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惶惶父愛深深：愛情路上我讀懂了你

方湘玲 江南

畢業(yè)于中國音樂學院的張正揚，是一個富有才華的“85后”男歌手，多次登上央視舞臺，他以父母和安徽省桐城市家鄉(xiāng)為創(chuàng)作素材的《月落泉》、《六尺巷》，優(yōu)美動人，深情凝重，打動無數(shù)觀眾。

鮮為人知的是，張正揚曾因執(zhí)意學音樂而與原是黃梅戲演員的父親形同水火，隔閡頗深。幸而，他的同鄉(xiāng)、同學、女友賀群芳甘做橋梁，幫他化解了父子沖突，并支持他打拼出一片燦爛的藝術天地……

父愛惶惶：我吃過的苦不能讓你再來一遍

2000年5月的一天下午，正上初二的張正揚興沖沖地拎著一套高檔茶具回到家?！鞍?，我參加了市里的‘未來之星歌唱比賽，得了大獎，這是獎品?！?/p>

張玉泉一臉陰云：“唱歌能唱出什么名堂？”他把茶具“砰”地摔在地上。張正揚驚呆了，跨過碎瓷片跑進臥室，重重地關上房門，委屈地大哭……

張正揚，1986年出生于安徽省桐城市郊，父親張玉泉在當?shù)匾粋€黃梅劇團唱戲，還會吹笛子、拉二胡，小正揚耳濡目染，也成了當?shù)氐囊粋€小音樂才子。他想考音樂學院，父親鼓勵他：“爸支持你?！焙髞恚驗閼蚯痪皻?，父親所在的黃梅戲劇團解散，精神上備受打擊，認為唱戲、唱歌沒有出路，一改初衷，反對兒子繼續(xù)學唱歌、考藝校。張正揚卻依然每天練唱，還偷偷地跑到校外參加歌唱比賽。這次，他在全市拿了大獎，興沖沖地跑回家，沒想到父親卻把他拿回的獎品摔了個粉碎……

從此，張正揚的音樂愛好轉入“地下”。他瞞著父母，偷偷地跟著音樂老師去上一些免費的音樂課。2004年高考前，他想報考音樂學院，事先要交一些費用，只好硬著頭皮找父親要錢，父親說：“你文化課成績好，能考一本，為啥要上藝術院校？”

張正揚聽不進父親的勸告，父親就不給他錢，他無奈填報了一所大學的中文專業(yè)，還偷偷參加了南昌一所藝校的入學考試。當收到兩個錄取通知書后，他拿著父母給的學費，悄然進了南昌藝校。父親知道后，在電話里向他咆哮：“我要把你揪回來！”當晚，張正揚含淚給父親寫了封長信：“爸，希望您給我學音樂的機會。我不會給家里添負擔……”父親接到信后，在電話里跟張正揚攤牌：“這條路如果走不通，以后不要怪我?！焙髞?，母親告訴張正揚，父親看完信后，伏在信上大哭。

為了證明音樂能養(yǎng)活自己，張正揚考入本校大學生藝術團，成了團里的歌唱演員兼主持人。這是一家業(yè)余社團組織，他常隨團到全國各地演出，但每月只有400元工資，還把省下的工資寄回家。他心里還揣著夢想：通過藝術實踐備考中國音樂學院。2007年，張正揚考取中國音樂學院音樂表演專業(yè)學美聲唱法，他夢想自己將來有一天能寫出好歌。

此時，張正揚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還是擔心他將來會和自己一樣落魄。為證明自己，張正揚安慰母親：“我會證明給爸媽看的?！彼刻觳皇窃诮淌衣犝n，就是泡在琴房里練琴，同學們笑稱他是“書呆子”，女校友賀群芳卻對他的勤奮刮目相看。

賀群芳是安徽省宿松縣人，與張正揚同年考進中國音樂學院音樂表演系，主攻民族唱法，兩人同系不同班。她天生一副好嗓子，經(jīng)常在校外參加演出，演唱水平得到很多專業(yè)人士的認可，是北京音樂圈內小有名氣的音樂才女。張正揚很佩服她。在當年的期末考試匯演中，張正揚翻唱了《大江東去》，將它演繹得蕩氣回腸，賀群芳被他的才華打動。一次，她帶來一首試唱的新歌給張正揚欣賞，張正揚對樂譜提出了獨到的修改意見。賀群芳笑道：“思維很活絡，其實你不是‘書呆子呀。”

