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輿論場與公共領域建構的可行性和困境

魏 冰

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fā)展，以開放性、真實性、互動性、聚合性等為特征的新媒體平臺開啟了以用戶參與為本質的Web2.0時代。新媒體不僅為網(wǎng)民的多元化表達提供了技術支持，并且極大改變了中國的傳播格局。傳統(tǒng)媒體一家獨大壟斷話語權的局面被打破，以微博為代表的新媒體平臺在公眾輿論的形成、聚集與擴散中正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1 研究理論綜述

近年來，微博多次成為重大輿情的爆發(fā)地。微博的平臺特性也為這些輿情事件的產生、發(fā)酵、高潮提供了一個巨大輿論場，引起了多方學者的討論和研究。學者王楊（2011）指出，目前兩個互相獨立、并行不悖的輿論場已經(jīng)形成，一個是基于傳統(tǒng)媒體的自上而下的“傳統(tǒng)官方輿論場”，一個是基于新興媒體的自下而上的“網(wǎng)絡民間輿論場”；同時還討論了微博在構建公共領域的作為，如搭建了公共話語平臺、降低了人際交往成本、彰顯了獨立精神和批判氣質。劉彥伯（2011）分析了微博與公共領域之間的關系，指出微博是一種“準公共領域”，在表達民意和實現(xiàn)輿論監(jiān)督方面起到了公共領域的作用。朱燕（2010）認為微博契合了公共領域的訴求，但由于微博平臺強大的輿論煽動性加強了沉默的螺旋、同質化信息泛濫、個人信息公開化，導致微博所構建的公共領域仍不成熟。熊光清教授（2011）指出網(wǎng)絡公共領域的興起為公共領域的重構提供了重要契機，但未完全成熟，表現(xiàn)出強烈的現(xiàn)實關懷感和較強的政治互動性，同時網(wǎng)絡公共領域的興起會推動中國政治的發(fā)展。尹連根教授（2013）從結構、再現(xiàn)、和互動這三個構成性向度討論了微博的公共領域表征。從結構的角度，微博顛覆和重構了我國現(xiàn)有的公共領域格局；從再現(xiàn)的角度，微博為信息和意見同時提供了最大的可視性；從互動的角度看，微博在成為民意平臺的同時，也讓公眾與媒介、政府機構之間的互動關系扁平化和互動行為前臺化。

上述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為后來的研究者提供了較扎實的理論基礎，但在微博輿論場與公共領域的構建以及困境的實例研究方面較為欠缺。因此，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公共領域的三個基本構成要素出發(fā)，通過涉及重大社會公共利益的“紅黃藍虐童事件”探討微博輿論場在此次事件中發(fā)揮的公共領域職能，以及在建構公共領域時面臨的困境。

2 微博輿論場與公共領域建構

2.1 公共領域

1961年，尤爾根·哈貝馬斯在《公共領域的結構轉型》中對公共領域理論進行了深入探討，他認為公共領域指的就是一個國家和社會之間的公共空間，作為公眾的私人聚集在一起，就公共事務進行討論，最后達成共識。

公共領域存在的前提條件是，國家和社會之間存在一定的分離，并且在國家和社會之間能夠形成一個既不依附于國家，也不依附于社會的由公眾組成的對公共事務進行話語交往的中間地帶，公眾以對話、商討、辯論等公眾交往方式對公共事務進行討論和批判，并對國家和社會之間的關系進行協(xié)調。具體來說，公共領域的構成要素有以下三方面：具有批判意識的公眾；自由溝通、充分交流的公共媒介；作為批判力量的公眾輿論。

