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小情歌

低茶茶

內(nèi)容簡介：十年前，蘇笛助肖崢巔峰出道。后來，肖崢成為歌壇的“長青”神話，蘇笛也成了金牌制作人。十年間，他們一起度過了幾千個日夜，一起走過幾百座城市，一起制作了十幾張專輯……她早已經(jīng)將他融入骨血，卻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另一個人公布戀情。

【1】

“十年陪伴終于修成正果，祝福，撒花……”

“肖崢哥和文汐姐一定要幸福??！談戀愛以后合作的歌會不會都是塞狗糧的情歌??？”

“以前看到我家歌王傳緋聞，我都心塞死了，但是這次看見歌王公布和文汐姐的戀情，我真是心甘情愿吃狗糧！有跟我一樣從十年前的《風(fēng)花不等人》就喜歡這個人的嗎？”

“重點是特意寫歌告白，這也太甜了，期待崢哥的新專輯，比心！”

……

距離歌王肖崢和他的御用作詞人文汐公布戀情，已經(jīng)過去一個星期了，微博上這個話題還一直占據(jù)著熱搜榜首，熱度只增不減。

蘇笛翻看著那些肖崢粉絲的留言，對于肖崢和文汐公布戀情這件事，全世界似乎只有她一個人不開心……

這兩人公布戀情之后，大手一揮就要改動本已確定母帶樣本的新專輯，這意味著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蘇笛這個制作人又要忙得焦頭爛額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叫她怎么開心得起來？

蘇笛剛關(guān)掉微博界面，就聽見有人叫她。

回頭一看，肖崢的經(jīng)紀(jì)人小孟正滿臉無奈地站在錄音室門口，他見了蘇笛，像是看見了救星，朝她說道：“蘇笛姐，還是你去叫一下崢哥吧?！?/p>

“他還不愿意來？”蘇笛的聲音里帶了些怒意。

一周前，肖崢二十八歲的生日宴會過后，有媒體拍到他和他的御用作詞人文汐一起回公寓，第二天，文汐就在微博上爆出一段音頻，內(nèi)容是一段旋律優(yōu)美的鋼琴聲和末尾肖崢的一句——“我們十年前就應(yīng)該在一起了”。

而肖崢在音頻被爆出后不到一個小時，就對文汐的微博做出回應(yīng)，坐實了兩人的戀情，并特意告訴粉絲們，音頻里的鋼琴旋律是他特意為文汐寫的歌，會放進(jìn)這次的新專輯里。

原定于下個月發(fā)布的新專輯，本來早已經(jīng)確定好了母帶，肖崢突然來這么一出，作為制作人的蘇笛只好臨時把休假的工作人員都叫回工作室，想盡快搞定新歌的錄制。

可偏偏所有工作人員都到齊就等肖崢來錄歌的時候，他卻遲遲不肯來。

蘇笛開車直奔肖崢的住處。肖崢的別墅雖然在郊區(qū)，但特意修建在一個靠海的斷崖邊，意大利的建筑師將別墅設(shè)計成一把吉他的形狀，十分高調(diào)，所以肖崢這里的住處早就被媒體知曉。

蘇笛的車一在別墅外面停下，就有一群記者圍上來，看樣子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蹲守了許久?？匆姀能嚿舷聛淼娜耸翘K笛，記者們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抓住機(jī)會將話筒遞給蘇笛，問：“請問蘇小姐，為什么肖崢和文汐公布戀情這么久以來都沒有共同露過面呢？作為他們倆的金牌搭檔，蘇小姐對他們的戀情有什么看法呢？”

蘇笛露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說：“關(guān)于他們倆的事情，你們還是問當(dāng)事人比較好?！?/p>

從記者堆里脫身，一進(jìn)門，蘇笛臉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來。別說記者了，她也很想知道肖崢和文汐到底怎么回事兒，他們?nèi)艘黄鸷献魇辏ハ嘀g的緋聞都傳過不少，但蘇笛從來沒有想過肖崢竟會親口向文汐告白……

屋子里空無一人，蘇笛徑直走向地下室，她熟稔地在鐵門上按下一串密碼后，門“咔噠”一聲打開，肖崢果然在里面。蘇笛冷著臉走上前去，一把將肖崢手中的游戲手柄搶下來，前方屏幕上立即出現(xiàn)了“GAME OVER”的字樣。

