千多米的山坡上。谷的東面留下個挺大的谷口，存心為向看日出的人討個彩頭而預(yù)備的一樣，太陽正是從那谷口冒出頭來，染谷間云一片霞色。endprint

這家山中旅館不大，凌晨看日出傍晚看落霞是它最大的亮點?？慈粘龅迷缙稹５诙炝璩?，我4點多鐘就爬起來，撲到陽臺上，不錯眼珠地瞄著正東方向，瞄著瞄著，麻黑麻黑的山影中就有了能見度，視界開闊起來，這一開闊，不得了，眼前出現(xiàn)了個大湖，水光瀲滟，群島兀突，淼淼然浩浩然如居高鳥瞰下的北京的密云水庫。掐掐自己，并未做夢！怎相隔一夜的山谷就變成了湖呢？天越來越亮，光由青變白變紅變金，湖面在一點一點地縮小，直縮到滴水也無，重又變回了一座山谷，太陽卻已高懸在半空。再傻也明白了，是晨霧弄出個幻象，把太陽從地平線跳起的那種壯美生生貪污了。得意的是晚起的人們，他們直奔賓館觀景臺，太陽的絢麗之光照在北面和東北面的雪峰上，讓翠藍(lán)的雪峰化成了尼泊爾婦女披在肩頭的金紅色紗麗。

有著意外收獲又排解不了失望情緒的我期待著下一個觀日點，我們的行程中共兩個觀日點，下一個在博卡拉。在博卡拉看日出，要付出點代價：徒步登山登到叫丹弗斯的地方，落腳在巴桑塔山中度假村。代價是因人而異的。年輕的，腿腳輕盈的，體格好的攀爬陡直的山道，雖然也會吃力，也會心跳加速，但終究那是瞬間的事，如我這心臟負(fù)載過重的，就要多體味艱難了。不好意思，我掉隊了。不過，掉隊也有掉隊的的好處：享受人際間的溫暖，有團(tuán)友自愿陪著我，還在山臺上細(xì)細(xì)欣賞了落日的輝煌。

登山時，沒想到登上漫長的陡坡，眼前出現(xiàn)的竟是平臺沃土，犁耕過的土地一畦畦一壟壟地赤裸著，炫耀著土質(zhì)的肥厚。巖石類的山，頂部是平臺的很多，但大都是草甸，像這種和平原上的莊稼地沒什么兩樣的在我還是頭一次看到。臺地平闊寬廣。前面仍是山，山從臺地上拔起，一組灰黑色的建筑群落被山林舉在綠云中，迷迷蒙蒙的如同宮殿。血紅的太陽在西面跌宕的群山間露著半張臉，它在隕落，在釋演著悲壯的輝煌，潑灑在臺地下的澗谷溝川間、起落的山腳山脊上的金色光芒燦亮而凄美，那光迅疾地變暗，化為冷嵐。

膠南海上日出。

我們走過了臺地，走近了“宮殿”，卻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切斷了山道的一座農(nóng)家院，黑色谷草的屋頂，黑色巖塊壘起的臺壩矮墻，黑色的木窗門板、黑色的草垛把歲月推向古遠(yuǎn)。穿過了農(nóng)家院才又見山道，此時，遠(yuǎn)山的云已褪盡最后一縷紅絲，視線越發(fā)朦朧了。登到山上的度假村，天已然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是個說不出味道的橋段：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全團(tuán)人員缺了一位叫涯男的男孩，一分析，情況糟糕透頂：他是走在最前面的，速度快出常人不少。他在大山里冒進(jìn)，在漆黑的夜里冒進(jìn)，會不會冒進(jìn)到野獸群里去？全體人員到山道上呼喊他，把山寨中所有人家的燈一下子喊亮，村人不知發(fā)生什么。約莫半小時的工夫，小伙子露頭了，是位尼泊爾姑娘把他送回來的。演出了一場美女救英雄的故事？披著紗麗的尼泊爾姑娘紅得像一團(tuán)火。提吊著的心落下了，回想有的用中文，有的用英文，粗嗓細(xì)嗓，男聲女聲高音低音組成喊人的那把山寨燈光全部喊亮的高吼交響，竟不知如何感想，都喊到絕望了，那絕望的盡頭竟是驚喜。有了這般的經(jīng)歷，看日出就格外有味道了。日出之美不在日，而在環(huán)境和心情，有驚無險后的心情。所以看日出時人到得特別齊，露水還粘在草葉上，椅背也濕漉漉的時候，大家已面向東方激情以待了。遺憾的是還是沒有看到太陽跳出山際那瞬間的輝煌。太陽很好，陽光明媚、燦爛，冰峰雪山因這燦爛之光的鍍?nèi)径陟谏x，藍(lán)格瑩瑩的安娜普納和魚尾峰冰雪山系與暖格融融的太陽共輝。

