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漫江河的水利人生

鐘維昭

(四川省水電工程局,四川 資陽,641300)

自從哥本哈根會議以后,全世界各國對節(jié)能減排都引起了高度重視,因為它足以影響到人類的生存。我們國家更是列入舉國力之大事,從城市到農(nóng)村,從工程建設(shè)管理運行到人們的日常生活,逐漸形成了新的“低碳經(jīng)濟”熱潮,且初見成效。我們從事水利水電工程建設(shè)行業(yè),對江河污染、綠野變禿嶺、資源的破壞行為更有切身體會,治山理水、江河安瀾是我們事業(yè)的神圣天職。建國后幾十年來,幾代水利人情漫江河,為低碳減排作出了巨大的貢獻(xiàn)。

幾十年來,我曾經(jīng)用文字演繹別人的浪漫故事,又認(rèn)真地梳理自己的生活。曾春登東岳、夏援長城、秋臨黃山、冬到太行。經(jīng)歷過歲月的溫婉,人面桃花的柔情;溪流拍岸的嬉戲和瓦灶繩床的蕩悠;煙村茅舍、野渡殘橋的遺夢;滑雪坡上的飄逸飛升;登高山俯覽蕩蕩云海中浮游的山野崗嵐和流芳千載的粼波;迎風(fēng)站在天門絕頂,吸玉宇天露,在佛音中忘情地走向自然,雷鳴閃電與麗日晴空相映襯和山窮水盡與柳暗花明相交織的水利工地;蹲在大海邊傾聽它偉大酣睡的濤聲,捉住落日的彩霞、遠(yuǎn)山的霧靄、秋日的明輝……所有這一切都緣于山水情結(jié)。原來人生如山似水,山給我豁達(dá),水給我溫柔,山、水、人的巧妙結(jié)合,才是人世間最壯美的圖畫。不妨,我們在發(fā)展低碳經(jīng)濟過程中一起來讀讀山、讀讀水、讀讀水利人生……

1 讀山

我生自鄉(xiāng)野長自鄉(xiāng)野,從小讀的是侏儒般的丘陵小山,長大了才從地理書上知道祖國有許多名山大川,后來選擇了水利人生,才讀懂山與人一樣,都是有靈性的。神韻萬千的崇山峻嶺中,處處都演繹著激情的詩歌,美妙的哲理,動人的傳說和取之不竭的思想寶藏。神姿仙態(tài)的山峰,褶皺多姿的怪石,延綿起伏的“山脈”,將山匯編成一部集幽、秀、翠、險、奇、神、美和樹、花、草、霞、虹、霧、霰、霜、雨的大書。故從古到今,讀山者甚。至圣先師孔夫子在《詩經(jīng)》里寫道:“崇峻高山,為吾仰望,偉大德行,為吾取法?！惫糯宕笊剿娙酥x靈運、王維、李白、杜甫、陸游的古典山水詩,把山水、草木“四君子”的面容、身影、色彩、性格、情緒、流韻展現(xiàn)得造化無窮?！叭收邩飞?智者樂水”,代表了東方思維中剛?cè)峒骖櫟撵`感閃光,召喚著后人去解讀那由澄碧的水源、巍峨的高山、潔凈的空氣、湛澈的藍(lán)天、輕盈的白云,共同構(gòu)成的一個個生命的綠洲。

讀山,不能不讀山中的云霧。如果說你曾在山中達(dá)到了“望峰息心”、“窺谷忘返”無欲無爭寄情托志的悠然境界,那山間繚繞的浩浩云天可以把沉雄嶺峻的山變得柔和溫順。云在天地間飄忽,人在天地間生活。置身于云霧山中,云時而在你頭頂凝固,時兒在你腳下游浮;回到亭閣房中,她又從門窗縫擠入室內(nèi)如同伴侶。記得南朝詩人陶泓景從山中歸來,齊高帝問他:“山中最多的是什么?”陶答曰:“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悅,不堪詩贈君?！笨梢娫娙司壩锛那?達(dá)到自然人格化的境界。而今身居繁城,痛失云蹤,時不時又思慕居山野修水利的日子,懷念同山中云絮、云靄、云帶、云海相互凝望、對語以及追云趕路,枕云而眠的時刻。真是以云為友,不亦樂乎。