肖崢這才慢吞吞地摘下頭上的耳機(jī)，抬頭望向蘇笛。

蘇笛看著肖崢亂糟糟的頭發(fā)和胡子拉碴的臉，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疑惑，肖崢只有情緒壓抑的時候才會一個人躲在這間游戲室里。她深吸一口氣，問：“你怎么回事？你自己對歌迷承諾往新專輯里面加歌，現(xiàn)在到了錄歌的時候你又不去……”

肖崢從蘇笛手中搶回游戲手柄，重新將視線落到電動游戲上，淡淡地說：“我不想去。”

看著肖崢這副樣子，蘇笛心中更是生氣，說：“你倒好，自己在粉絲面前立了個深情人設(shè)，也不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讓我們加班加點地為你善后，你還不積極去錄歌。肖崢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

“我幼稚？”肖崢突然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笛，皺著眉頭說，“文汐爆出音頻后，我不承認(rèn)戀情，你質(zhì)問我算什么男人，我大方地承認(rèn)跟她的戀情，你又說我幼稚。蘇笛，你到底想怎么樣？”

說完，肖崢就掠過蘇笛身邊，一頭鉆出了地下室。屏幕上的游戲畫面還在閃動，光把蘇笛的臉照得忽明忽暗，肖崢的話還在密閉的地下室里回蕩，是啊，她到底想怎么樣呢？

【2】

肖崢來到工作室錄音的時候還是氣鼓鼓的，蘇笛給他遞水潤喉，他也賭氣不喝。好在肖崢對音樂的態(tài)度還算踏實認(rèn)真，一旦站在麥克風(fēng)前面，他就收起了臉色，認(rèn)真錄歌。

文汐那天爆出來的音頻，便是這首《想獻(xiàn)吻給你》的副歌的部分旋律，文汐不到一天就給這首曲子編寫了歌詞，因為曲風(fēng)溫暖，加上這首歌還是肖崢專門向她告白的曲子，所以歌詞寫得十分甜蜜。

而蘇笛作為音樂制作人，必須隨時指導(dǎo)肖崢配唱時的情緒和節(jié)奏，她不得不提前將歌詞讀了好多遍。一想到這是肖崢和文汐的定情曲，蘇笛承認(rèn)，她心里已經(jīng)嫉妒得快要發(fā)瘋了，可她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面無表情地對肖崢說：“這一句‘想帶你去有星星的海底要唱得浪漫深情一些?！?/p>

“找不到感覺，不想錄了?！毙樥f完就一頭倒在后面的沙發(fā)上。

“要不我叫文汐過來，讓她給你找找感覺？”

說著，蘇笛拿出手機(jī)就要給文汐打電話，肖崢卻突然伸手擋住，他眉頭一挑，說：“你站在我面前，代替一下她就可以了。”肖崢頓了頓，又補(bǔ)充道，“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文汐最好就別出門了，否則被狗仔纏上，她那個柔弱的性格肯定搞不定?！?/p>

蘇笛手心一緊，又立刻恢復(fù)了神色，笑著說：“怎么以前沒見你這么體貼過別人?！?/p>

肖崢不答話，重新站回錄音的位置，蘇笛也依他所說，站在了他面前。

“開始吧?！毙樂愿冷浺魩?，深吸一口氣便開始唱，“想獻(xiàn)吻給你，想帶你去有星星的海底……”

錄音棚里燈光很暗，這原本是為了能讓歌手更好地將注意力集中在聲音上，但蘇笛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樣的環(huán)境太容易讓她迷失其中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和肖崢。肖崢的歌聲從專業(yè)耳機(jī)里傳過來，像是要鉆進(jìn)蘇笛的肺里一樣，控制了她的呼吸。

“想獻(xiàn)吻給你，距離不到一英尺，來我懷里到底要多少勇氣。不要再尋覓，也別講道理，

讓我獻(xiàn)吻給你……”

肖崢唱著，突然伸手將蘇笛的手握在了手心。蘇笛的心跳一滯，但因為她現(xiàn)在距離麥克風(fēng)很近，她不想發(fā)出任何聲音打擾到肖崢的狀態(tài)，便只能任由肖崢握著。

肖崢抓著蘇笛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目光也緊緊鎖定在她的臉上，蘇笛大氣都不敢出，昏暗的燈光下肖崢的眼神格外溫柔，跟這首歌的意境如出一轍，他明亮又專注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著她緊張的表情。

心跳加快了數(shù)倍，卻不敢大口呼吸，蘇笛覺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還好肖崢適時地唱完停止了錄音。但蘇笛還沒來得及好好喘上一口氣，順著肖崢的眼神就看見了門口的文汐。

蘇笛一怔，忙甩開肖崢還抓著她的手，對文汐說：“我們只是在錄歌，肖崢讓我站在這里代替你而已……”