哈貝馬斯認為從19世紀開始，隨著資本主義的進一步發(fā)展，傳統(tǒng)的資產階級公共領域發(fā)生轉型。社會福利國家中的公共領域發(fā)生了很多變化。首先，政黨取代個人，“社會的國家化與國家的社會化同步進行，正是這一辯證關系逐步破壞了資產階級公共領域的基礎”；其次，政治妥協(xié)取代了政治批判，公共領域的批判功能逐步弱化；再次，公共領域的公共性功能已經(jīng)從公眾批判轉變?yōu)楸徽h利用和操縱而獲得選票的“表演化”功能，帶來的是公共領域“重新封建化”；最后，隨著大眾傳媒的日益商業(yè)化、政黨化和娛樂化，“文化批判公眾”變成了“文化消費公眾”，大眾傳媒由批判公共權力轉而變?yōu)闄嗔Φ慕M成部分。在這樣的背景下，公共領域的批判性和獨立性被嚴重削弱，面臨著消解的威脅。這些觀點主要是基于西方國家現(xiàn)實而建構的研究。

不過，在目前的媒介環(huán)境中，隨著Web2.0時代的到來，微博等新興媒體讓人們看到新媒體構建公共領域的可行性。本文將從公共領域的三個構成要素：公眾、媒介、公眾輿論三方面探析微博構建公共領域的可行性。

2.2 微博構建公共領域的可行性

隨著Web2.0時代的到來，大眾媒介早已突破哈貝馬斯筆下的電視、報紙、圖書、雜志等傳統(tǒng)媒體，步入新媒體時代。作為新媒體平臺的重要代表之一，微博以其無門檻的進駐方式、低成本的內容生產方式，以及對多元化表達的維護，使越來越多人能夠隨時隨地向外界傳播自己的聲音。微博多次成為重大輿情的爆發(fā)地，微博的平臺特性也為這些輿情事件的產生、發(fā)酵、高潮提供了一個巨大的輿論場。隨著微博功能的不斷完善，其公共領域職能也在不斷顯現(xiàn)。

第一，具有批判意識的公眾。這些公眾具有自我意識和獨立人格，以及不被剝奪的批判意識和批判權利，能夠就社會公共事務和圍繞公眾利益的問題展開討論和論辯。微博的公共領域表征之一是，它在技術層面為參與者開放了準入門檻，進而在社會層面為參與者的互動創(chuàng)造了條件（尹連根，2013）。單個的私人能夠在微博平臺得以聚集，面向整個話語空間和輿論場發(fā)出自我見解和個性化表達，匯集社會公眾，打破了現(xiàn)實世界的社交關系壁壘，話語權得到空前釋放。

第二，自由溝通、充分交流的公共媒介。單向度的、非交互式的媒介形態(tài)會導致信息閉塞和溝通缺乏，而在此基礎上，就不能體現(xiàn)“私人”的獨立性和批判的理性，從而無法形成公共領域。微博的無門檻進駐、微言傳播、即時性、互動性、實時熱搜等特點極大地改變了中國的傳播格局，傳統(tǒng)媒體一家獨大壟斷話語權的局面被打破，開放性和雙向交互性不僅滿足了微博平臺上私人公眾的話語表達，還為公眾之間進行討論和溝通塑造出一個不被打擾的公共空間。

第三，作為批判力量的公眾輿論。公眾輿論應以一種批判的姿態(tài)影響權力機關的決策，從而推動公共事務的解決。近年來發(fā)生的“榆林孕婦墜樓事件”“杭州保姆縱火案”“江歌案”“攜程親子園事件”等，都是在微博平臺上發(fā)布、傳播、擴散信息引起民眾的廣泛關注和激烈討論，形成“民間輿論場”，通過民眾輿論壓力影響相關部門的決策，進而維護弱勢群體的利益和公平公正的社會秩序。正如胡泳教授所說，“微博以秒計算發(fā)布信息，也以秒計算獲得反饋，能迅速形成一個互動環(huán)境下的輿論場，這令論壇和博客等媒介遠遠無法企及。”因此，不難發(fā)現(xiàn)，微博已經(jīng)成為實質上的輿論風暴中心和事實上中國最主流的媒體之一，推動著批判性公眾輿論的形成。

