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字商榷

文︱封國華

當代書法家盧中南先生是備受關注的一位名家，在網(wǎng)上經(jīng)常能看到網(wǎng)民推送的他的作品。近期看到網(wǎng)上有盧中南老師書寫的國宴曲目單、請柬、菜單、書信等。盧老師的字寫得確實漂亮，筆者只能羨慕，這輩子恐怕無法望其項背。不過，筆者發(fā)現(xiàn)盧老師的書信和作品中有些用字問題值得商榷，書信屬于私人交流，影響不大，國宴曲目單受眾群體是國賓，如果曲目單書寫出現(xiàn)問題，將有損國家形象。我與盧老師無冤無仇，盧老師是我非常欽佩的一位書家。就事論事，筆者就這份曲目單發(fā)表一下個人淺見與盧老師商榷。這份曲目單上演奏樂團用繁體書寫：“中國國家交嚮樂團?！卑次覀儸F(xiàn)在規(guī)范簡化字書寫是“中國國家交響樂團”?！绊憽钡暮喕謱懽鳌绊憽?，“嚮”的簡化字寫作“向”?！墩f文·音部》：“響，聲也。”“交響”典出《關尹子》，是指多種聲音同時鳴響?！蛾P尹子·五鑒》:“目視雕琢者明愈傷,耳聞交響者聰愈傷?！币馑际钦f從事雕琢工作的人視力容易受損，置身在嘈雜環(huán)境中聽力容易受損。交響樂是管弦樂隊演奏的大型樂曲，從意大利歌劇序曲演變而成，至十八世紀后半期發(fā)展成為獨立器樂曲。通常由四個樂章組成，能夠表現(xiàn)出多樣的、變化復雜的思想感情，宏偉的意境與磅礴的氣概。交響樂團是大型的管弦樂隊。從歌劇的伴奏樂器組合發(fā)展而來，至18世紀末趨于規(guī)范化。通常由四組樂器組成：弦樂器、木管樂器、銅管樂器和打擊樂器。樂隊編制按規(guī)模大小，通常分為雙管、三管、四管或簡稱小、中、大?，F(xiàn)代大型交響樂隊多為四管編制，人數(shù)約八十至一百十人?！敖豁憳贰痹凇耙缓啞币郧?，繁體作“交響樂”，而盧中南老師書寫繁體為“交嚮樂”。

“嚮”和“響”看上去很相像，上面部分都是“鄉(xiāng)”，區(qū)別在下面，一個是“向”，一個是“音”。鄉(xiāng)的甲骨文作，是兩人相向跪著對著食器的象形，本義是兩人相向?qū)κ?，引申指用酒食款待人或享用。后加義符“食”作“饗”，現(xiàn)在簡化作“饗”。由相對飲食引申，鄉(xiāng)又有方向、朝向、趨向、向往等義?！蹲髠鳌べ夜辍罚骸扒夭胤即危l(xiāng)師而哭?！边@里的“鄉(xiāng)”就是朝向的意思。意思是說秦穆公穿著素服住在郊外，對著被釋放回來的將士號哭?！班l(xiāng)”在表示方向、朝向、趨向、向往的意義時，后來另加義符“向”作“嚮”?！跋颉钡募坠俏淖?，從宀（房屋），從口，會墻上有窗戶之意?！墩f文》：“向，北出牖也。”本義為朝北的窗戶，也泛指窗戶。引申有朝著、方向等義。

“響”是形聲兼會意字?！班l(xiāng)”是二人對食，由于二人共食則必酬答相應，因此，“鄉(xiāng)”表音兼表義。“音”

這份曲目單不僅存在文字錯誤，而且還有音樂知識錯誤。編號4是拉美樂曲《鴿子》，《鴿子》是世界名曲，在世界各國的傳唱度非常高，不過《鴿子》的歸屬問題有些模糊。筆者在讀高中時訂過一份《北京音樂報》，其中有一期的文章中提到了《鴿子》這首歌曲，文中說：“墨西哥人說《鴿子》是墨西哥的，古巴人說是古巴的，西班牙人說是西班牙的?！蹦敲催@首曲子究竟是哪國的呢？該文還對《鴿子》的起源、流向以及爭議作了明確闡述?！而澴印肥俏靼嘌雷髑乙晾蠣栐诼镁庸虐蜁r根據(jù)哈巴涅拉舞曲創(chuàng)作的一首民歌，由墨西哥歌手貢恰·孟德絲于1863年在皇室首演而流行。因此造成了墨西哥人說《鴿子》是墨西哥的，古巴人說是古巴的，西班牙人說是西班牙的。西班牙屬歐洲國家，盧老師書寫成拉美樂曲《鴿子》，顯然是認為《鴿子》屬于古巴或阿根廷（與阿根廷的探戈音樂相像）。如果照此邏輯，我們就可以把日本作曲家中山大三郎在無錫旅行期間創(chuàng)作的《無錫旅情》說成是中國歌曲。那么，人家會認可嗎？這份曲目單中還有一首《阿拉伯舞曲》，《阿拉巴舞曲》是俄羅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芭蕾舞劇《胡桃夾子》組曲中的一首曲子。盧老師書寫的是阿拉伯樂曲，顯然這里的《阿拉伯舞曲》不是指柴可夫斯基的作品，黎巴嫩也有一首曲子叫《阿拉巴舞曲》。當時演出的曲子究竟是哪國的《阿拉伯舞曲》筆者不知道，如果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阿拉巴舞曲》的話，這一條書寫也是錯誤的，《阿拉伯舞曲》不一定是阿拉伯樂曲?！逗見A子》中還有《中國舞曲》，《中國舞曲》也不能說是中國樂曲。如果宴會上演奏的是黎巴嫩的《阿拉巴舞曲》，那么書寫就不算錯。不過，筆者認為即使不錯也不規(guī)范，因為這份曲目單上曲子的歸屬既有國家，又有洲、地區(qū)，形式不統(tǒng)一。因此，筆者認為這份國宴曲目單是有失水準的曲目單。也許盧老師認為自己只負責書寫，至于書寫內(nèi)容不是自己擬定。筆者認為，作為一位書法名家，在接到書寫任務時有必要對書寫內(nèi)容進行審核，書寫完成后再校對。否則，書家就與民間普通工匠接受來樣加工定做無異。筆者作為一位民間普通書法愛好者，在接到點文書寫時，事先總要對內(nèi)容審核一番，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與對方溝通并修改，然后再書寫。實際遇到的問題也確實不少，有文字錯誤、語法錯誤、不合邏輯、不符合當?shù)仫L俗等問題。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際交流活動頻現(xiàn)，往往需要書家書寫一些涉外內(nèi)容。因此，要求書家不僅要具備扎實的國學功底，同時還必須學一點西學。像剛剛結束的上合青島峰會，請柬都用毛筆手寫，中文名字用楷書書寫，普京的名字用俄文書寫，還有一些英文字母的名字借鑒了《書譜》的筆法。作為書家，面對不同要求的書寫，學貫中西方能應付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