蘇笛越解釋越亂，都有些口齒不清了，肖崢也不幫她說話，反而是忽視門口的文汐，徑直走到蘇笛面前，眸子緊緊盯著蘇笛的眼睛，問：“這有什么好解釋的？難不成你心虛啊？”

肖崢目光灼灼，像是想要通過蘇笛的眼睛到她的心里去看一看。蘇笛忙別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說：“我只是怕文汐誤會?！?/p>

“我們都是十年的朋友了，怎么會誤會呢？”文汐笑著走來，隔在了蘇笛和肖崢中間，舉起手中提著的奶茶，說，“你們都累了，來喝點兒東西再繼續(xù)錄吧?！?/p>

蘇笛忙接過奶茶，坐到了沙發(fā)上，不敢再看肖崢的眼睛。

其實剛剛肖崢的狀態(tài)確實很好，一口氣就錄完了大半部分，蘇笛聽錄音的時候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瑕疵，只是有一點很奇怪，這首歌的曲子和歌詞都是走溫暖甜蜜路線的，肖崢唱的時候，雖然深情，聲線里卻多出了一絲傷感。

蘇笛與肖崢合作了十年，作為制作人，她是最了解肖崢聲音的人，應(yīng)該不會感覺出錯。

“這首歌是你對文汐的告白曲，你們現(xiàn)在戀情美滿，你應(yīng)該把歌詞唱得更輕快一些?！碧K笛聽完錄音，提醒肖崢。

可肖崢對她的見解不以為然：“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美滿的戀情，之前不是有無聊的媒體做了無聊的調(diào)查，得出無聊的結(jié)論說我的粉絲里單身居多嗎？這么多人都在愛而不得，我唱那么甜蜜做什么？”

拋去個人情感，無論是什么歌，蘇笛都想讓肖崢呈現(xiàn)這首歌最好的樣子，可當(dāng)她還想要再勸說的時候，文汐卻摟著她的胳膊說：“蘇笛姐，你就隨他吧，他愿意這樣唱總有他的道理，而且《想獻(xiàn)吻給你》是屬于我和肖崢的曲目，加太多其他人的想法不太好……”

其他人？文汐說話時緊緊挽著蘇笛，神態(tài)親昵，蘇笛卻覺得她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將她流放到了千里之外。他們?nèi)讼嘧R于少年，肖崢作曲，文汐寫詞，蘇笛編曲，外界都說他們是“金三角”，原來，她變成局外人也就是這么一朝一夕的時間。

【3】

蘇笛不想再摻和這首歌，便只做肖崢和文汐兩人想法的執(zhí)行人。

當(dāng)肖崢問蘇笛覺得《想獻(xiàn)吻給你》搭配什么樂器比較好時，蘇笛便說：“你問問文汐喜歡什么吧?！?/p>

“我喜歡提琴，小提琴的聲音最浪漫了！”文汐一臉幸福的憧憬，抱著肖崢的胳膊說。她總能這樣，把最普通不過的話說得跟撒嬌似的，蘇笛同為女人都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肖崢自然逃不過，他低頭望著文汐說：“好，你喜歡提琴，我們就去找最好的弦樂團(tuán)給這首歌配樂?！?/p>

其實弦樂雖然浪漫，但過于傷感，相比于提琴，簡單的吉他會更適合《想獻(xiàn)吻給你》，肖崢當(dāng)然不會不知道，但因為文汐的一句話，他就能拋棄所有的準(zhǔn)則。

蘇笛看著文汐的頭輕靠在肖崢的胸口，肖崢低著頭，蘇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是想象他臉上對文汐的寵溺，蘇笛就已經(jīng)覺得眼睛有些發(fā)酸。

良久，肖崢才抬起頭，眼神落到蘇笛身上：“你去聯(lián)系一下弦樂團(tuán)?！?/p>

“好。”蘇笛機(jī)械地應(yīng)下，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身份更像是個婚禮策劃人，只要收集男方和女方的意見，負(fù)責(zé)讓兩位新人開心地走進(jìn)幸福的殿堂就好，她開不開心，樂不樂意，都不重要。

原定的新專輯發(fā)布時間迫在眉睫，所以配樂要得緊急，蘇笛連續(xù)聯(lián)系了好幾個頂級弦樂團(tuán)都沒有一個有檔期的，只有在布拉格巡演的李盛說有一兩天的空閑時間可以留給他們。

