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臺灣

任慶帥

《一線手記》欄目新語：耳聞之不如目見之，目見之不如足踐之。從事“三農(nóng)”工作，不僅需要掌握“三農(nóng)”相關理論知識，更需要真正走進鄉(xiāng)村，走進田野，走近父老鄉(xiāng)親，用雙腳丈量土地，用雙手觸摸麥穗，用雙眼欣賞美麗鄉(xiāng)村。本刊新增《一線手記》欄目，內(nèi)容主要為農(nóng)民教育培訓一線或相關業(yè)務的調(diào)查研究，同時還包括一線工作者的工作手記、采風成果等。編者希望《一線手記》欄目能夠提供給讀者以基層一線的真實情況與鮮活案例。

臺北的陽光灑在肩上，海風拂落了殘存在衣角的北京月光?！芭_灣桃園國際機場”8個繁體字已在眼前。

臺灣，我們來了。

2017年11月6—20日，由中央農(nóng)業(yè)廣播電視學校電視教育中心4人組成的《農(nóng)廣天地》欄目攝制組，赴臺灣拍攝3期食品安全、民俗民事電視節(jié)目。與在大陸拍攝不同，2頁《入島拍攝路線》是僅有的資料。攝制組帶上“海陸空”拍攝裝備和一身的壓力，走過臺灣十幾個縣市，馬不停蹄地拍攝，最終完成拍攝任務。

如今，回想這14天，除了拍攝外，還有些見識可與大家分享。

民宿大叔

三茅民宿，是攝制組落腳的一個農(nóng)家樂。趁著星夜趕到山上，未及飽覽山中美景，只見到民宿主人廖先生，50多歲，非常熱情，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早早睡下后，第二天清晨，山的景色喜煞眾人。遠望山尖，風起云涌。低頭沉思，喜不自勝。鵝卵石鋪路，歪歪斜斜；就地取材建房，各式各樣；茅草屋、三層樓混搭，妙趣橫生；青蛙主題的花盆，栩栩如生，好一派世外桃源的風光。

來時，廖大叔正在動手建一座會議室。房屋依山勢擺開，不是四四方方，而是有不規(guī)則的拐角。會議室準備的也不是方方正正的會議桌，而是一些木樁做成的桌椅，可以開會，但不嚴肅。

廖大叔的農(nóng)家樂辦得很成功，他說，臺灣土地屬于私有制，這片山是他個人的，所有的建設都是個人的，可以代代相傳。

其實，真正擾他的不是路，而是誰來繼承三茅民宿。廖大叔的兒子根本沒想過繼承這份家業(yè)。他的兒子如今在上大學，對這里的山山水水沒有多大興趣，吸引他的是現(xiàn)代化城市。

“誰來種地”也是臺灣農(nóng)業(yè)要解決的命題。在臺南無米樂社區(qū)，同樣有這個問題。村里五六十歲的老人為提高稻米附加值，每年積極組織稻米節(jié)。當采訪他們時，有人說，要把稻米效益提高2～3倍，讓年輕人不再為一餐一飯在外奔波，讓他們帶著小孩回到阿公阿婆身邊，共同奮斗，建設家鄉(xiāng)。然而，攝制組在村里看到，整潔的街道兩邊坐的幾乎都是老人，偶爾看到的年輕人和孩子是來游玩的游客。

告別三茅民宿，回望蜿蜒的山路，不知道這片清靜的山水未來是什么樣子。

返鄉(xiāng)青年

北太平洋的海面，時而發(fā)綠，時而發(fā)藍，幾股洋流匯集于此，海水深不可測。此時風級6級，海浪翻滾中，大家緊緊地抓著直徑只有幾厘米的纖細鋼管。一個大浪撲來，船頭凌空直下，船尾高高翹起，鋼管上的手握得更緊了，周圍只有海浪聲。

船上傳來一個姑娘的聲音：“海面上風浪大，大家一定要抓緊。如果有人感覺頭暈的話，請不要盯著近處的海面，要遠望，越遠越好?！彼屈S紋綺，一位返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青年。

黃紋綺早已習慣了海上的顛簸。這位出生在臺北的姑娘，常在中小學假期到外公家看定置漁場，接觸漁民和大海。這讓她愛上海洋，大學時專門攻讀海洋環(huán)境及工程專業(yè)。后來參與學校協(xié)助高雄港申請歐洲生態(tài)認證合作案時，參訪很多國家的港口，于是她萌發(fā)了想法：友善環(huán)境能不能賺錢呢？她想到兒時看到的定置漁場養(yǎng)活了幾代人，更落實了環(huán)境友善的理念。于是，她決定在花蓮成立洄游吧，讓更多人認識定置漁場與海洋文化，關注海洋生態(tài)永續(xù)發(fā)展議題。