讀山,少不了要讀樹。如果說峭峻的山峰是一篇雄文,樹木則是這篇雄文中最亮麗的文字,棲息著生趣盎然的佳名妙語。在林中拾起一片落葉,就等于拾到一句格言,摘起一枚野果,就宛如撿來秋天。那林中的鳥兒,堪稱第一流的抒情歌手,晨曦中傳來情歌、牧歌、贊歌,傾注出對水利人的深深愛意。至于那滿山漫卷的疊翠林濤,猶如給山巒披上孔雀開屏式的“羽翼”般美麗誘人。真有點“濤空蕩琴響,鳥語似仙來”的感覺。那未被污染的原始森林王國,更是人間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絕美。炎夏山中涼似秋,竹徑清風(fēng)滌煩暑。林間花草,競相怒放,雜花生樹,媚態(tài)萬千,共構(gòu)成仙景畫廊?？v然你有以語悟林,以林悟語的高超本領(lǐng),也難在你的詩中畫中樂中包攬和包涵這無窮盡的情趣。幾多樹韻花魂,如山的生命在燃燒,似山的靈魂在激蕩。黃山的松,天山的杉,峨眉的柏,更有那井崗山茨坪前毛澤東、朱德、陳毅等議軍、論戰(zhàn)的海羅杉“感情樹”,四川德陽仙人橋兩棵高達(dá)40米,相依相伴兩千余年歷盡人間滄桑,仍春意盎然的黃桷“夫妻樹”,都體驗了一種傳世的“人為化”自然世界的美感和深刻寓意。

讀山,還必須讀崎嶇的山路。雖然山路彎彎,石徑盤懸,留下了山里人一串串長長短短、蜿蜿蜒蜒的腳印。有時山路串聯(lián)著村寨,山里人一曲曲的過山調(diào)催促你去翻山越嶺;有時路上藤蘿擋道,就看你手中砍刀是否鋒利;那路邊野花常向你招手,就看你心中的歌合不合拍;有的山路連著神圣的宗教,通往天帝在人間的居所——神廟。名山小徑,已曾迎接過古代沉湎于享樂和長生的帝王千方百計來尋求仙境。而山路的盡頭則往往是無限風(fēng)光的險峰,卻是勇敢的采藥人樂于攀援之途。而今水利人沿著這些山路,豎鐵塔,架銀線,創(chuàng)造了“市井何怨不夜城,山鄉(xiāng)不愁明月盡”的現(xiàn)代風(fēng)景。當(dāng)年,我從山間小路走出去,現(xiàn)在我又從這些山路回來,已經(jīng)分不清山野里哪些是夢哪些是醒。

讀山,也要讀讀高原白皚皚的雪峰,可謂是山中之山。它距太陽最近,可又挑戰(zhàn)太陽,用最冷酷的面孔對著烈日,始終讓最潔白的靈魂朝向霞光。潔白與寒冷是它的本性,以惟一的姿勢刺向藍(lán)天。冰川大坂在夏季消融成江河水源,去滋潤萬千沃土。冰峰雪嶺更是旅游勝地,莽莽昆侖則是一座遙遠(yuǎn)縹緲而又神秘詭異的仙山,不但有仙景,還有仙人。周穆王駕八駿,渡沙漠,萬里西游至昆侖,與西王母瑤池觀宴;張騫通西域時就有尋昆侖的使命,將出產(chǎn)美玉的新疆于闐南山命名昆侖。而今,一個冰天雪地亂石嶙峋的昆侖代替了瓊樓玉宇、奇花異香的昆侖,現(xiàn)實的荒涼、寒冷和嚴(yán)酷代表了神話的虛幻浪漫和溫馨。