“又要和那個糟老頭子合作？”肖崢一聽到李盛的名字就吐槽，可雖然他和李盛老爺子之前有過不愉快，但肖崢知道李盛的樂團(tuán)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肖崢?biāo)麖膩聿豢衔约旱母?，所以只好委屈自己，親自搭飛機(jī)去了布拉格。

“怎么文汐沒有來？”一到機(jī)場，蘇笛就發(fā)現(xiàn)跟她同行的只有肖崢一個人，而訂機(jī)票的時候，她明明訂了三張，文汐說她也想去聽聽現(xiàn)場版的配樂。

“她有些不舒服，坐飛機(jī)飛來飛去太累了?！毙樳@樣說，其實他壓根兒沒有把第三張機(jī)票給文汐。

蘇笛聽了，卻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就在十天前，肖崢二十八歲生日當(dāng)天，當(dāng)時蘇笛在老家的母親病重，她在母親病床前侍候，肖崢卻打電話讓她一定要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還說這一天她是他最重要的人。母親早就知道蘇笛喜歡肖崢，所以雖然在病中，仍然鼓勵蘇笛去赴宴，叮囑她一定要勇敢地去追自己的幸福。

結(jié)果呢？她撇下母親去赴肖崢的生日宴，卻只等到了第二天肖崢和文汐公布戀情的消息，她追到的只是別人的幸福。而那一晚，蘇笛因為勞累發(fā)燒了一整夜，她的母親也差點兒在那晚因病撒手人寰。

肖崢從沒體貼過她，對她苛刻至極，卻洞察文汐一絲一毫的不適與疲累。什么“金三角”，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把自己放錯了位置，兩點確定一條直線，她這第三個點無論怎樣去追，都也只是在他們的軌道上搗亂而已……

【4】

肖崢的粉絲很多，但因為他不可一世的性格，討厭他的人跟喜歡他的人一樣多，還有很多人，比如李盛老爺子，就是對肖崢又愛又恨的那一類。

十年前，作為娛樂公司老板的兒子，肖崢制作他的第一張專輯，他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連弦樂大師李盛都被請來給他做音樂顧問。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看好肖崢，以為他不過是仗著他老爸的資源，隨便玩兒玩兒而已。李盛也不例外，他對肖崢這個公子哥兒的作曲不抱任何希望，所以他就給肖崢指了一條比較穩(wěn)妥的路子，讓他放棄腦中的點子，模仿正流行的曲風(fēng)就行了。

肖崢哪里肯依，還跟李盛當(dāng)眾大吵了一架，當(dāng)著媒體的面罵李盛是個老古董，把李盛氣得不肯再指導(dǎo)他，還說肖崢“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肖崢便放狠話跟李盛抬杠，說他的專輯都要聘請不滿二十歲的人來一起完成，他要做屬于年輕人的音樂。

肖崢面向全國招募熱愛音樂的年輕人，蘇笛那個時候不過是個音樂學(xué)院的新生，但因為她對新時代音樂的看法與肖崢不謀而合，所以肖崢作曲，讓蘇笛編曲，用了文汐寫的詞。三人初次合作的一首《風(fēng)花不等人》一經(jīng)發(fā)行，就紅遍了大江南北，掀起了中國風(fēng)的狂潮……

肖崢這一紅，就是十年，蘇笛和文汐也跟他合作了十年。十年間，肖崢發(fā)行的每一張專輯都能斬獲無數(shù)大獎，他的實力自然得到了業(yè)界的肯定。

李盛雖然十年前與肖崢結(jié)下梁子，但他惜才，所以在看見肖崢的音樂天分之后，自然是又愛又恨。

肖崢的性子和李盛老爺子一樣擰巴，所以即使這些年肖崢和李盛已經(jīng)合作過好多次，兩人還是沒有真正地冰釋前嫌，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就算他們倆面對面坐著，也不愿意好好交流，非要讓蘇笛做傳話人。

蘇笛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一老一小的較勁，在布拉格一見到李盛，她便乖巧地給李盛遞上茶葉禮盒，笑著說：“肖崢知道您這半年都在歐洲巡回演出，便特意給您帶了今年新出的金駿眉嘗嘗?！?/p>

