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玲
網(wǎng)上看來一個段子:原本想做大哥心中的女人,卻活成了女人心里的大哥。
鋼筋水泥的都市里,最不缺的就是女漢子。她們踩著高跟鞋如腳蹬風(fēng)火輪,大步流星,無所畏懼。干得了烈酒喝得了雞湯,上得了談判桌,hold住應(yīng)酬場。
數(shù)年前,甄姐在我眼里就是這樣的女漢子。
那時我還是職場小白,甄姐所在的公司是我們極其密切的合作單位。甄姐雖不是大BOSS,但身居要位,公司60%的業(yè)務(wù)要從她手里過。每次去她那里,總會看到她穿灰色套裝坐在辦公室桌前,一排文件夾等著她審閱簽字。
我見過她訓(xùn)訴下屬毫不留情:“不要告訴我怎么不行,我想知道的是怎么能行。你有解釋為什么沒做好的工夫,已經(jīng)可以重新做一份了!”
也見過她應(yīng)對酒場應(yīng)酬迂回周旋:“女人天生胃小,您就別跟我計較這一杯了。男人的酒量就是胸懷,您心寬體胖,這點酒不在話下?!?/p>
她在我心里就像一個完美標(biāo)桿,天衣無縫。我搞不定的,她一個電話就解決;我想不通的,她一語就道破天機。我對她崇拜、敬重,也有些打怵、畏懼。
直到后來我們一起到東北出差,去見我們共同的一個供方單位。公事談完后,對方安排我們在周邊景點玩兩天。女神與屌絲、精英與小白的差距,在游山玩水的放松中被快速消除,而真正把我驚到的,是回到酒店后她從行李中掏出的小物件——緞帶蝴蝶結(jié)發(fā)圈、田園碎花風(fēng)的純棉睡衣、印滿甜美櫻桃圖案的收納袋、被女兒貼上卡通貼畫的小巧水杯……
如果不看她的阿瑪尼套裝和RIMOWA行李箱,我簡直無法相信這是我心中的那個女王。
她看著我驚訝的樣子笑了:“怎么了?很奇怪嗎?我一直很喜歡這些小東西。”
“完全看不出來啊甄姐!你內(nèi)心竟然這么少女!”我實在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晚我倆敷著面膜聊到半夜。
甄姐說,她在和我一樣的年齡初入職場,橫沖直撞不服輸,一心想干大事業(yè),白天跑客戶,晚上背單詞,周末上會計班,整個人鉚足了勁往前沖。當(dāng)然收獲也很大,年年都被評為先進(jìn)標(biāo)兵,成為公司晉升最快的年輕干部。升職加薪,結(jié)婚生女,換房換車,人生一路綠燈,像男人一樣野心勃勃。
但是,當(dāng)她全力緊繃、開足馬力、所向披靡的時候,生活卻亮起了紅燈。后面幾年,她先后經(jīng)歷了子宮肌瘤、婚姻危機、親子教育的波折,迫使她停下來,放緩腳步。
她對我說:“職場上女人要和男人一樣拼,但內(nèi)心里女人就是女人。我們要享受自己的天性,不必非要鐵骨錚錚誓不低頭,女人真正的強是彈性、是韌勁,是你在外面拼完之后仍然能做回女人?!?p>
我看著桌子上兩個一模一樣的粉色蕾絲化妝包,似是而非地點著頭。
沒想到十幾年之后,我也活成了女漢子。
我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更加喜歡所有輕盈、精巧、充滿女人味道的東西,喜歡所有散發(fā)女性氣息的色彩。
終于明白,那是我們永遠(yuǎn)不會被成長抹殺的天性:溫暖、柔軟、天真、赤誠。它們讓我回歸最原始的身份,喚起最可貴的少女心,一件刺繡睡衣,一顆心形吊墜,一對絲絨盤扣,都能將百煉鋼化繞指柔,伴我扛過世情的冷漠,虛化生活的艱澀。
某次在《魯豫有約》中看到董明珠談起兒子,她向來硬朗的臉上,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兒子小時候喜歡說:‘媽媽幫我掏耳朵。特別開心,特別乖?!蹦且凰?,你幾乎無法把她和那個被評價為“她走過的路,寸草不生”的鐵娘子聯(lián)系在一起。
她對魯豫說:“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穿長裙。”
這一面的她,不是那個“女不強大天不容”的拼命三娘,而是一個真實的女人。
也許越女王的人,才能越少女。
窗外長風(fēng)獵獵,每日身披鎧甲推門而去,在職場上拼斗,在柴米中折騰,于情愛里翻滾。
而回到平日生活,就放下金剛手腕,忘記盔甲鋼拳,開出似錦繁花。
誰說女人的狀態(tài)不是極左就得極右?不做嬌滴滴的小公主,就只能做刀槍不入的女強人?
過剛易折,善柔不敗。
上班工裝,下班霓裳。身段輕盈,步履鏗鏘。夜里柔軟,白晝堅強。
女王范,少女心。這才是屬于這個時代的百變伊人。