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大雷
參加一項(xiàng)活動的開幕式后,乘火車公出。
在將近-20℃的東北冰天雪地里佇立兩個多小時(shí),早就冷得透心徹骨,一個熱氣騰騰的羊肉粉絲砂鍋,一小碗汁香四溢、入口即化的壇肉,讓微微汗出的我實(shí)在不想起身離開火車站前那個有四十多年歷史的小店。眼見火車即將進(jìn)站,千難萬難地挪出小店,撲面的北風(fēng)像一捧冰水灑在臉上身上,瞬間的冰冷刺骨讓我裹緊大衣,匆匆趕往站臺,期盼一個溫暖的車廂。
如我所愿,火車廂很暖和,人不是很多,座位靠窗,對面的老大姐沉默而友善,午后的冬日暖陽悠閑地斜斜烘著,一切都很舒適。心滿意足地看一會兒書,不知不覺中慵懶地靠窗小寐,陽光像最好的鵝絨被,暖暖地,真舒適。
在嗡嗡的嘈雜聲里,一只手把我拍醒。惺惺忪忪睜開眼,火車??恳粋€大站,車廂里早已不復(fù)之前的寬容悠閑,交叉穿梭的人們擠來擠去,讓我想起菜市場賣泥鰍魚的大盆。拍醒我的那只手的主人是剛上車的,他很客氣但很堅(jiān)定地告訴我,我占了他的半個座位,而且擋了他的光線。我向里盡可能地挪,幾乎把自己塞到角落里,他馬上占據(jù)了我讓出來的15厘米,心滿意足地坐下來,這15厘米超出了他的預(yù)期,讓他很滿意。
我在角落里,望著變得熱鬧喧囂的車廂,每個人都被擠成角落的填充物,但是看上去每個人對自己的角落都心滿意足,快樂喧嘩的,打牌聊天的,蜷縮睡覺的,每一個角落里的每一位都找到并安于自己的位置,我也在我自己的角落里。
忽然有些不甘,我知道這個車廂之前的寬松、靜謐和舒適,我相信這列火車一定還有比這里更舒適的地方,但我也明白,如果我離開這個被我坐得很熱乎的逼仄角落,就一定會被別人占據(jù),不再是我的了。
是起身去找更寬敞舒適的地方,還是像別人一樣,在這個角落里滿意地對付著得了?
這么復(fù)雜的問題,我一下子想不出答案。本來大家上車的時(shí)候,都想按照自己的模樣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位置,最終都是把自己揉捏成角落的樣子填充進(jìn)去,還很滿意。但我覺得這個不應(yīng)該滿意。
我起身,背上背包,向下一個車廂走去。身后那個鄰居在驚訝中喜出望外,馬上把身子打個斜,用兩個人的角落來讓自己更加舒適。我回頭,正看到他的鄰居在奮力向他蹭過來,用實(shí)際行動嚴(yán)正表明“好處不許獨(dú)占”。于是,兩個人把自己都調(diào)整成新角落的樣子,兩個人又都滿意了。
我不斷穿過一個個擁擠的車廂,盡可能柔和但是很堅(jiān)定地向前穿行,收獲的白眼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來自于坐得很擁擠又不想離開的那些人,他們半個身子都在座位外面,但是另外半個身子很堅(jiān)定地釘在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座位上。
在擁擠中穿行了剛剛?cè)齻€車廂,就找到一個非常寬容的車廂,有幾個人甚至可以橫在座位上睡覺,大多數(shù)的座位都是空的!
我心里喜出望外,又隱隱有種理所當(dāng)然的感覺。
問了列車員,他說每次都是這樣,在一個車站買票都會集中在幾個車廂,那幾個車廂就會比較擁擠,但是大家擠下以后就不愿意動了,就算告訴大家前面有寬松的車廂也沒用,甚至還以為我們在騙他。
我選了一個座位坐下,靠窗,獨(dú)享兩排面對面的坐席,面向火車行進(jìn)方向,暖暖的夕陽從窗外斜斜地照過來……一切都很好。
拿出泡著黑苦蕎茶的保溫杯,很愜意地品著,開始用平板電腦寫一篇小隨筆,名字叫做《走出舒適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