李盛板著臉，對蘇笛說：“你跟他說，看在金駿眉的分兒上，我一定給他的新歌好好配樂?！?/p>

一旁的肖崢聽了，又把蘇笛拉到他這邊，說：“跟糟老頭兒說，他要是覺得自己配得好，就快樂健康點兒，這樣我的歌就一直有好的配樂了?！?/p>

李盛聽到“糟老頭兒”就想發(fā)火，蘇笛忙說：“李老師，肖崢說祝你壽比南山呢?！?/p>

李盛豎著的眉毛這才緩緩舒展開來，他看著蘇笛說：“還是小笛最惹人愛，以后等你嫁人了，就不要再幫肖崢，看他成了獨臂將軍還怎么張狂?！?/p>

蘇笛哂笑道：“肖崢身邊從來不缺人幫他的，少我一個也壞不了什么事兒?！?/p>

說著蘇笛垂下頭，淺褐色的眸子上染上了一層陰霾，她沒有注意到，不遠(yuǎn)處的肖崢?biāo)坪鯇λ屠钍⒌膶υ捀裢馍闲?，正豎著耳朵在聽……

李盛的弦樂團(tuán)當(dāng)晚在布拉格的斯梅塔那音樂廳有一場演出，第二天才有空給肖崢錄配樂，李盛便邀請?zhí)K笛去聽音樂會。

“斯梅塔那音樂廳可是歐洲最為古老的音樂廳之一，小笛一定要去看看?！闭f完，李盛又冷哼一聲補(bǔ)充道，“肖崢那小子就不用去了，我可沒給他留門票?！?/p>

李盛雖然有言在先，傍晚的時候肖崢還是跟著蘇笛去了音樂廳，肖崢不僅有座位，還是挨著蘇笛的貴賓席。蘇笛不禁想笑，這老爺子還真是口是心非。

斯梅塔那音樂廳所有的裝潢都還保留著古老的模樣，華貴而神秘。蘇笛和肖崢的座位在二樓看臺，將整個金碧輝煌的大廳都盡收眼底，當(dāng)演奏開始，燈光都暗了下來，看臺周圍只保留下一盞柱子上的水晶燈亮著。

昏黃的燈光底下，蘇笛稍微一轉(zhuǎn)頭就能看見肖崢的側(cè)臉，再往后看便是二十世紀(jì)的雕像，耳畔流淌著優(yōu)雅低沉的大提琴聲，恍惚之間，時光像是倒流了一樣，與肖崢十年間的點點滴滴像黑白電影一般在蘇笛的腦海里放映。

蘇笛和肖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過十六歲。她家里是音樂世家，父母都是樂團(tuán)里的首席，蘇笛從小就被發(fā)現(xiàn)有絕對音感，十六歲就被音樂學(xué)院當(dāng)做天才少女破格錄取?？赡菚r的蘇笛正處于青春年少的叛逆期，非要忤逆父母給她定下的古典音樂的路子，去敲架子鼓、玩兒貝斯，甚至去拉二胡，就是不去上鋼琴課。

那個時候的蘇笛和肖崢一樣離經(jīng)叛道，所以兩人一見面便一發(fā)不可收拾，整天一起窩在錄音棚里，發(fā)誓要做出沒人聽過的音樂……

后來有人評論說蘇笛和肖崢是新國風(fēng)的發(fā)起人，可那個時候的蘇笛覺得，任何的褒獎都比不過肖崢一個肯定的眼神。

十年過去，蘇笛早已被歲月磨平棱角，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叛逆的少女，可肖崢?biāo)坪跻恢蓖Ａ粼诹四莻€充滿生命力的年月里。她最好的年華全部用來等他的一個眼神，而他的目光卻已經(jīng)駐足在了別人身上。

是時候抽身了，蘇笛想。

當(dāng)錄完弦樂配樂，在回國的飛機(jī)上，蘇笛平靜地跟肖崢說：“等你這張專輯做完，就給我放個長假吧，做了十年音樂，我有些厭倦了?！?/p>

肖崢一怔：“你什么意思，想提前退休了？蘇笛，你知不知道你才多大？！”

“當(dāng)然知道，二十六歲，大好年華。”

肖崢看著蘇笛，問：“你是不是聽了糟老頭子的話，想去嫁人了？”

“有何不可呢？托你的福，我如今金牌制作人的名聲在外，銀行卡里還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存款，想要嫁人總是不難的吧，我又不比別人差?！?/p>

蘇笛說得云淡風(fēng)輕，眼睛卻不敢看肖崢，只偏頭望著飛機(jī)外面的云層。

肖崢只看得見蘇笛的后腦勺，他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只是捏緊拳頭，說了聲“好”。

【5】

《想獻(xiàn)吻給你》的錄制已經(jīng)到了尾聲，如果說蘇笛制作的這么多歌里面，非要選一首她最不喜歡的，毫無疑問就是這一首。倒不是說這首歌有多不好聽，而是這首歌帶給蘇笛的回憶實在是不太美好。