為了湊學費，張正揚寒假四處打工，仍交不起一萬多元的學費，父親又不愿給他錢。他向賀群芳哭訴：父親反對他學音樂，他想自己掙學費，卻湊不齊。賀群芳勸他：“你要用音樂成績讓他理解你。”此后，賀群芳常將演出機會讓給張正揚，還把攢下的一萬多塊錢拿出來替他交了學費。張正揚很感動，從心里愛上了她，卻又很自卑：“傻瓜，你看我窮得一無所有。我的音樂思維像個‘瘋子……”賀群芳笑了：“一瘋一傻才般配。何況，你滿腹音樂才華……”兩人確定戀愛關系后，賀群芳要張正揚多跟父親溝通，她勸道：“你展現(xiàn)才華，你爸才有信心。”當張正揚與父親視頻時，賀群芳提議讓張正揚即興發(fā)揮唱首歌，張正揚含淚吟唱道：“小風箏飛到千里之外，線兒牽系在爸爸的心懷……”張玉泉眼眶紅了：“你小子挺有才嘛?！睆堈龘P說：“爸，我會讓您為我驕傲的?！睆堄袢鴾I輕輕點頭。其實，自從下崗后，張玉泉曾報考市區(qū)黃梅戲劇團，但沒有考上。后來，他不得不四處打工養(yǎng)家。

一天晚上，張正揚打電話回家聊家常，媽媽隨口說：“你爸在市郊工地上推車，中午就吃從家里帶的咸菜饅頭，想省錢給你交學費……”張正揚聽了，心如刀絞，暗暗發(fā)誓一定要在音樂上做出成績！

父愛深深：愛情路上我讀懂了你

畢業(yè)前，一家知名歌劇團到中國音樂學院為一部舞臺劇挑選演員，張正揚幸運地被選中演主角。簽合同時，張正揚得知自己演的是B角，將和A角平分十場演出，會有1萬多塊錢的酬勞。張正揚很高興，因為多演幾場就能多掙錢給家里。接下來的兩個月，張正揚廢寢忘食地熟悉劇本，每天一早就去劇院地下室和其他演員對臺詞、排練。晚上回來，他演給賀群芳看，賀群芳提改進建議。

一天，張正揚正在排練，突然接到哥哥的電話：“爸病了，得了中期胃腫瘤?！睆堈龘P蒙了。冷靜之后，他說：“要瞞著爸爸?！彼执螂娫捊o父親：“爸，胃潰瘍是小病。我剛接到一個演出，等你做完手術，我接你來北京看我演出。”父親安慰他：“我沒事，你忙你的。”

為把B角演好，張正揚更加賣力排練。可在首演前一天，劇組卻提出請他讓出4場演出給年齡偏大的A角，張正揚很不情愿地答應了，畢竟讓出演出意味著收入減少，父親還在等錢做手術。賀群芳知道后，勸他：“別難過，沒準你還能多演幾場?！?/p>

第二天，見A角從容地走上舞臺，張正揚的心涼了一半。他在后臺默默地等了半個小時，確認自己已無上臺的可能后，他沖出劇院，放聲痛哭。回去后，賀群芳看到他雙眼紅腫，問清緣故，給他打氣：“正揚，你是鉆石，遲早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的?！睆堈龘P難過地說：“沒演出就沒報酬，我爸還等錢做手術?！辟R群芳安慰他：“有我在，別怕！”當晚，張正揚又接到哥哥的電話：“爸爸很倔，見不到你就不肯做手術?！睆堈龘P瞬間淚流滿面。賀群芳拿出全部積蓄，并借錢湊了兩萬塊錢，她又花2400元錢買了飛機票，于第二天陪他從北京飛回合肥，馬不停蹄地趕到桐城市人民醫(yī)院。

看到父親的一剎那，張正揚差點沒認出來。三年來，才50多歲的父親已頭發(fā)花白。張正揚蹲在父親面前，輕聲說：“爸，我向醫(yī)生了解過了，你是胃潰瘍，因為你老愛吃咸菜，創(chuàng)口反復發(fā)作，做個手術，把創(chuàng)口切除就好了?！辟R群芳也說：“叔叔，您不用急錢的事，您安心做手術?！笨赡軓堄袢獡鷳n太多，眼里閃著不安和傷感。賀群芳用手帕紙給老人擦淚：“叔叔，沒事的，我和正揚會等著您出來，唱歌給您聽?！睆堄袢Z重心長地說：“群芳，有你在正揚身邊，我放心……”

手術足足做了5小時。賀群芳一直陪在張正揚身邊，焦急地等候。父親被推出手術室后，處于昏迷狀態(tài)。張正揚一直守在父親病床前，賀群芳忙著拿藥辦手續(xù)，買飯打水。張正揚感動不已：“你愿這樣陪我一輩子嗎？”賀群芳笑道：“我如不愿，干嗎跟著你??？”張正揚紅了臉。

