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穎
(湖南師大附中1617班 湖南 長沙 410000)
第一次讀張愛玲的《傾城之戀》在初三暑假,早些日子又一次接觸到張愛玲張愛玲是因為看到《蔣方舟寫給張愛玲》這篇文章,就像聽到了久遠的故事未完待續(xù)的回聲,時隔兩年再次相見,她像一位老友坐在對面,絮絮叨叨著同樣的故事,我卻不覺得厭煩,只覺得溫暖而親切。
還要從《傾城之戀》說起,白流蘇和范柳原,故事的開始在上海。她遇見他之前,是寄居娘家的離婚女人,他遇見她之前,是放浪形骸的紈绔公子。她受夠了貧窮和白眼,受夠了現(xiàn)有的可憐,于是她用自己的前途為自己下注,隨他去了香港。
他們的故事起初也并非一段佳話,更像是狡兔與狼的對峙,明明心甘情愿進入狼窩,卻還要與他斗智斗勇、亦攻亦守。
所有在他看來怦然心動的瞬間,與她而言不過濫俗的伎倆,她時而理性,時而傲嬌,時而事不關己冷眼相看。然而戀愛中的女人,大概是無法全然戰(zhàn)勝感性的吧,她還是亦步亦趨地奔向了他的“陷阱”,一場溫柔鄉(xiāng)。卻又是異常地清醒,因為還來不及酣眠。
戰(zhàn)爭的猝不及防,重重地砸醒了睡夢中的人,無一例外。兵荒馬亂的年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生死關頭的他們終于明白自己其實一無所有,除了對方。
從前的防備與芥蒂,從前的退守與懷疑,通通埋葬在戰(zhàn)火留下的斷壁殘垣中。“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書中這樣寫道。看到這兒,愛情的原型已被張愛玲工筆描出,是白流蘇與范柳原渡盡劫波后的長相廝守、細水長流。
說到底,多謝那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促成了這樣一段傳奇。
這些都是15歲的我所看到的,會隨著書中的主人公一并歡喜和悲嘆,會隨著戰(zhàn)爭的進展而捏汗。那時我自以為讀懂了書里的愛情,好在結局是完滿的。
兩年后,17歲的我再讀此篇,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在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誰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誰知道呢”
“傳奇里傾國傾城的人大抵如此,到處都是傳奇,可不見得有這么圓滿的收場?!?/p>
成千上萬的人死去,成千上萬的人痛苦著,是無數(shù)的戰(zhàn)爭早已揭示的必然,這里的傳奇,只是無數(shù)必然中微妙的偶然罷了。而這份顯而易見的痛苦,張愛玲對此著墨并不多,像是有意地隱瞞,以突出那傳奇的部分。
在那一小部分的敘事里,她寫道“阿粟”,阿粟是家里請來的女傭,戰(zhàn)爭爆發(fā)時,范柳原冒著生命危險接白流蘇去安全地帶,留下阿粟看家,報酬是兩個月個工資。可戰(zhàn)爭平息后他們回到家來,看到的只是被英國兵洗劫過的不堪的屋子,空無一人。
其實阿粟也只是那個年代巨大苦難下的一個微小縮影,即便不知去向、生死未卜,也沒有人在意,不會留下后文。因為“屋子里的主人少了她也還活得下去?!彼徊贿^是過眼,甚至都算不上云煙。但就是這樣一個小人物,看似無關緊要,卻又與主人公龐大的傳奇故事千絲萬縷分不開。
忽然就想到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盡管男女主人公最后雙雙殉情,但愛情的悲劇終于使兩大家族得以反思自己,造就了戰(zhàn)斗的止息,恩仇重泯。悲惻慟人的生離死別,挽救的,是更多人的生命。
我不知道張愛玲在寫這篇小說時有沒有想到莎士比亞,但她說;“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誰知道呢?”那一刻,兩個故事在各自相反的方向上仿佛有了相通的聯(lián)系。究竟是愛情的犧牲換來和平?還是城池為愛情英勇就義?哪個更加傳奇,誰又知道呢?
那是在一個童話的結尾處,上帝為我們能夠永遠活下去而設置的一個殘酷卻誘人的謎語?!獜垚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