除了去布拉格錄弦樂的那兩天，文汐幾乎黏著肖崢參與了這首歌全部的制作過程，他們倆恩愛的身影無處不在，甚至霸占了蘇笛手機(jī)新聞里的娛樂頭條。

他們無孔不入，蘇笛只想逃，她以“快趕不上專輯發(fā)布日期”為由，熬夜加班加快進(jìn)度，從和音、混音到母帶制作，她催著工作室的員工們不到一周就完成了。

“你就這么急著想要退休？”肖崢半開玩笑地說，語氣輕松，可他暗暗捏緊的拳頭暴露了他的慌張，他想到飛機(jī)上蘇笛說的，等這張專輯做完，她就要離他而去。

蘇笛看著肖崢手腕上和文汐的同款手鏈，笑著說：“算是吧?！?/p>

她在名為“肖崢”的籠子里，把自己鎖了十年，早該放自己一條生路了……

可當(dāng)所有的工作做完，肖崢聽了以后，卻處處挑刺：“這個前奏切入有點兒太突然了，還有副歌部分，配樂有點兒太單調(diào)了……”蘇笛有些不悅，前奏、配樂這些設(shè)置明明都是他和文汐的意思，現(xiàn)在又要讓她返工？

“最后一次了?！碧K笛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然后露出一個微笑，問肖崢，“你想怎么改？”

“前奏加……風(fēng)鈴聲？”肖崢說。

為什么偏偏是風(fēng)鈴聲呢？蘇笛雖然有些不樂意，但一旁的文汐聽了，高興得直拍手，蘇笛也就不好再說什么。

文汐抱著肖崢的胳膊說她老家那邊有一個專門燒瓷的鎮(zhèn)子，可以定制瓷風(fēng)鈴，肖崢不動聲色地推開文汐的手，問蘇笛：“我記得之前我們一起做過一個竹風(fēng)鈴的，音色很好，好像在工作室的雜物間放著。”

兩年前，肖崢有一首叫《初秋》的歌，為了配合曲子的意境，在末尾加了風(fēng)鈴的聲音，為了找到最合適的音色，蘇笛和肖崢反復(fù)試了將近五十種材質(zhì)的風(fēng)鈴，最后還是他們?nèi)ムl(xiāng)下找了新竹，親手做了一個竹風(fēng)鈴，發(fā)出的聲音空靈又清脆，只是……

“好幾年前的東西了，肯定早就被清潔阿姨當(dāng)成不要的東西扔了吧……”蘇笛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解釋道，“而且那個風(fēng)鈴，當(dāng)時我們是用新竹子做的，都過去了這么久，風(fēng)干的竹子的音色肯定早就變了……”

肖崢終于放棄了想要去雜物間找風(fēng)鈴的念頭，卻轉(zhuǎn)頭又對蘇笛道：“你還記得當(dāng)時那個風(fēng)鈴是怎么做的嗎？我想再做一個?！?/p>

其實竹風(fēng)鈴做起來并不難，但如果要音色清脆，新鮮的竹子才最好。蘇笛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肖崢拖著坐上了去山區(qū)的車，一路上，文汐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和肖崢有說有笑，蘇笛坐在后座，沉默得像一個俄羅斯套娃。

“要是我會做風(fēng)鈴就好了，就不用麻煩蘇笛姐跑一趟了?！?/p>

文汐又輕描淡寫地指出了蘇笛“電燈泡”的身份，蘇笛笑笑說：“其實很簡單的，就是活兒有些粗……”

肖崢自己的歌，從來不喜歡蘇笛之外的人插手，兩年前的那個竹風(fēng)鈴，也是他們倆親自挑竹子、鉆孔、穿繩做好的。竹子脆弱，特別是竹節(jié)，一不小心就會裂開，露出尖刺似的纖維，一個竹風(fēng)鈴做好，肖崢和蘇笛的手都難免被刺破了好幾處……

時隔兩年，蘇笛再撫上這同一個地方生長的竹子時，不可避免地想到兩年前她和肖崢為了一個竹風(fēng)鈴，在工作室里熬了個通宵，他們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著，那個時候，跟他互相依偎的，只有她。

回憶有的時候真不是好東西，一旦想起來一點兒甜頭，蘇笛連看到文汐摸一下肖崢的小指頭都覺得刺眼。這個時節(jié)，竹林里到處都是厚厚的落葉，蘇笛一分神，腳下就踩了空，一個趔趄就順著斜坡滑了下去。

“肖崢！”