張玉泉在醫(yī)院恢復得差不多之后，張正揚因為要參加畢業(yè)典禮回到北京。此時，賀群芳在歌舞劇院發(fā)展得不錯，晚上還兼職駐唱。一有空，賀群芳就陪他坐公交、擠地鐵去找工作。見他天天擠車很辛苦，她用自己的積蓄買了輛二手車送給他。

不久，賀群芳利用自己的人脈，幫張正揚進北京一家音樂公司發(fā)展，但起初并不順利。賀群芳安慰他：“我養(yǎng)活你，你遲早會有用武之地的。”他不甘心讓女友養(yǎng)，瘋狂地去接拍各種欄目劇賺錢。

2011年初春，賀群芳聽說一位朋友正在物色“水立方·時尚季慈善晚會”的主持人，急忙推薦了張正揚。可晚會籌委會卻以他并非專業(yè)主持人婉拒了。賀群芳不甘心，帶著張正揚的作品拜訪相關負責人，還說明了讓他當晚會主持人的初衷，負責人聽后很感動。經(jīng)過面試，張正揚得以順利擔綱晚會主持人。父親特意邀請親友來家看電視轉播，自豪地對親友們說：“看，我兒子主持得多好??！”

2012年7月，張正揚受到《星光大道》節(jié)目組的邀請。他將父母接到北京，安排他們坐到觀眾席中。當天，張正揚演唱了新歌《回家吧》，獲人氣周冠軍。

晚上的慶功宴上，張正揚激動地和父母擁抱，父親說：“以前是爸不好，不理解你?！睆堈龘P眼眶紅了：“爸，怪我太任性……”父子倆相對落淚。晚宴開始前，賀群芳推著一個大蛋糕緩緩走進來，蛋糕上寫著：“祝正揚取得冠軍！”張正揚很暖心，而此時父親叮囑他：“群芳人好，你要珍惜?！焙髞?，張正揚無意中和節(jié)目組導演聊天時，才得知這個機會原本屬于賀群芳，她卻請求換上張正揚。張正揚回去后心疼地說：“你真傻，你登上這個舞臺，肯定會出名的?！辟R群芳溫柔地說：“我愿做默默為你付出的傻女人?！睆堈龘P動容不已。

2013年5月，兩人訂婚，張正揚因為手頭拮據(jù)，買不起鉆戒。恰好北京有一檔歌唱大賽邀他當評委，聽說冠軍會得到一枚價值五六萬元的鉆戒時，張正揚找到大賽組委會，要求改當選手，組委會同意了。經(jīng)過層層角逐，他最終獲得冠軍。當晚，他拿鉆戒向賀群芳求婚成功，那一刻，兩人相擁，潸然淚下。

致天堂父親：兩半相思對成全

2015年初，張玉泉癌癥復發(fā)，胃總是反復出血，每隔兩個月就要輸一次血。輾轉桐城和合肥的多家醫(yī)院后，張正揚把父親接到北京治療。在賀群芳和張母的精心照顧下，張玉泉身體略有好轉，但依然很虛弱。他不忍心看著兒子為自己辛勞，不顧兒子挽留，執(zhí)意回到了老家。

有一次，張正揚和賀群芳回家看望父親。張玉泉虛弱地躺在椅子上，要兒子給他唱歌，他安靜地傾聽完，感嘆道：“兒子，你這條路走對了?！睆堈龘P看到父親用過的笛子被掛在墻上，因年份已久，笛子已開裂，他忽然有了創(chuàng)作靈感?；乇本┖螅麑⒏改傅拿謴堄袢?、黃月華各取一個字，創(chuàng)作了一首新歌《月落泉》：“月落泉，前世緣，紅繩月老來相牽，仙相戀，人世間，鴛鴦一對心成圈。夢醒三更淚枕邊，回憶沾墨出指尖，自彈自唱自纏綿，兩半相思對成全，兩半相思對成全……”

張正揚和一家音樂公司談制作《月落泉》，對方卻認為這首歌純屬自娛自樂，沒意義。張正揚很受打擊，茶飯不思。賀群芳給他做了愛吃的家鄉(xiāng)小米飯，鼓勵他：“這個作品是表達你感謝父母養(yǎng)育之恩的，你一定要做出來?？斐?，吃了才有力氣?！?/p>

看著女友肯定的眼神，張正揚頓時有了力量。他用一周時間做好了這首歌，賀群芳將它交給另一家音樂公司，并推薦給了央視。2015年5月，張正揚要在央視《開門大吉》的舞臺上，演唱《月落泉》。演出前，他打電話給父親：“爸，這歌是我專門為你和媽媽寫的?！?/p>

當天，張正揚站在央視的舞臺上，深情演唱了《月落泉》。得知寫這首歌的含義后，現(xiàn)場觀眾都落淚了。而電視的另一邊，賀群芳正陪著張正揚的父母聚精會神地觀看，二老都激動得老淚縱橫。

