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璇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余下三分嘯成劍氣,秀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李白,再沒有這樣兩個漢字,越出口腔就自然化作酒氣。李白,再沒這樣一個文人,活的一生就是一首長詩。
碎葉,這充滿詩意的地名曾無數(shù)次撩動我的心湖,承載著李白的第一聲啼哭,也暗示著李白一生的不羈與浪漫;青蓮,簡單的一個別號,蘊涵著李白生命獨有的禪意;太白,究竟是何等心境,但求一份清白。就連死去,也有著那份獨有的詩意,醉酒捉月,躍入湖底,我不禁懷疑,他可能并未死去,只是羽化成仙,在仙境永享安樂。
李白的詩歌之于我,絕非幾句散發(fā)著油墨味的印刷文字,而是一場從童年的遠方貫穿而來,從未停止的夢境,是我對于歷史,對于文學,甚至于漢字的最初記憶。年少不知愁滋味,卻總愛在一個雨天,站在窗前一遍遍地朗讀一首首并不理解的唐詩。如今,對于詩詞的記憶僅剩碎片,李白這個簡單但又具有魔力的名字,牢牢地刻在了腦海。
李白的詩,如同一場盛夏的狂想,天真但又瘋狂。“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從此,銀河插上了翅膀,飛入了夢一般的廬山;“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年幼的我的心中,猿聲從來不是悲傷的象征,而是推助著小舟的波浪;“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即使未見過長江,我也在夢里到過長江。如同盛夏的暴雨,李白的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淋入我的心底。
李白的詩,如同春日洛陽的柳條,載滿了深厚的情誼?!疤一ㄌ端钋С?,不及汪倫送我情”,那一泓泓深不可測的潭水,究竟充盈了古往今來多少情思!“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好友分別,難過的不僅僅是人,連青山白水都黯然失色;“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友情就是月光,灑滿了整條道路。李白的思念,絕非閨中的哀怨,反而帶著一股樂觀與豁達。
李白的詩,如同一壺醇厚的老酒,何種年齡何種感受。“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年少跋扈,這是真正的神采飛揚;“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是何等的自信,帶著狂妄又放蕩的味道;“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縱使如何失意,唯一不變的,是那份易碎的驕傲。初讀,是震撼;再讀,是深思;歷盡千帆再次讀出,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他是天才,有著世人無法匹敵的才華,卻也留下了鐵杵成針的典故,如同中國的格林童話,成為每個孩子都曾聽過的睡前故事。踏入朝堂,他難掩那份俠氣,貴妃捧墨,力士脫靴,不同于陸游的渴求,不同于陶潛的遠離,李白渴望施展才華,卻也不曾改變對自由的向往。他高貴卻不高傲,脫俗卻不清高,矛盾但又巧妙地融合了我所認為的中國人的典型特質(zhì)。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代表中華民族了,帶著詩情,挾著酒意,還有難掩的那份江湖俠氣。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标愖影鹤约汗烙嬕膊粫氲?,自己失意發(fā)憤之所作會如此契合于在自己去世前一年的出生的那位仙子一樣的詩人吧,“李杜文章在,光芒萬丈長”,任誰也無法反駁李白在中華文化史上舉足輕重的地位。江山雖代有才人出,但李白的光芒歷經(jīng)萬世也只會光亮如昔,那個月光下踏著凌亂舞步的身影,永遠留存于中華民族的記憶河流。
李白之后,再無李白。盛唐氣勢磅礴,也躲不過成為過眼云煙的命運。我只愿成為李白,做自己命運的主宰,在天地獨留一份自己的瀟灑與澎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