蘇笛自己都有些驚訝，她什么都抓不住的時候，脫口而出的還是肖崢的名字，但她很快又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因為她看見不遠(yuǎn)處的文汐也“哎呀”一聲摔了一跤。于情于理，肖崢也不會脫手來救她了……

但就在她一顆心幾乎沉到谷底的時候，蘇笛的身子突然撞進(jìn)了一處溫暖柔軟的所在，她一睜開眼，就看見肖崢的雙手正環(huán)抱著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蘇笛整個人都被緊緊包裹在了肖崢的懷里。蘇笛一愣之間，兩人滾落的趨勢猛然止住，肖崢的悶哼聲從頭頂傳來……

蘇笛趕緊從肖崢懷里掙脫，一回頭就看見肖崢的眉頭擰成一團(tuán)，他剛剛護(hù)著蘇笛，后腰撞上了一塊凸起的大石頭。打了求救電話以后，蘇笛的手一直握著肖崢沒有放開過，直到文汐咳嗽了好幾聲，她才有些尷尬地松開手。

看著肖崢疼得滿頭汗珠，蘇笛覺得這些天她對肖崢?biāo)械穆裨苟荚谝凰仓g煙消云散了，她不會再恨他，她只會恨自己不敢再留在他身邊，也沒有利落離開的勇氣。

【6】

肖崢的腰傷并不嚴(yán)重，只是急性挫傷，但是肖崢為了去救蘇笛而沒能扶摔倒的文汐，導(dǎo)致文汐的手臂大面積擦傷。蘇笛以“忙著給新專輯收尾”為理由，沒有去醫(yī)院探望。她雖然不知道肖崢那天為什么舍近求遠(yuǎn)去救她，但是她那一刻明明希望肖崢能夠一直那樣緊緊抱著自己……

她心里有鬼，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文汐，更不知道該怎么擺放肖崢在她心里的位置。

肖崢出院的那天，蘇笛就把做好的專輯母帶交給他，故作輕松地說：“這張專輯終于能定下來了，你該不會再讓我返工了吧？我可是很期待我的長假……”

“你還是決定要走嗎？”肖崢去接母帶的手突然換了方向，想要抓住蘇笛的手，卻被她匆匆躲開了，肖崢動動嘴唇，想說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他哪里知道，蘇笛只是怕自己一被他抓住，就再也不想抽身……

那天晚上，蘇笛回到家里，打開床邊的抽屜，拿出一個已經(jīng)風(fēng)干了的竹風(fēng)鈴，提在手上，長長短短的竹節(jié)在燈光下影影綽綽，只是竹節(jié)的顏色已經(jīng)不像兩年前那樣碧綠鮮活，音色也干枯了很多，但還是能看見上面有斑斑點點的血跡，她早已經(jīng)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肖崢的。

蘇笛將竹風(fēng)鈴扔進(jìn)垃圾桶，可夜里她又從床上爬起來把竹風(fēng)鈴撿回來裝進(jìn)了自己的行李箱，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猶豫?？伤行└吖雷约簲嗌犭x的能力，在短短一個月之后，她就沒忍住買了肖崢圣誕節(jié)那天的演唱會門票。

蘇笛的座位離舞臺不遠(yuǎn)不近，剛好可以看清楚肖崢的輪廓，卻又不至于被肖崢輕易地發(fā)現(xiàn)。進(jìn)場以后，蘇笛就把鴨舌帽帽檐壓得低低的，她本意是不想被肖崢和文汐看到，卻沒注意到她這樣在一群熱情似火的歌迷當(dāng)中，顯得有多格格不入。舞臺上的肖崢不過幾首歌的時間就注意到了她……

“今年是我出道的第十年，這十年里有一個人從我的第一首歌開始，陪著我到現(xiàn)在……”

肖崢的聲音通過四面八方的音響傳進(jìn)蘇笛的耳朵，她的頭垂得更低了，肖崢說的是“有一個人”，蘇笛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這么快，他就把她剔除在外了嗎？

“……雖然和她認(rèn)識了十年，可我還有好多話都還沒來得及對她講，幸運的是，今天她也來到了現(xiàn)場……”

說著肖崢已經(jīng)走下舞臺，現(xiàn)場的粉絲們聽了他這幾句獨白，早就自發(fā)地喊起了“文汐”的名字，所有人都以為肖崢要當(dāng)眾秀恩愛，眼尖的觀眾已經(jīng)找到了文汐在臺下的座位，開始起哄，文汐也滿臉?gòu)尚叩氐拖铝祟^?？珊芸?，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肖崢深入觀眾席，離文汐的方向卻越來越遠(yuǎn)了……