我曾經(jīng)拜讀過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腹地的麻札爾塔格山,此山東西長100余公里,是一座典型裸露的褶皺山,山頂有一座伊斯蘭麻札(墳?zāi)?,一座唐代城堡,一座清代的“接官亭”。殘垣斷壁,在死寂的穹廬下,曾受古人的手無數(shù)次的摩挲過,留下多少溫暖的手澤,一切都顯得古樸蒼涼和對古人的憑吊。裸巖經(jīng)過千百年大漠風(fēng)塵拍打的臉龐,詮釋了一種朝圣者的人生。蒼茫石山與連綿無垠沙丘相依相襯,又顯現(xiàn)出曠達(dá)粗獷的個性。夜宿山頂,漠風(fēng)清涼,地闊天遠(yuǎn),仿佛進(jìn)入與星月共眠愜意鐘情的環(huán)境。

然而,讀山,我最怕讀禿山荒嶺。大自然的淘汰,人類貪婪的踐踏,許多美的成為落英,秋的愛物成為黛玉的青冢。那“坎坎伐檀兮”的慘痛聲和爛開亂采礦藏的爆破聲,伴隨著大山的呻吟,至今沒有熄滅啊,可悲可吁,更讓我們治山治水的水利人倍感痛心疾首。

2 讀水

“水無山不秀,山有水則奇”,讀山不讀水,人生不壯美。山水總是共呈姿態(tài)互補,水予山滋養(yǎng)豐滿,山給水襯托使其端莊。山的邏輯是青云直上,水的軌道是迂回滲透,能讀出山的變異就能讀出水的永恒。

眾所周知,水是天賜之物,地藏之源。人本來就是一個水的生命體,胎兒體內(nèi)的水占90%,嬰兒青壯年占70%～80%,老人占60%。人體若沒有水也就沒有了生命。如此說來,水則具有靈氣,有生命力,甚至還有“思維”(有疑問者,請看看日本江本勝博士的《水知道答案》)。人對于水必有一種特殊的鐘愛和依賴,因為人要生存。陰陽和合,雨露之澤,萬物以成,百姓以饗,不得不終身讀水,憑水而生,銜水而行,依水而居。久之,則把水的某些自然特征倫理化、社會化了,把它納入了人類的政治活動、經(jīng)濟活動和軍事活動。由此觀之,水則是一部浩繁博大的叢書,它是一個集知性、人性、情性、理性的龐大的體系,是大地浩瀚的出版物,是格物致知的寶庫,是人類幾千年來讀不完讀不透的煌煌巨著,一滴碧水能映出日月星辰和乾坤世界,一灣池水是一幅美不勝收的斑讕畫卷,一掛瀑布是一首洋洋灑灑的詩章,一江洪濤如一群怒獅狂吼,一層排空濁浪如萬只雄鷹爭飛,一織匹練的輕揚有如秀山撥弦。人們讀水往往是從江河、溪澗、瀑布、流泉、湖泊、池潭、堅江劈峽等自然水域景觀開始。

而人工水域奇觀,順乎自然之理,巧奪自然之功。高矗的古塔,通幽的小徑,彎曲的長廊,玲瓏的樓臺,幽靜的亭榭,奇妙的假山等等,按人們自己的審美觀點建造,起著彌補和加強自然景觀對水域的美感作用。其間更有文人墨客的碑刻、題記、書畫等遺跡,對水域起著點題意境的作用。例如,西湖、東湖、洞庭、邛海、滇池、天池、小三峽等等水域,以及興建的攔河樞紐、水庫工程,慨莫例外,得益于人工創(chuàng)造,與自然相輔相存,渾然融入,使旅游者流連忘返。