這年，張玉泉過生日，賀群芳特意陪張正揚去樂器店，挑選一根竹笛送給了父親。張玉泉撫摸著新竹笛，哽咽道：“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禮物?！彼诺阶爝呄氪底?，虛弱的他力氣無法跟上，只好嘆息作罷。張正揚和賀群芳看到這一幕，都落淚了。

2015年12月，張正揚推出了以桐城景點六尺巷典故為題材的作品《六尺巷》，受到歌迷的追捧和傳唱，成功入選“中國夢主題第三批新創(chuàng)作歌曲展”。這讓病重的張玉泉非常開心，天天用手機循環(huán)著播放欣賞。不久，在賀群芳的朋友——著名詞作家賀東久推薦下，又傳來《六尺巷》要上猴年春晚的好消息。張正揚打來電話說：“爸，今年我不能回家過年，為上春晚，我得天天排練。”張玉泉高興壞了：“我等著在電視上看兒子。”可因種種原因，這首歌最終換成另一位歌手演唱，賀群芳則在除夕陪著傷感的張正揚回到了老家。

張玉泉知道兒子失去上春晚的機會，心里很失落，又不知如何安慰。吃年夜飯前，他突然說：“我去房間躺會兒?！辟R群芳陪張正揚送張玉泉去臥室，張玉泉對張正揚說：“兒子，來日方長。群芳你多勸勸他?！辟R群芳點點頭，對張正揚說：“能陪父母一起過年，金山銀山都換不來，何況以后的機會多著呢?！薄氨M孝不能等……”張正揚淚流滿面。

因為要籌備錄制新歌《徽班》，張正揚不得不在大年初三回北京，賀群芳主動要求留下來照顧張玉泉?；氐奖本?，張正揚每天都打電話跟父親聊天。正月十七，父親對張正揚說：“群芳細心照顧我，是個好孩子，以后你們要好好過日子，多寫好歌?！?/p>

正月十八清晨5點，張正揚的手機鈴聲猛然響起，他見是賀群芳打來的，手止不住發(fā)抖。賀群芳哭著告訴他：“叔叔快不行了！”張正揚瞬間失魂落魄，癱倒在地?；剡^神后，他立刻打電話給老家醫(yī)院的院長：“我爸病危，麻煩您趕快派輛急救車去我家，給他做最后一次搶救?！苯又执螂娫捊o賀群芳：“別讓爸睡過去！”他讓她把電話放父親耳邊，哭著說：“爸，你等我回家唱歌給你聽！”他只聽到哽咽聲，父親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

張正揚坐高鐵剛至山東境內，就聽到父親去世的噩耗，他躲到衛(wèi)生間悲號。沒能見父親最后一面，沒能再給父親唱一次歌，這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張正揚趕回家，父親靈床上的枕頭邊放著他買的那支新竹笛。他抱著父親冰冷的身體痛哭：“對不起，爸爸，我回來晚了，你為什么不等等我……”賀群芳強忍悲痛拉開他?？粗萘艘蝗Φ膼廴?，再看看靈床上的父親，張正揚撲倒在她的懷中再次放聲大哭。賀群芳哭著幫他擦眼淚：“正揚，在爸最后的時光里，我日夜守著他，照顧他，替你盡孝了。”

張正揚泣不成聲：“我多想……再見他最后一面……”賀群芳含淚說道：“叔叔前幾天還囑咐我，說你脾氣急，讓我多擔待。正揚，叔叔臨終前，拿著你送的竹笛，說看到竹笛就看到了你，他還說，你是他的驕傲，因為你，他今生沒遺憾。正揚，叔叔是帶著欣慰走的?！薄鞍郑帧甭犃速R群芳的話，張正揚又不顧一切地撲倒在父親身上……

父親走后，張正揚好長時間振作不起來。

2017年1月，在安徽衛(wèi)視的雞年春晚現(xiàn)場，張正揚含淚深情演唱了他作曲的《六尺巷》：“我家兩堵墻，前后百米長，德義中間走，禮讓站兩旁……”這首歌寄托了他對父親的無限哀思，在家鄉(xiāng)桐城，它受到了市民和觀眾的追捧、傳唱。

2017年10月，賀群芳和張正揚在央視第一次合唱《板藍花兒開》：“板藍花兒開哎板蘭花兒開，開在那春天里哎開在那陽光下，有一朵是你，有一朵是我……”張正揚好像回到童年的時光，他坐在屋后池塘邊，聽父親哼唱戲曲；或靜靜地趴在父親的膝蓋上，聆聽父親吹竹笛……想著想著，他的淚水已然噴涌而下。

編輯/陳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