當(dāng)肖崢演出服的衣角出現(xiàn)在蘇笛視線里的時候，她本能地將自己整張臉都藏進(jìn)了帽檐的陰影里，肖崢的步子卻在她的身旁停了下來，道：“你今天還是來了?！?/p>

肖崢看著蘇笛局促的樣子，心里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說，想要問她為什么能這么決絕地離開他，又為什么回來看他，是因為她也跟他一樣，沒有一天不在想念嗎？

肖崢向蘇笛伸出手，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7】

蘇笛渾渾噩噩地被肖崢牽著走上了舞臺中央，觀眾席里剛剛還是一片沸騰，可自從肖崢的走向脫離了眾人的想象，偌大的體育場就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不知道肖崢到底想要干什么，只有文汐流下了兩行眼淚，她知道，她還是失去了肖崢。

“蘇笛，其實《想獻(xiàn)吻給你》這首曲子，是我寫給你的……”肖崢拿著話筒，眼睛里面只有蘇笛一個人，但他的聲音通過音響告訴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十八歲認(rèn)識蘇笛，卻在二十八歲時才想起來要向她告白。那天文汐告訴他，說蘇笛回老家相親去了，他才慌了神，讓蘇笛務(wù)必來參加他的生日宴。肖崢那晚喝了好多酒壯膽，才將藏在心里好多年的曲子彈了出來，卻怎么也想不到他喝醉了酒，被文汐送回家……

后來媒體大肆報道這件事，他本想極力否認(rèn)，不明真相的蘇笛卻幫著文汐說話，說他敢做不敢當(dāng)，算什么男人。肖崢賭氣，干脆當(dāng)著蘇笛的面發(fā)了承認(rèn)戀情的微博，事情才越來越難控制。

肖崢出生顯赫，家底豐厚，寫出來的音樂也是既有天賦又有靈氣。他從小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恃無恐，一路受人擁護(hù)，可是這一次，他任性而為導(dǎo)致的爛攤子，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來替他收拾。他只能親口問蘇笛，說：“十年前我們就應(yīng)該在一起了，這句話本來是對你說的，你愿意讓我獻(xiàn)吻給你嗎？”

雖然這樣的畫面在蘇笛的夢里出現(xiàn)過很多次，但聽肖崢親口說出來卻是一種不怎么好的體驗，因為演唱會現(xiàn)場好多粉絲們已經(jīng)開始抗議，他們已經(jīng)認(rèn)定了肖崢和文汐是一對情侶。蘇笛作為制作人，一直是個幕后角色，現(xiàn)在她突然被肖崢捧在手心，即使中間有不為人知的內(nèi)情，粉絲們還是把她當(dāng)作插足的第三者，一些較為激動的粉絲開始朝舞臺上扔?xùn)|西。

雖然現(xiàn)場有保安，還是擋不住一只高跟鞋直直地朝蘇笛飛來，危險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罩在了蘇笛身前，肖崢將她緊緊地護(hù)在懷里，輕聲說：“能不能不要再說我幼稚，我想做你的男人，別再去相親了，嫁給我好不好？”

“相親？”蘇笛不解，“我什么時候相過親？”

“我生日前一天，不是你讓文汐轉(zhuǎn)告我的嗎？”

文汐？蘇笛當(dāng)下心中了然，她在肖崢的懷里踮起腳，越過他的肩頭朝貴賓席看去，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文汐的影子……

好好的一場演唱會被肖崢弄得十分混亂，好多粉絲生氣得要離場，肖崢竟然笑著讓保安放行，還說他會包下這場演出的所有費用，將門票錢還給粉絲。

“你瘋了？”蘇笛扯扯肖崢的衣角，金錢損失對他來說雖然不是大事，但這樣做會敗掉粉絲對他的好感，“你之前立的深情人設(shè)也要崩塌了?！?/p>

“我不在乎?！毙樥f，“真深情還是假深情，用得著別人判斷？我從來都只在乎你一個人對我的評判?！?/p>

“真的？”

“真的?！?/p>

“多久了？”

“十年?！睆乃姷侥莻€飛揚少女的第一眼開始。

熱鬧的圣誕夜，體育場上空突然飄起了雪花。場館外，文汐坐在暗處的階梯上，任由雪花落在她頭上。體育場里傳出了肖崢的歌聲，歌詞是她寫的，她早已經(jīng)熟記于心，但她知道，這首歌再也不會是唱給她聽的了。

“……前方是雪花還是淚滴，我都想獻(xiàn)吻給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