讀水,必讀水文化。我雖然無法去探尋追述“水”這一原始而又鮮活的詞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是如何傳承繼遞,也無法去破譯它作為中華民族文化系統(tǒng)中一個特殊的文化密碼所擁有的情趣含量。但從我接觸到文章中,知道了源遠(yuǎn)流長的中國文化,從它一誕生,就受到水的洗禮,水就成了人類文化中一個具有涵括一切的意象符號。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乃地上之文章?！对娊?jīng)》、《楚辭》、古詩宋詞、《紅樓夢》等等名著中都有水韻其間,留下了許多得益于山川之助的奇崛佳句。自古水言情、水言志、水言愁詩篇不少,唐詩與水,更是密不可分。李白近1000首詩,有470余處出現(xiàn)“水”;杜甫所作1400首詩,有370余處與水相韻;白居易的2900余首詩,有760處牽系水景。這些水相通的詩句,把握了人與自然相溝通的玄機。既有萬馬奔騰的寵大場面,也有綿綿不盡的柔情蜜意,膾炙人口,傳頌不衰,更有一代裊雄曹操面對滄海高歌“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屈子投江,被后人封為汩羅江的水神,仍寄情于水,尚能挾悲憤激越之天籟,守望一方水土。25史基本上概括了我國5000年來水利發(fā)展的全貌,成為權(quán)威性的水利通史。溯九歌源頭,聽回流中弄篙蕩槳的水手,風(fēng)姿楚楚的采蓮多情女子,灘邊崖際拉纖漢子和寨頭鎮(zhèn)尾的浪漫故事,仰天長問的夫子澤畔行吟,無不與水的主題相勾聯(lián)。真是一船充溢一艙瀟灑文思,一條江河承載了一顆顆厚重的詩魂。含“水”的成語,更集中了中國古老文化的精粹。炎黃子孫,代代相傳,在治理和開發(fā)利用水的過程中,形成概念、思想、信仰、知識等方面的水文化的發(fā)展。許許多多寄情山水,放歌風(fēng)光的好文章,給中國文化注入了生機,在繼承和弘揚民族文化中起到了中流砥柱的重要作用。

水是一個變化無窮的精靈。遇寒成冰,大至萬丈冰川大坂,小至冰雕玉砌,剔透玲瓏。雪花紛揚,銀裝素裹,掛樹冰凌,百態(tài)千姿,煙雨朦朦,滋潤植被,洗濯塵埃。七彩長虹,架幕蒼穹,柔美錦繡。更有那大漠上幻化出的海市蜃樓仙境,奇妙無窮,給跋涉者帶來無限遐思。水滴石穿,更顯出水的堅忍不拔以柔克剛的精神?！独献印贰ⅰ肚f子》稱頌水的美德不勝其多:水無定體,盛于方則方,盛于圓則圓;大不可極,深不可測,遠(yuǎn)于天涯,長于無窮;攻之不破,刺之不傷,斬之不斷,焚之不燃,體現(xiàn)出表于柔而內(nèi)于剛,見于弱而勝于強的品格。更何況它上天則為雨露,下地則為江海,萬物賴它而生;它潤澤萬物而無所取,無所爭,不求報。它若厚積力量,需要溢瀉,又可以決流奔騰,摧毀人類家園,水也滔滔,情也滔滔。蓄聚能而發(fā)電,推動了人類社會經(jīng)濟劃時代的進(jìn)步,可謂水的蓋世奇功。

開發(fā)利用水資源活動,是人類最早從事的一種生產(chǎn)活動。從宏觀治水的實踐中,形成了人類對水性認(rèn)識的升華,懂得了“水能孕育生命,也能傷害生命,毀滅人類”、“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水靜如鏡,水動如虎”。中華民族對水的治理,可追述到遙遠(yuǎn)的古代,相傳夏朝大禹治理洪水泛濫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功,其后又有“分導(dǎo)利灌溉”、“聚備干旱”、“開掘創(chuàng)交通”、蓄勢劈能源等發(fā)展。從巴蜀明珠都江堰,寧夏水利三杰——秦渠、漢渠、唐崍渠,華南水運咽喉靈渠,京杭大運河,新疆坎兒井,直到今天舉世無雙的長江三峽水利樞紐工程,達(dá)到了集宏觀治水之大成,是順天人格理想的意志力的象征,是中國超時代的偉業(yè)。