2.3 困境與討論

隨著微博功能的發(fā)展和大量用戶的涌入，微博在構建公共領域的過程中也面臨著一些困境，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

第一，輿情事件嚴肅性下降，娛樂化嚴重。根據(jù)《2016年度社會熱點事件網(wǎng)絡輿情報告》顯示，2016年時政類話題的網(wǎng)民關注度呈低迷狀態(tài)，輿情事件的嚴肅性下降，而引爆輿論的常常是一些明星八卦等娛樂新聞。

第二，開放性多余，批判性不足。微博開放性、無門檻、交互性的傳播特點吸引了大量網(wǎng)絡用戶參與傳播過程，完成了一次“去中心化”的蛻變，大大提高了信息傳播的速度和信息傳播的范圍。但同時也帶來言論的非理性表達問題，情緒化、不文明的話語充斥著微博空間，這些混雜交織的言論往往沒有特定觀點，信息價值密度很低，僅僅憑借情感化用詞博人眼球，在快速和碎片式的傳播中吸引一批媒介素養(yǎng)不高的網(wǎng)絡用戶跟隨，盲目地參與公共輿論傳播，導致個體批判能力喪失和批判意識下降。

第三，網(wǎng)絡謠言滋生。網(wǎng)絡謠言具有傳播速度快、擴散性強、影響力廣、社會關注度高、治理難度大等特點（張欽明，2013）。在微傳播時代，人人都是信息的生產者和傳播者，信息傳播途徑不再局限于傳統(tǒng)媒介，“把關人”角色的缺失和公眾媒介素養(yǎng)的缺乏使信息的選擇、檢索過程弱化，導致大量虛假信息充斥于輿論空間。同時，一些別有用心的“話語明星”在一次次輿情熱點事件中借勢炒作，利用輿論的爆點和熱度推銷自己，反而轉移了公眾的輿論視線，帶偏正確的輿論方向。

微博輿論場存在的這些問題都使微博在構建公共領域時面臨著困境，與塑造哈貝馬斯筆下“理想型”公共領域情景存在距離。一些學者認為微博已經(jīng)成為擴大了的公共領域，而另一些學者則認為微博距離公共領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縱觀現(xiàn)有的觀點以及微博蓬勃發(fā)展的事實，本文認為，不管是認同微博作為公共領域還是否定微博是一種公共領域，在當下中國公民社會漸趨萌芽、公共討論日益強勁的態(tài)勢下，這種對于微博這樣的公共空間作為公共領域的爭論是不必要的，應正視公共領域已經(jīng)形成于微博輿論場的既定現(xiàn)實。

此外，對微博等新媒體平臺的監(jiān)管和把關也應納入互聯(lián)網(wǎng)信息管理的體系之中，嚴打網(wǎng)絡謠言，凈化網(wǎng)絡空間；同時，加強對網(wǎng)民媒介素養(yǎng)的培育，提升其批判性意識和辨別真?zhèn)蔚哪芰?，借助新媒體平臺培養(yǎng)具有理性批判思維的社會公眾，才是破解微博構建公共領域困境的應有之義。

3 結語

微博輿論場在社會熱點和重大輿情事件中起到了公共領域的作用，微博為社會公眾提供了自由交流、充分溝通的媒介，使具有批判意識的公眾得以聚集，讓他們在平等對話的基礎上達成共識，并將共識凝聚成具有批判力量的公眾輿論，對政治權力機構造成影響，進而維護公共利益。

微博在具有強大的輿論號召力的同時，也面臨構建公共領域中的一些困境，總之，應當正視微博已經(jīng)塑造出公共領域的既定現(xiàn)實，承認微博為人們提供了一種可能，即人們對利用新媒體構建公共領域的可能。同時，加強微博平臺的監(jiān)管，使之更好地服務于社會和公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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