然而，淘海工作的艱辛，家人比黃紋綺更清楚，干嘛讓她自討苦吃呢？！她說，當年當報考臺灣中山大學，爸爸因舍不得女兒哭了一次，沒想到女兒畢業(yè)后去花蓮創(chuàng)業(yè)，爸爸又哭了。最終，黃紋綺堅持了下來，如今她開辦了洄游吧，向游客介紹定置漁網(wǎng)和捕撈的各種魚，還建有青少年認知海洋文化的DIY科普所。從大海到餐桌，黃紋綺用食魚教育經(jīng)營洄游吧，踐行生態(tài)理念。如今，她的洄游吧每天都要接待幾波游客。

行銷經(jīng)理

“看，那是中央山，這是海岸山，臺風吹不過中央山，花蓮這里才能種水稻。但在“日據(jù)”（日本占領）時期，老百姓依然要吃白薯，大米那是日本人吃的?！毖矍暗闹v解員是花蓮立川漁場行銷經(jīng)理林庭瑀，體型微胖，皮膚略黑，性格活潑。

拍攝需要講解立川漁場的歷史，溝通后，她用3分鐘講解完畢。我感覺太簡單，希望她講得細致些。她換了個詳細的版本，又講一遍，依然非常熟練。拍攝漁場美食部分，她更加嫻熟地配合拍攝，偶爾還設計出恰到好處的臺詞、動作，還不忘問我一句：導演，這樣可以嗎？整個拍攝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她還有個可愛的名字，叫作Wawa。

臺灣冬季的雨隨時飄來，行程安排緊張，攝制組只能冒雨繼續(xù)拍攝。在高速路的大橋上，Wawa在雨中講解黃金蜆養(yǎng)殖的天時和地利，白鷺在橋下越聚越多，良好的生態(tài)無需多說。雨中，Wawa的聲音聽來更加溫婉動人，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依然沒有影響她的腔調(diào)。

第二天，攝制組在屏東拍攝，我收到Wawa發(fā)來的2張照片。網(wǎng)格狀的水田映照著山巒，硬朗的山脊之上是條狀白云，空氣中四散著通透、清亮。Wawa說，那就是昨天拍攝的黃金蜆養(yǎng)殖池。

雖然有遺憾，但我記住了立川漁場，傳播著漁場故事，只因為這名善行銷的經(jīng)理。像這樣的行銷經(jīng)理在接下來的拍攝中，攝制組遇到了很多位，他們的工作對合作社、企業(yè)起到了極大的宣傳作用。

供銷主任

“我接受過100次采訪了，你們是101次?！闭f話的是高雄梓官區(qū)漁業(yè)協(xié)會黃志雄，他負責與攝制組對接，拍攝蚵仔寮漁港。

從蚵仔寮漁港歷史，到歷年活動，從烏魚旗故事到烏魚子加工，從魚貨入港到拍賣管理，黃志雄如數(shù)家珍。攝制組詳細地了解到，蚵仔寮漁港是一座經(jīng)過HACCP（危害分析的臨界控制點）認證過的標準化漁港。漁港拍賣區(qū)內(nèi)的每位人員、每個魚籃、每雙雨鞋、甚至每滴海水都是嚴格管控的。黃志雄說，車流、人流、物流、氣流、水流全部管起來，每條魚的履歷記錄得清清楚楚，確保每條魚從海洋到餐桌的質(zhì)量安全。這無疑契合了《農(nóng)廣天地》欄目“農(nóng)田餐桌”專欄的主題。攝制組緊緊圍繞這一主題采訪拍攝，他輕車熟路地一一講解。在歡樂祥和的氣氛中，拍攝工作進行得無比流暢。

黃志雄提醒說，建議下午3點后再去漁港拍賣區(qū)看一看。3點后，我們趕到拍賣區(qū)，一看驚訝了。剛才的嘈雜、繁忙、擁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安靜、整潔、空曠，簡直換了世界。我猛然所悟，這不就是人的一生嗎？從悄然有聲，到熱鬧青年，到靜默老年，到空空如也。思緒有些跑偏，拉回思路：如果有一天的時間，我要拍一個延時鏡頭，完整記錄這個過程。身邊的工作人員告訴我說，來過的很多導演都曾經(jīng)有這個想法。

告別黃志雄，攝制組的車又上路了。

采訪中，攝制組總能聽到臺灣人說要對環(huán)境友善，不管是對海洋，還是對土地，他們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行走在臺灣，驚詫于這里的干凈，似乎不染塵埃，也不知道垃圾都去哪兒了。這大概是“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的臺灣版本吧。

14天的拍攝，我們還忘不了：臺東成功漁港的漁民主動湊過來要和攝像師合影；屏東縣佳冬鄉(xiāng)海產(chǎn)餐館，我遇到了生在臺灣的山東老鄉(xiāng)；云林臺灣鯛養(yǎng)殖池邊，一位老人真誠地說羨慕大陸的發(fā)展，盼望祖國早日統(tǒng)一。想想臺灣和大陸，打斷骨頭連著筋，同根同祖同血脈。

從下飛機時的惶惶不安，到離開時的再三回望。

揮手告別，臺灣，再見。

（作者單位：中央農(nóng)業(yè)廣播電視學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