多彩海霞，魅在云還是水

我不知道您是否追過太陽。我有過追太陽的經(jīng)歷，絕不是效仿夸父，我從來不是夸父的粉絲，妄想摘下太陽。我追太陽，都是太陽又大又圓又特別紅艷的時候，好看。平原上追過，海邊也追過，追著欣賞。在海南三亞大東海海灘上的那次，是去了好幾天了，天一直陰著，天好時半陰半晴，突然那個傍晚云變得絢麗，從云中灑下了金輝，西邊的海浪海灘也全都變成金色的。不會兒，太陽從云中露出頭來，又大又圓，朝鹿回頭那邊的山包上墜。圓紅圓紅的太陽離山越來越近，而一旦它落在山包上，很快就會被山包掩藏。山包后是個船塢，入?？诘娜齺喓由贤M了船，舟列成巷，千桅成林。船塢離我腳下的海灘并不太遠(yuǎn)，我想搶先一步，跑到船塢那，當(dāng)太陽越過山包的時候，正在船塢的上空，我就可以欣賞到桅銜巨日的奇麗壯美景象。我開始與太陽賽跑，速度不算慢吧，但跑到三亞船塢大橋，那個我自認(rèn)為的最佳觀賞點，太陽卻已翻過了另一座山頭，急切地隕落了。還是它的速度快，山后山的海水對它有巨大的吸力。

我喜歡在海灘上看日出，三亞大東海的日出我只看到了一次，我期待的如同從天津港到大連港途中看到的巨日從海水上彈跳離水的神奇畫面沒有出現(xiàn)，也不可能出現(xiàn)，它出現(xiàn)的地方也有山，更多的卻是云，是綿厚多重多層而且紛亂出各種形姿的云。當(dāng)看到太陽的時候，它已爬升出山包在云的挾裹中了，它在云縫中閃出笑臉，用光把頭邊的云裝飾成絢麗的皇冠?；使谠谂虼?，離它越近越金碧輝煌，并垂下金的穗幔，云未成霞海水卻已金霞如錦了，潮頭的浪花涌動著金色的亮芒，在推卷翻滾中更新著圖案，嘩嘩地放任歌喉詠唱，那是金色的旋律，誘人向里奔躍，在金錦里踏水奔跳的人也都一個個地成了金人，彌放著金色的生命活力。我看著這一切，心里想的是，此時此刻，究竟是天上的云美還是海灘上的水美？究竟誰更有魅力誰更具霞的色彩與活力？

三亞大東海的海沙呈乳黃色，細(xì)碎而柔軟，山東膠南的海沙則是土黃，泥的成分更多一些，因此海灘更廣闊更平整而且綿軟地堅實。凡是有海的地方，我是不會放棄看海上日出的機(jī)會的。住在膠南市，連續(xù)兩天我都起得很早很早，走上幾里地去看海上日出。海灘太平闊遼遠(yuǎn)，海水成了遼遠(yuǎn)的水線，海平線上升起的太陽也小小的，但陽光染鍍的海灘卻有一種奇異的壯觀，一道彎長的水流如日暉下的黃河在大漠中劃出優(yōu)美的曲線，漠浪凝成奔涌狀……海漠之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