讀水的同時,不能不聯(lián)想到,當(dāng)今人類又一大敵——水污染,這種自我毀滅的恐怖感又悄悄地爬上了蕓蕓眾生的心頭。地球上的水有97.2%是海水,淡水只有2%,而可利用的淡水資源不足總量的1%。這1%不可代替的資源,對人類何等重要。而人類所遇到的各種污染中,水污染的危害首當(dāng)其沖。據(jù)資料統(tǒng)計表明,在我國患疾病的86%、死亡人口的1/3是由飲水造成的。令人更不安的是,這種發(fā)展趨勢,至今沒有得到有效的遏制。飲水質(zhì)量已構(gòu)成威脅我國13億人口生存和水產(chǎn)業(yè)發(fā)展的尖銳問題。在這個背景下,迫使人們?nèi)ブ卫斫雍吹奈廴尽ｏ嬎畠艋暮诵目茖W(xué)技術(shù)得以開拓,從終端解決飲水凈化就是一種十分高明的思路。但愿那些關(guān)于江河被污染、掠奪性開發(fā)、破壞生態(tài)平衡的“故事”能早日成為不再重演的往事。

3 讀水利人生

讀水利人生,重要的不是讀它的過程,而是它的精神。因為水利水電行業(yè)是一個很龐大的系統(tǒng),有水文、勘測、設(shè)計、施工、管理等等分工。本人從事水利建設(shè)四十年,我讀水利人生則有其特點,各行其巧。一個人選擇了一種職業(yè),就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選擇了水利人生,差不多就是甘當(dāng)一個漂泊者。漂泊者青山作伴,曠野為家,他們?nèi)松囊磺凶兓?一切魅力,一切美好,都是光明和陰影構(gòu)成。他們精神上陰郁和爽朗形成了他們的命運!而他們的生活是一闋鏗鏘的交響樂,每一刻都是幾重唱的組合。當(dāng)他們在構(gòu)畫著自己的那七彩“水利人生”夢幻時,就像一群啜飲甘泉的跋涉者,執(zhí)行著神圣的天職,使山清水秀,江河安瀾,國泰民安;去尋找那心目中馳騁萬里豪情壯志,去奪回一塊耕地,挽救一片森林,換來一泓流水……。水利人拓荒的腳印和希望的種子,灑落荒山,結(jié)滿枝頭,從荒涼走向繁榮,從禿嶺走向綠洲,他們走過的地方,那里將不再荒涼,不再空曠。寒來暑往,歲歲月月,山山水水,風(fēng)風(fēng)雨雨,沐浴的何止三十功名塵與土,走過的又何止八千里路云和月。水利人把一生惟一的籌碼,合在一起下注,把一生惟一的戲碼,合在一起同臺演出。多少次山之盟、水之約,把生活上的艱苦,精神上的苦楚,心理上的重荷,這些令常人難以理解的逆風(fēng)放在腦后,反而扯起前行帆蓬,不懈地追求充當(dāng)一名“沖浪者”,永遠(yuǎn)不陶醉在成功的花環(huán)和鎂光燈的輻射之中,去彰顯人生之尊貴。

這群人在特定的地理環(huán)境和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已形成相對穩(wěn)固而因襲性極強的心理、思維、情感和行為個性。在江頭風(fēng)雨中,在峽谷山坳里,不畏寒冷,不辭辛苦,去領(lǐng)略荒涼與富有的對話,對山川進(jìn)行重新構(gòu)建的同時,也構(gòu)建出一種英雄的精神,一群英雄的形象。他們建造的水利工程,不僅僅是留給大地一座座歷史的豐碑,更重要的是水利人靈魂中的人性美與道德美、性格中的忠誠與剛毅所表現(xiàn)出來的無怨、豁達(dá)的人生態(tài)度和可貴的責(zé)任感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體貼乃至純真的魚水之情,多層次地傳遞給當(dāng)?shù)厝嗣瘛Ｄ浅良徘甑拇笊?并沒有因為與劈石鞭山前呼后應(yīng)的隆隆開山炮聲而感到威懾,它倒顯出強烈的抵抗情緒,似乎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與逢山開洞、遇水架橋的當(dāng)代愚公們進(jìn)行一次次殊死的較量,但在艱苦的鏖戰(zhàn)中終歸是水利人自勝者強。當(dāng)大壩突兀于天宇之下,長渠跨越山巒溝谷,“地下長廊”穿崖透壑,電站輸送出強大的電能,每座工程的血脈里,都流動著水利人的熱汗和鮮血,都有令人泫然的人物可歌可泣的事跡。在無人、無路、無水、無電的山谷中,那隆隆炮聲正向人們訴說著發(fā)生在隧道線上許多神奇美麗的而又催人淚下的故事。當(dāng)驀然回首歷史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凝聚著的卻是——水利人的治水魂。水利人用雙手托起的一座座壯麗的工程,留下的是永不消失的生動形象,其寶貴的歷史價值和耐人尋味的欣賞價值難以言喻。那熔雅、雄、險、秀一爐,集五彩繽紛于尺幅人工湖泊——水庫,蝶蜂比比,水鳥聲聲,水流瀉匯,如雷如鼓,造物情思絕倫,征服了眾多旅游人和瞻仰者。因為,在那里,歷史播種過幾多起伏難忘的回憶,歷史又放牧過幾多沸揚的水利人的雄心。真是一項水利工程濃縮了水利人一生一世的滄桑,構(gòu)成一幅向江河征戰(zhàn)進(jìn)軍的拼搏圖畫。壩攔昆倉急,閘開東海深,是多宏偉壯麗!

讀水利人生,不能不讀水利人經(jīng)受著長期夫妻分居的煎熬的體驗。一個終年不著家的在外漂泊的人,自然不是姑娘們理想的對象。在僻境偏山興修水利的日子,面對枯燥寂寞的水利生涯沒有花前月下的纏綿,更沒有朝暮廝守的溫忱,孩子更難得相依相伴。濃得化不開的溫馨,常常被離別無情的撕裂。不管是月華如水的夜晚,還是薄霧籠罩的黃昏,心里總有一絲絲、一縷縷撕扯不斷的相思牽掛,卻命運又注定了永遠(yuǎn)無法擺脫對江河的那種無以言說的依戀。那至情無誓、至愛無言的相思,總是咫尺天涯,野外生活空間的心靈翔舞,翩揚的思緒幻想的翅膀,哪怕是負(fù)載著只是一個極輕盈的夢,都可以飛向生命的目標(biāo)?，F(xiàn)實無法冷卻情感的火焰,為心靈照亮了一條璀璨的人生小徑,越過紅塵,給生活的前景抹上一襲曉色,每天都誕生出水利人的生活新意。一聲聲開山炮聲,如一句句柔和的抒情曲的力度,又制造出水利人安之若素的心理支撐系統(tǒng),去完成歷史賦予的使命,給大地披上絢麗的圣衣。直到時光剝落了他們色澤芬芳的青春,歲月的枝藤爬上額頭,花落葉稀,喜舊悲戚,告老還鄉(xiāng),還懷念那心儀已久的崗位。即便是這輩子不能再做真正意義上的水利人,但卻可以從容地駕馭自己的人生舵輪,作自己和家人心中永遠(yuǎn)的水利人。

讀水利人生,怎能忘記曾同經(jīng)風(fēng)雨共浴朝陽為水利事業(yè)獻(xiàn)身的戰(zhàn)友和同志。山坡上的每塊墓碑下都生存著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火紅青春,每一段金色的銘文中,都大寫著水利人的理想、信念和殷殷赤誠,那是用生命寫就的水利人悲壯的歌。他(她)們的生命雖然走到盡頭,卻是用行動無怨無悔地寫完了水利人生紛紛揚揚的苦樂年華,完成了他們水利人生終結(jié)返還。把根植于水利事業(yè)這片熱土里寶貴的歷史精神、歷史熱情和長期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培養(yǎng)的精神素質(zhì)、思想觀念,連同山魂水魄的基因,傳遞給子子孫孫。而今,我雖然已離開水利工地,但還是人走情留,我將永遠(yuǎn)為至今仍戰(zhàn)斗在工地上永恒的水利人祝福,為他們歌唱。我終于經(jīng)過幾十年的磨練,才感覺到只有讀懂了水利人生,才真正弄明了人活著其實就是奉獻(xiàn)和犧牲。書寫不完的水利人生,涌頌不完的水利人?？v太白重生,屈子再世,也難賦此情,難為此境。我不得不再一次感謝上蒼把我安頓在萬山懷抱的天地里,使我能終身虔誠地詠涌璨光閃爍的水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